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对酌2

　　琢磨了半天，爽性从书房的架子上取了一份法帖，米南宫临王右军的《黄庭经》，本是送给薛彦君的，不外薛彦君只取了褚河南的临本，这一本就留了下来，索性自己也没几根雅骨，就当是顺水人情吧。

　　空着手去造访，有些不像话。

　　敲了敲漆成深栗色的院门，不大时光，院门打开，开门的是林大娘，“老身见过佥书，佥书拨冗而来，蓬荜生辉。”

　　张璟肚子里可没那么多墨水，索性也不露怯，将礼物递上，“打扰了，特奉薄礼，不成敬意。”

　　林大娘接过锦盒，抬手虚引，“佥书请。”

　　张璟举步向前，入目的是不大的院子，青石铺就，院子两侧俱是抄手游廊，过了小院，即是五间正房，水静居士正站在门口迎接。

　　“佥书请，”水静居士把张璟请进屋里，二人落座后，林大娘送上热茶。

　　“居士邀我做客，不知所为何事？”张璟决定开门见山，水清邀请自己，定然是有事儿的，究竟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总是有些不妥。

　　“贫道冒昧，请佥书勿怪。”水静打了个稽首，歉然说道。

　　“张某并非此意，”张璟连忙说道，他不清楚这位水静居士为何找自己，但也懒得试探，虽然眼前的美人秀色可餐，只是他并非贪花好色之徒，所以并未被水静居士的美丽所影响，他又是武人，肚子里也没那么多墨水，仍保持着一贯的直来直去，“只是看居士似有所请，某久居军中，习惯了有话直说，居士勿怪。”

　　“佥书性情中人，不忘本心，实乃大丈夫所为。”水静捧了一句，其实却在心里腹诽，你在天子面前给贫道直来直去一个试试，这虽然只是腹诽，这要是劈面说了，关系可就僵了。

　　“佥书、娘子，酒菜已备好，请二位移步。”林大娘适时的出来，算是为二人解了围。

　　“佥书请。”

　　“居士请。”

　　二人来到花厅，厅内灯火通明，一张四仙桌摆在厅中，桌上已经摆上了几样精致的菜肴和一把玉壶，两个玉杯。

　　“佥书请坐，”水静请张璟在主位上坐下后，自己打横相陪，素手执壶，为张璟斟酒，“这是贫道自酿的酒，酒性绵柔、醇厚，请佥书品尝，尚能入喉否？”

　　张璟哪儿懂什么喝酒，加之他的酒量也不大，平日也很少喝酒，闻言苦笑道，“居士这可是给我出难题了，我酒量欠佳，平素甚少喝酒，这酒给我喝，那就是牛嚼牡丹了。”

　　“陶然共醉菊花杯，岂不快哉？”水静哈哈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极为洒脱，毫无扭捏之态，潇洒利落，冲张璟亮了亮杯底，“酒是古明镜，佥书饮胜。”

　　张璟还能说什么，只好有样学样，将杯中酒喝了，这酒果如水静居士所言，入口绵柔、醇厚，但酒劲却是极大，张璟只觉一道火线直入腹中，辣的他满身毛孔都开了，瞬时间便一脑门的汗。

　　放下酒杯，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无事人一样的水静居士，张璟坚决从心，见水静执起玉壶，又要倒酒，连忙用手捂住酒杯，“居士慢来，慢来，某不胜酒力，请居士自饮。”平时他请李锋等人喝酒，哪儿喝过这么烈的酒，即便如此，他也是不多喝的，酒量在哪儿，喝多了容易误事。

　　水静仔细的审察了张璟一眼，见他酒意都上脸了，不似作假，展颜一笑，“花时同醉破春愁，诗酒能消一半春，佥书既不胜酒力，贫道便不强求。”

　　张璟只能报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让他说什么？看看人家那话说的，太漂亮了，文采斐然，自己只能干巴巴的说一句“好酒”之类的，索性不说了，听着呗。

　　“百年莫惜千回醉，一盏能消万古愁。佥书若是有暇，贫道当为佥书引杯添酒饮，与君把箸击盘歌。”水静虽有试探张璟之意，但只是初次接触，所以话不能说的太直白，只能半真半假的掉些书袋，否则，她怎会如此卖弄？

　　这不是待客之道。

　　实际上张璟也是一头雾水，水静居士不会无缘无故的请他喝酒，照旧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好说欠好听啊，肯定是有事儿。不外，他也没多想，一个弱女子，即是有事儿，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儿；人家辛辛苦苦的教家里的几个小丫头，若是有事找到自己，自己肯定不能推脱。

　　不外此时既然不说，张璟也不计划马上就提，来日方长嘛。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急事，否则，这位居士怎么有如此闲情逸致。

　　张璟猜的对也差池，水静简直有事儿想要请他相助，但这事儿绝非他想象中的小事儿，而是泼天的大事！而水静今晚宴请他，也不止是试探，更是考察他的为人如何。

　　正如适才水静居士掉的那句书袋，“酒是古明镜”，想知道一小我私家的为人如何，跟他喝一次酒，或许率能试探个八九不离十，“辗开小人心”。

　　试探的结果还不错，送走张璟后，水静和林大娘回到书房，开始交流意见。

　　“我观此人倒非阴险、奸狡之辈，”林大娘适才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张璟任何心情、行动都瞒不外他的眼睛，除非张璟的演技已经到了浑然天成的田地，“倒是个克制之人。”

　　水静点颔首，观此人的言谈举止，绝对是个理智、克制且有分寸的人，工于心计是肯定的，否则也不行能年纪轻轻就做到了锦衣卫的实职指挥佥事；倒也应该是个可以托付的人，这种人轻易不会与人交心，对谁都存着一份提防，而一旦交心，也绝不会反复无常。

　　“容我在想想吧，”水静居士点颔首，“大娘去歇息吧，我再待会。”

　　林大娘颔首，她可是知道自家这位小娘子绝非外貌上看起来这般弱不禁风，教首的一身所学尽数教授于她不说，她自己更是博览群书，虽未经过印证，但观她平日所作所为，却已自成花样。

　　她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忧的，“这是张签事的礼物。”把礼物交给水静后，林大娘便回房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