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师面上露出得逞的笑容,连连颔首:“好!把这几个意图弑君谋反的乱臣贼子拿下!”
镇北侯拱手颔首:“是!”
护国公看得一脸茫然,谁是乱臣贼子?倒打一耙倒是溜得很,把恬不知耻用到如此境界,连他都要佩服三分。
“慢着!”
镇北侯长剑刚拔出鞘,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阳气不足,阴气有余。
陈太师眼光一亮,激动喊道:“时公公!”
时公公冲他颔首一笑,手中捧着个金丝锦盒走了进来。
天子病倒,时公公是侍奉在侧,最接近天子的人。虽只是个太监,但他手上握着天子遗诏与玉玺,连鹿阳公主和陈太师都不得不敬重。
所幸的是,这时公公早已向长公主一方倒戈,只需要引燕归尘进宫将其除掉,再由时公公宣读遗诏,将燕培扶上皇位,他们便可掌控整个燕朝。
燕培有没有治理社稷的能力他们不管,横竖他们只需要一个傀儡,而燕培骄奢淫逸,易于掌控,是最美人选。
鹿阳公主露出了得势的笑容,倨傲地看了燕归尘一眼。
时公公走到龙榻前,打开锦盒拿出一道明黄绢帛,突然他盯着燕归尘,目光威严。
“三殿下,跪下!”
燕归尘抬眼看他,不为所动。
护国公一时急了眼,连忙跑上前质问:“时公公,你这是何意?”
时公公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细声细气道:“跪下便知。”
陈太师和鹿阳公主已经跪了下来,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邱太傅瞄了一眼时公公,嗅到一丝苗头,他凑到燕归尘耳边道:“殿下,不妨照做。”
燕归尘迟疑片刻,单膝跪了下来。
时公公神色一缓,摊开绢帛开始宣读:“凡帝王自有天命,今朕病体穷桑,昔岁幸得治世,得见四海昇平,千里同风,黎民乐业,福泽子孙。朕心亦泰然,欣然安逝。皇三子燕玦,品性持重,宽厚仁义,堪承朕之厚望,克承大统。著继朕登位,即天子位,即遵舆制,持服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史闻知。钦此!”
听到后面,陈太师脸色骤变,鹿阳长公主模糊觉得五雷轰顶,脸色苍白如纸。
燕归尘跪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他在心里一再确认刚刚时公公口中所念出来的名字,是不是自己。
这是十几年来,最令他感应意外的事。
现在他的心境,惊诧有余,谈不上欣喜,他一时心情庞大,脑中一片杂乱,难以理清思绪。
护国公与邱太傅倒是体现得较为平静,不见有太大的情绪颠簸。
时公公合上绢帛,手中拂尘一挥,细声道:“三殿下,接旨吧。”
燕归尘只木然地伸手接过诏书,甚至忘了叩谢皇恩。他下意识望向躺在龙榻上的人,忽见明黄色的缥缈纱帐中徐徐抬起一只枯瘦的手,他心中一揪,急遽跑已往掀开床帐。
时公公也感应到而转过了身子,看见皇上伸出的手,他立即跪在榻前,低头伏在皇上耳边轻声道:“陛下,三殿下回来了,您的遗诏他接下了。”
燕帝久病缠身,形容憔悴,一双眼窝深陷,面颊枯黄肌瘦,发白干裂的嘴唇微微张着,似乎要说什么。最终却是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了。
燕归尘站在榻前,神色庞大地盯着病势尪羸的人,心中山崩地裂,沙石倾覆,一股令人窒息的感受直逼心口。
他双手垂在身侧,迟迟没有伸已往。他紧拽着手,良久,才下定决心似的微微抬起手肘。
只一刹,那只削瘦干枯的手臂便在他眼前重重地沉了下去,砸在床榻边缘。
时公公目光一滞,下巴剧烈地震颤,泪水涌出眼眶,急急打转。
燕归尘嗓子干枯,险些发不作声音,他微微抬起的手臂无力地收了回去,在宽袖里微微地哆嗦。
此时,燕帝枯瘦发黑的眼角慢慢滑下一颗晶莹的泪珠,永远止住了气息。
燕归尘握紧的拳头骤然松开,他退却两步,双腿跪在地上,嗓音极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言毕,他郑重地扣了三个响头。
燕琼猛然站起身子,嘶声大叫:“不行能,这不行能!父皇怎么可能会把皇位传给这个废物!不行能!”
说着她挥舞着双手冲时公公奔已往,想要将时公公手中的遗照抢过来,护国公眼疾手快将她拦了回来。
眼看长公主已经失控,陈太师却不能自乱阵脚。镇北侯已经率领戎马闯进了皇城,左右都是逃不了逼宫谋反的罪名。
横竖眼下这皇宫已经被他的人围得水泄不通,这几人插翅难逃,爽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几小我私家除掉。
届时再宣称燕归尘携邱太傅与护国公意图弑君谋反,他命镇北侯率军护驾,谁又敢有何异言?
陈太师眸光一冷,命令道:“镇北侯,时公公假传圣旨,意图助三皇子篡位,将这几人就地正法,护圣上龙体安危!”
镇北侯立刻应下,他伸手一挥,一众士兵涌入宸华殿,宽阔堂皇的寝殿瞬间挤满了黑压压的人。
士兵将燕归尘等人团团围住,时公公威严不减,他尖声大叫:“斗胆!尔等可知这是何人,这是先帝亲立的国君!”
陈太傅冷笑:“时公公假传圣旨,哪来的新立国君?”
说着他脸色一变,抬手一挥:“拿下!”
话音刚落,士兵还没来得及做出举动,便听到殿外一阵嘈杂的声音。
不稍片刻,身着黑甲的将士从殿外冲了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陈太师和长公主钳制住。
长公主此时才反映过来,她额角青筋暴起,怒吼:“你们眼瞎了么?竟敢抓本宫!”
裴焕一身银甲走进来,身形高峻挺拔,宽肩阔背,英姿飒爽。他手上锃亮尖锐的剑身染着粘稠殷红的鲜血,血液顺着剑尖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他目光凛凛地走过来,法式极重,孔武有力,散发着杀伐坚决的勇武之气。
“镇北军私闯皇城,谋逆不轨,已被我等尽数剿灭!”
说着他阴恻恻地看向镇北侯,似笑非笑,带着骇人的威慑:“镇北侯,还不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