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熙八年,珞谙城内。
这里的故事开始于“离别”,也终于“离别”。
“我们来到凡间,也该取一个凡人的身份。”少女轻飘飘地坐在珞谙城中罹慈琉璃塔的飞檐上,宛若坐于平地,高空的风有些冷,檀香沙一身淡红的衣裳被吹得猎猎作响。
银月当空,映照着如梦似幻的人间。珞谙城万家灯火陆陆续续地亮起,映照着夜空璀璨如昼,长安街上花灯遍布,远看,像落了一地繁星,早先祭祀祖先和土地焚烧了纸元宝、纸衣、香烛……那淡淡的香气从郊外传来,似乎还飘散在空中,此时各人有的在家中聚会,宴声喧哗,箫管琴筝相应。雍国人看待生死的态度即是这样:雍人悲悼死亡,敬奉祖先,但是他们更憧憬新生。
这里是雍国,国固邦宁,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富贵开放,八方来朝的雍国养育了骄傲而充满活力的子民。
中元虽是鬼节,但黎民们却很坦然地面对死亡,敬重逝者。孔明灯升空之时,岸上喧闹止声,静默之中,有人相依相守,有人孤自守望,有人相拥而泣,有人目光遥遥。
万水千山,明灯千千,火光熠耀。孔明灯带着忖量,飞往天际,河灯亦承载着那些遥远或热烈的影象随夜风飘远。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其时已惘然。”
长相思——,长相忆——
“希望人恒久,千里共婵娟。”
夜市已临,街上亦是商铺林立,帘幕翻飞,行人如织,往来如潮,客店、酒馆、茶肆无处不是热热闹闹。
檀香沙把玩着透明的元罹笔,撑着下巴,向下俯瞰,明亮的眸子里映照着这偌大的珞谙城数不尽的绚烂烟火。
“那我便叫云若吧。”她忽而抬头看着天上飘渺的云气,紧接着说。
“云若……”梁雨咂摸着这个名字,“那我便叫云阿雨,你是我阿姐,依旧唤我“雨儿”即可。”身着绿罗裳的少女想了想,笑道。
仙术施展,两人身上的仙袍随即发生改变。
珞谙城长安街,门庭若市,富贵的街道上泛起了两个明眸善睐的少女。
“雨儿,你也换一身吧。”云若转了个圈,檀色齐腰襦裙,外披月白长衫,更衬得她面若芙蕖,眉眼清远,她梳着大方的垂鬟分肖髻,发辫上簪着月白珠花,微风浮动,飘倚香肩,如云墨发中只穿着一支古朴的白玉簪,淡然典雅,白玉通透皎然,少女狭长的眼眸澄澈空明,上挑的眼尾透着三分凌厉,她就像罹慈琉璃塔内飞天壁画上高洁的月下少女,人间的烟火让她清丽出尘的面容多了几分亲和。
她指了指梁雨,梁雨披散着的长发被无形中挽起成一个小巧的惊鹄髻,发上只点着几朵淡紫色的珠花,身上的绿罗裳化为对襟长裙,秀丽的面庞上一双杏眼微垂,略狭,弯若新月。面上薄施粉黛,朱唇半点,只嘴角轻抿,透着淡淡忧愁。
只是……
檀香沙看着梁雨一双灰色的眼眸,皱了皱眉。
灰烬一般的颜色,一片死寂,什么情绪在其中都只是暂时的涟漪,那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死海,天真之下是让人心颤的绝望,近看,仿若连灵魂也要卷入其中。
这双在天界被视为不详的灰色眼眸……
她轻点梁雨眼前,只见梁雨轻轻眨眼,眸子变为雍国人一般的漆玄色。
檀香沙轻吁了口气,这下,便没问题了,她心想。
施展仙术消耗了她不少灵气。
她拉住梁雨的手,眨了眨眼,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雨儿,走。”
梁雨,啊不,这里应该说是“云阿雨”了,她抬头看她,将手紧握,眼中亦透着色泽。
珞谙城,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