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赵守成站在堂中央，屋内的气氛硬是叫他大气不敢喘。
刚刚简直是王爷留他在门外谈的，他本计划进门，闻言也没敢问，谁知竟是为了避开王妃娘娘。他不知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王妃刚出门时明白还好好的，不像是有矛盾的样子。他没结婚，也没接触过女人，自是不明白这伉俪之间的暗流汹涌是怎么回事，只能夹在中间当这个受气包。
“刚刚在外面都说什么了，再说一遍。”唐鸢抱着手臂坐在一旁，面容亲切，却看得赵守成头皮一揪。
方世爻坐在另一旁，见状手指不由地抚额，给了他一个眼神。
“没……没说什么，”他开口道，“还没来得及说，您就出来了。”
“那正好，”唐鸢笑吟吟的，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咱们一块儿商量。”
赵守成又情不自禁地看了方世爻一眼，还未觉出什么，一旁就传来了唐鸢凉飕飕的声音：“看他做什么？我的话不管用？”
“不是不是，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赵守成赶忙正襟危坐，腰杆儿挺得笔直，眉毛向上飞起，连胡子都不动一下，以前加入祭典时都没这么严谨过……他不知自己为何突然这么听唐鸢的话，想了想，觉得许是受了方世爻的影响。
“说呀，我们听着呢。”唐鸢语气温和，但是将“我们”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赵守成闻言又向方世爻那边看去，却突然回过神来，硬生生止住了转动的脑袋。
“回殿下，娘娘，跟去洛川河的人回来了。”
唐鸢拂发的手一顿，紧接着又听他说道：“说是看到那三人……进了河底。”
“河底？”唐鸢皱眉，看向方世爻，见对方的眼神同样差异，“去河底做什么？”
“属下不知，”他道，“为制止袒露，他们没有跟下去，在周围蹲守了两天，便回来了。”
派去的人都是从皇城司调的人手，个顶个的暗探妙手，比风言风语要更有经验，也谨慎得多，没有贸然前进，打草惊蛇。
“看来眼下他们还不知道那里已经被盯上了，”唐鸢看向方世爻，顷刻就将刚刚的脾气抛之脑后，“要不趁他们还没转移，打他个措手不及？”
赵守成也顺着唐鸢的目光看向方世爻，见他凝眸细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鸢明白他的记挂。眼下他们对这个地方知之甚少，河底有什么，有几多人，他们在下面做什么，一概不知。贸然前往危险不说，一旦没有切中要害，将再度竹篮吊水一场空。可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也许因为首领的伤，他们必须短暂地在那里停留，可是不会久留。另有她最体贴的——
风言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们再延误下去了。
医生日日来，侍从悉心照顾，但风言丝毫未有好转的迹象。他就像是睡着了，身上的伤口在慢慢愈合，可就是无法睁开眼醒过来。
这让她越来越恐惧，生怕他在哪天睡着睡着，就再也醒不外来了。
方世爻开口道：“我明日再去细审一遍那三小我私家。”
两人一下子便反映过来，他说的是那三个重新捉回的北朔细作。
“不管他们开不开口，”他脸色阴沉，“明天事后，都将开始部署。”
***
翌日，方世爻来到皇城司，他来得突然，没有提前知会霍巷，因今后者在见到突然泛起的黑影时吓了一跳，手中的筷子惊落到了地上。
费冲手忙脚乱地替他捡起来，两人站得笔直，方世爻吸吸鼻子，皱着眉头道：“现在吃这么重的工具做什么，早膳没吃？”
“没来得及，”霍巷背过身去悄悄擦嘴。
方世爻没管他在吃什么，溜达着踱步已往，一把抽出他垫在碗底下的卷宗，若无其事地翻看起来。霍巷却吓得一激灵，那是他看完后放在手边，然后随手抽来垫碗底的，谁料就是那北朔细作的案子，一边又转头庆幸没渐上些油星什么的。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方世爻翻卷子的“哗哗”声响，这三小我私家都是在底下做事的小碎催，他没抱多大希望能审出些什么来。
“这三小我私家，审了吗？”
霍巷忙道：“审了，但是他们没人会官话，全都叽里呱啦地说北朔话，谁也听不懂谁说什么。”
“这么大个皇城司，就没个懂北朔语的人？”方世爻斜觑着他，“找，这里没有从外边儿找。”
霍巷不是没找，是真的欠好找。京城离着北朔十万八千里，谁没事儿干学北朔语啊？费冲倒是提已往鸿胪寺找人，究竟那群老头平日里没什么正事儿可干，净琢磨着怎么跟别国的使臣打交道了。可是皇城司与鸿胪寺素来无交集，你请人家资助就得有个靠谱的由头，还得考究个礼尚往来，万一日后人家有事相求，小事儿还好，要事让他开闸放个水什么的，你说他是帮照旧不帮？
因此他没允许，说那群老臣顽固得很，请来协助办案不合适。他心里倒是隐隐有小我私家选，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吓了他一跳，一直没敢同方世爻讲。
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他一口气说道：“殿下，属下确实有一人选。”
“谁？”方世爻看他神情有异，一时未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回殿下，是王妃娘娘。”
哐当！
费冲的刀掉了，忙不迭拾起来，瞠目结舌，一脸震惊地看着霍巷，叫他这话吓得不轻，看样子是连他也不知道霍巷心里憋着多大的消息。
“既然最初那些细作是王妃娘娘抓着的，那便说明王妃娘娘的本事不必我们小，娘娘又是从漠北来的，懂北朔语，还懂谋略，因此，没有比娘娘更合适的人选了。”
他说完便一动不动地候着，惴惴不安地观摩着方世爻的心情，想从那张向来淡漠的脸上得出一丝结论来，却见后者压根没有心情，疑虑没有，恼怒没有，认同也没有，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知他是如何作想。
谁知方世爻淡淡开口道：“她不懂北朔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