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审讯
裴晟反手一剑格开了身后的偷袭，也不转头，只是就着刚刚的行动向后一刺，刀剑入体的声音传来，那人猛然爆出一声惨叫，弯刀落地，右肩已叫长剑捅了个对穿。他抽出剑，脚顺势一抬踹在了最后一人的侧腰，这一脚的力道极大，只听“咯咯”两声肋骨断裂的声响，那人还未来得及举刀便向后跌落在了唐鸢面前。
唐鸢叫这从天而降的人吓得一激灵，见人还想爬起来，赶忙从后面补了一脚，那人噗嗤一下扑在了地上，不动了。
她徐徐抬起头，看向面前恍若没事人一样揩着剑的裴晟，默默咽了口唾沫。
这么强吗……
他的眉眼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寒冽，那份凶悍的冷意还未完全褪去，就犹如一只残忍的豹子，在虐杀完自己的猎物之后，慢条斯理地舔舐着血淋淋的爪子，带着一种诡异的优雅和骄矜。
让人觉得无比危险和……迷人。
嘶！唐鸢按住了拇止亓伤口。
中邪了，怎么会想到迷人这个词！
裴晟将刀向鞘中一插，转身向她走来。外面有近卫敲门，朗声问道：“统领，您在里面吗？”
唐鸢看向墙角还陷在昏厥中的长风，应道：“啊，在！”
近卫听是唐鸢的声音，一愣，随机换了副敬重的语气，道：“禀娘娘，栈中细作余九人已全部擒获，听闻细作头目尚在房中，不知娘娘是否需要我等相助？”
唐鸢看了眼裴晟，眉梢一跳，语气如常道：“啊不用，我都搞定了，这就给你开门。”
她用手掌撑着床沿想要站起身，但头依旧十分极重，脚底发虚。裴晟双手一托扶住了她，待人站稳才松开了手，紧接着便从窗口翻身而下，重新至尾没有说一句话。
“哎……”唐鸢一怔，“怎么走得那么爽性呢……”
她蹒跚着走到门口，拉开门栓，门口站着几个近卫，见唐鸢开门，纷纷行礼。唐鸢有气无力地招招手让几人进去将地上的人捆出来，自己则来到了长风身前，抬起手将那蒙住长风头的床帏拽了下来。
长民风息悠长，眉头紧皱，双手不自觉握成了拳，睡得无知无觉。
唐鸢沉沉垂下眉目，不由地叹了口气。
***
竹林中，一道青色身影正徐徐向深处而去，腰间的剑穗随着法式晃动，悄然无声。
竹林的尽头是一处溪涧，溪水潺潺，清澈见底，水流很浅，隐约可见几尾游鱼。
裴晟解下剑，蹲下身子，借着月色注视着溪流中的倒影，水面上他的轮廓清晰看见，只是面目模糊，看不清现在究竟是悲是喜。
他抬起手，掌心留着一抹血迹。裴晟眉头一皱，他爱着浅色衣衫，在打架时格外注意制止沾染血色。
想起自己临走前那一搀，以及唐鸢不自然间皱起的眉头。裴晟眼底一暗，徐徐攥起了掌，将那一抹血迹攥进了手心里。
***
霍巷赶回皇城司时，牢房中已经人满为患，就连宗卷文房中的胥吏都出来顶上守备的空缺看守牢门了。
“城西赵氏五亩、城北徐氏三亩、贾生大街十四亩、清河沿岸九亩……光是呈递到御前的案子就有数十亩，你敢说你一概不知？”
崔盛低眉垂首，默不作声。
审讯桌前的官员将手中的状告砸得哗哗响，连着几个时辰的审问让他口干舌燥，双目通红，他压低身子，咬牙切齿，道：“你与你父亲联手坑害黎民，暗度陈仓，做这大邺的蛀虫，如今你父已死，这桩罪，无论你认与不认，都落在你的头上，若你老实坦白，还能算你一个积极认罪，从轻发落！”
崔盛挨了一夜的审，精神已经有些模糊了，眼睛发直地看向劈面的主审官，机械地摇头，嘴里自始至终喃喃重复着一句话：“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主审的是个作风老派的官员，早年是太学身世，考究文以正道，修身养德，现在在这儿僵持许久，身上的那些沉稳自持已经快撑不住了，唾沫星子乱飞：“荒唐！一派胡言！你为崔家宗子，怎会不知？怎能不晓！”
“咳，张大人，注意仪态，”一旁观审的老者幽幽然作声道，“不行乱了分寸。”
张保龄咽了口唾沫，愤愤地一甩袖子，接过一旁侍从递上的茶水呷了一口，自顾自顺着气。这个崔盛着实难审，可他又是朝廷命官，无法用刑。
一旁的大理寺丞程春在他背后虚抚了几下，说道：“御史大人莫急，人如今押在这里，还怕审不出工具吗？到时再将崔家彻查一番，总能搜出些工具的。”
“哼，”张保龄挡开他的手，“昨日彭大人亲自讯问，他装疯卖傻，什么都吐不出来，怕是一早就将自己择洁净了，将所有罪责推在亡父身上，不忠不孝，猪狗不如的工具！”
“诶，话不能这么说，”程春看向劈面的崔盛，后者一直埋着头，几个时辰以来滴水未进，粒米未食，如今像是半边灵魂都出了窍，“万一这崔盛真的是不知情的，咱们岂不是成了逼人认罪的奸臣酷吏。”
“你说什么？”张保龄侧目而视，“程大人身为大理寺丞，竟叫他说来推脱责任的这些胡话给唬住了不成？”
程春不羞不恼，道：“这已故的崔大人你我也是了解的，宠妾灭妻，对这正室所出的崔少卿不闻不问，这些不色泽的事儿，避开崔少卿也是情理之中啊。”
“可这案状上所说的，明白是他崔盛欺压黎民，鱼肉乡里，崔汶梁不外是从中容隐，助纣为虐，怎的到你口中就颠倒了？”
说罢不等程春再发话，掸了掸案卷，重新端坐在了桌子前：“再审！”
“张大人辛苦了，不如先歇息片刻。”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张保龄还未来得及转头，便见身旁的人已站起身，朝着门口拜了下去。
来人黑衣黑袍，墨髻戴金冠，扬起的眼角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宁王殿下！”他撩开前襟跪了下去，来人与他擦身而过，步履直冲崔盛而去。
戴着镣铐的人在听到这个声音时满身一震，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了起来，刚想将头埋下去，便被一只冰凉的手钳住了脸。
“崔少卿，很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