等一行进入白灵山深处,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
在被白心上人通过传送手段接引到供奉大殿的第一时间,傀儡两全便率队郑重的向高台蒲团上身躯干枯的老僧先行一礼,以表谢谢;另外,即是取代正在蜕变中的本尊向这位问候一声;最后则是惊奇的恭喜道:
“上人最近看来心情不错,之前弥漫在身上的浓郁伤心之意,些许时日不见、已经消散了不少。”
那些伤心的由来,某人自是知晓;
但现在重提,还一副为其不值的叹息心情,自是为了增加相互的认同感,方便为己所用,以及防范这位的突然超脱,让他最后竹篮吊水一场空。
“谢奈落小友体贴,我很好;另外,紫织那丫头,也很好。”
原本一片黑暗空洞的双眼,随着老僧的开口,蓦地浮现出两颗充满了干瘪血丝的琥珀色眼球,看着异常瘆人。
“紫织啊,那丫头一直都很懂事,上人能喜欢她真是太好了...”
想到那个宁肯自己受委屈,也不愿让自己的妈妈担忧惆怅的小丫头,傀儡两全便不禁莞尔一笑。
“上人,这些时日相处,你应该也知晓了她那可怜的身世吧?
虽只是个卑微的半妖,但却比绝大多数人类的心灵还要纯洁善良。
能在一群自私自利的刁民欺压下艰难存活下来,她们母女俩前些年真的很不容易;如今能得上人你的善意,我真心替她感应开心,始终没有倾诉工具而无比孤苦的她,终于又多了一位亲人了呢。”
九分认真,剩下的一分,则是情感诱导。
“亲人...吗?”
他了无牵挂一心向佛的白心僧人,也拥有亲人了么?
莫名的,这位高僧神色几许模糊,空洞的双眸悄然多了几分神采,更多了一道难言的感伤。
有句话叫做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奈落端是不为人子,就喜欢拿曾经心心念念盼着白心上人赶忙去死的人,与眼下他奈落家庭的人作对比!
而这一对比,问题来了:其他人都盼着他为民造福,牺牲自己玉成各人;可奈落这边,恰好反着来,各人都是同命相连的苦命人,非但没想着相互压榨与片面的索取,反而是相互扶持,相互玉成。
特别是紫织这种天真烂漫毫无心计的单纯与真心,无疑极具说服力,也最让白心上人心有触动!
而瞥见老僧眸光颠簸的厉害...
“上人可是嫌弃那小丫头的半妖血脉?”
奈落坚决一气呵成,且故做不悦的皱眉状,随着嘴角还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遗憾与惋惜的弧度:
“呵,看来是我等自作多情了,上人勿怪...”
“不,小友误会了,被困在那片黑黑暗、迷恋无数岁月的我,能够走出那片黑暗,如今更是多出一个亲人,是上苍给予我的恩赐,又岂有嫌弃一说?”
双手于胸前徐徐合十的圣僧,微微抬头,眸中尽是真诚与谢谢:
“多谢小友开导玉成。”
“哪里哪里,紫织能够得神僧你的照顾,是她的幸运;倒是我这里,老是大嘴巴子的说错话,上人勿怪才是。”
憎恨,是存在破绽的,白心上人的伤心就是证明。
但若是用最为原始、却又极为庞大的羁绊,弥补取代这份空虚,那么憎恨这种情感中存在的那点破绽,便不再是破绽了;
而是一道渐好的伤疤,一个盖上的坑!
所有胆敢撕开这道伤疤之人,都市掉进这个天坑里,紧随而来的,肯定是这位老僧全力以赴的无情攻击!
桔梗小姐姐,有本事,你再来度化个看看?
试试这位近乎新生、且实力接近巅峰状态的神僧,会不会一宝杵给你抡过来糊脸上?!
“唉,不提哪些琐碎的烦心事了,咱们都得往前看才对。嘿,好些日子不见,也不知小丫头是否还如以前那般的、爱躲着偷偷哭鼻子。”
笑着回了一礼,随即话锋一转:
“对了上人,紫织对于结界方面的天赋可否已经引出?那块百鬼蝙蝠一族的传承珊瑚宝玉对她是否具有效用?”
这亦是奈落很是体贴的。
“小友倒是独具慧眼,就连我,早先也没有料到,小紫织身负那等难得的天赋!”
小小年纪就能借助红色珊瑚宝玉的诡异能力,牵引出体内的部门力量,进而张开不弱的结界,这绝对是很是不行思议的事情。这等先天的资质,即便放到他生前见识过的所有形形色色的生灵当中,都能排进前三了。
而且小丫头的这种能力,因为珊瑚宝玉存在的瑕疵,并未完全开发出来,仍旧具备生长性。而这种生长性,是很可能让她远超血统纯正的百鬼蝙蝠一族历代结界守护者的,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虽然了,最为主要的照旧,小紫织不光天赋极佳,更有他的教导,有面前这个叫做奈落的半妖青年作为坚实的后援伴其生长。
人啊,不怕梦想有多大、目标有多灾以实现,怕就怕失去了前行的动力。
白心上人便看得很清楚:小紫织的母亲,以及面前的这个邪异青年,正是那小丫头坚韧不拔的努力开发自身能力的动力。
“好好好...”
没有辜负了那身有望制造强力结界的绝佳天赋就好。
奈落脸上满是欣喜之色:不枉他将之特意留在灵山深处交给这位教导,不枉他的几番良苦用心。
现在看来,一切都值得。
“说来,那丫头人呢?”
“受小友激励,小紫织也是很拼的呢。前不久更是触摸到了要害的瓶颈,需静心一些时日,到时可实验一举突破,小友可静等那丫头的好消息。”
老僧那张干枯的面容上,艰难的扯出了一道微笑;
还别说,着实吓妖。
“小友,这几位是?”
炎蹄、出云、九九蟾蜍次郎,都是陌生面孔。而白心上人,被深埋那片地下黑黑暗上百年,许久没见到这些新鲜的事物了,这会儿心情大好之下,对于这三张崭新的面孔,也生出了些许好奇。
且由于都是奈落选择的同伴,更是自带一丝好感。
一只满身缭绕烈焰的马妖:“这是炎蹄,我认定的同伴坐骑,拥有无双神速与超凡反映,有他在,我便多了一对耳朵与一双眼睛。且我相信,他将载着我赢下一场又一场的胜利。”
同伴在前,坐骑在后...
这说法,看似没什么区别,换个顺序或许也没啥负面影响;但有时候,正是这种细节上的态度,决定着许多工具。
至少眼下,炎蹄就很受用。
眸中的那抹凶光与深深的忌惮,不自觉都化作了对于自家这位强大主人的亲近:
他炎蹄,就该追随这种靠谱的主人;
那啥炼狱鬼的,当年也是他瞎了眼。
“同伴吗?”
未曾想,连一匹坐骑都能获得尊重与善待。果真,看待事物,不能单从表象或者某一面去看待与评价。
唉,我的修行显然还不抵家呀:
净亦是污,污亦是净;
善亦是恶,恶亦是善;
生亦是死,死亦是生...
南无阿弥陀佛!
“这位是出云先生...”
紧随着将不知所措的青年推出:“出云先生也是一位半妖,身世同样可怜,但他很有梦想,而我则决定帮这位新同伴实现他的梦想!”
没有过多的吹嘘,就是认准了这位同伴。
“同样是同伴吗?”
不知不觉间,对于面前充斥着邪恶气息的青年,白心上人再度高看了一眼。
“最后是九九蟾蜍次郎,一开始,我原来没计划留这家伙性命的,因为我很是不喜欢少女杀手这个称谓...”
瞧着奈落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众人:“...”
啥?
少女杀手?
啥玩意?
九九蟾蜍郁闷的差点哭了:冤枉啊,我绝对不是早期那个迷恋公主、随处狩猎人类美少女的死鬼,我就是一只老老实实修炼成精的青蛙而已。
“不外厥后,我又意识到了,存在既有原理。九九蟾蜍一族能够存在至今,肯定是优胜劣汰的自然规则选择的结果,换而言之,这一族肯定具备某种存在下去的意义。”一本正经的乱说八道。
所以说,就是兴趣使然的一时兴奋呗?
这下,蛤蟆真的慌了。
他是有用的,一个顶俩那种:
他的泡泡可以囚禁生灵,妖怪也好、人类也罢,只要被关押其中,便会彻底失去意识任他宰割。
另外,被关押在泡泡中的生灵,灵魂可以由他抽取,这也是牛王出云此前选择跟这家伙相助仿造四魂之玉的原因所在。
抽取人的灵魂,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办到的,这需要特殊的天赋。好比他们九九蟾蜍这一族,可以说天生即是为此而生。
“小友果真妙人!”
存在既有原理,这句话,对于白心上人同样触动很大。
“哪里。”
谦虚一笑。
尔后,稍作外交便准备告辞离去,究竟本尊那边可还等着他带足此番收获已往一趟,蛮骨大爷这里,也等着他为七人队的两个兄弟铸造身躯呢:“上人,等封印佛珠与金刚宝杵内的妖怪被处置惩罚掉,自会将这些宝物尽数送还,到时,怕是还得辛苦上人将这些法器重新打磨一番才是!”
每一颗都封印着一头妖力至少到达中级水准的妖怪,甚至更有普通大妖存在,这一路折腾下来,每颗封印宝珠都已灵性受损,之后怕是尴尬大用。
换而言之,接下来若仍有行动,就得借用另外的那88颗了。
对此,某人没有半点的欠美意思。
“无碍,交给老僧即是。”
些许受损的灵性,认真温养一段时间即可。
“如此,便不打扰上人静修了。”
众人均是真诚的一礼,没有丝毫做作,就连一贯桀骜的蛮骨亦不例外。
“去吧。”
话闭,老僧的眼眶再次化作一片黑暗,像是两个无底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