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 冰与火之歌

　　步入教堂，一切的喧嚣都被挡在了外面。

　　格蕾尔正要开灯，却被西子月阻止了：“别开灯，这个光线恰好，很有气氛。”

　　现在是晚上，明月高挂，再加上校外的路灯和楼灯，数不清的微光照进而来这座教堂，像是天使从玫瑰窗外射进来的数万道光箭。

　　从四壁到黑白地砖，从一张张空座到圣坛，从穹顶到圣坛上的十字架，每一寸空间都笼罩着美丽的圣图。

　　静谧得像是仙境，圣意在微光中甜睡。

　　西子月向前迈去，整个身子融进了万花筒般的虹光里，顺着地毯走向圣坛。

　　格蕾尔则站在门口，帮西子月把风，防止有人冲进来打扰。

　　黑暗之中，西子月深深呼吸，每一步都像是在穿梭时空隧道。

　　在她的身边，人来又人往，教堂的祈祷声如同潮水此起彼伏，蜡烛点燃了又熄灭。

　　“屠龙者，也信上帝吗？”西子月问。

　　想来古往今来的屠龙英雄们应该都不太信神，在他们眼中，神与龙在很洪流平上是画等号的，拜拜奥丁还算情理之中，对着十字架祈祷就过于扯淡了。

　　“虽然不信，就算他们真的信教，也不外是拿个十字架摆摆样子，没准人家《圣经》都只会背其中那么几小节。”格蕾尔戏谑而道。

　　“但再强大的屠龙者，心中也总是有伤口的，你知道昂热校长吗？”格蕾尔问。

　　“知道，听说他是当今世上最伟大的屠龙者，今年似乎有135岁。”西子月清冷地回覆。

　　“他偶尔也会来这里坐一坐，要是运气好的话，你也说不定能遇见他.......这里就像是个酒吧，总有那么几个有故事的人过来坐坐，一边喝着酒，一边说一些只能对陌生人说的话。”

　　“就像心理治疗？”西子月问。

　　“对，差不多就是心理治疗，我们学校简直有心理领导部门，不外他们做心理领导的手段往往是物理和化学，你要是有想忘掉的事，他们分分秒秒钟让你忘掉。”

　　“所以才需要教堂这种地方，来让各人相互倾述点什么吗？”

　　“好吧，其实这教堂没这么玄乎，它只有两个功效，一是当牺牲者泛起后，学生们会在这里默哀，二是有学员会把婚礼办在这里，学生们都是嘉宾。”

　　“好的，明白了。”西子月颔首。

　　她简直看到了葬礼和婚礼，圣歌与哀乐重复回荡，像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相融。

　　漫长的侧写之后，她的肩膀才终于松开。

　　“结果怎么样？”格蕾尔问。

　　“没有结果，路明非在这里并没有留下足够的痕迹，他很可能只是在教堂门口的台阶上站了站，我误以为他进来过，或者说他就算进来了，也没干啥特此外事。”西子月摇着头说。

　　其实想想也就懂了，一中国人来教堂的原因或许也就图个洋气，等新鲜感过了之后就懒得理这地方了。

　　她在新娘岛上就这么干的。

　　“一定要干过什么特此外事，才好侧写出来吗？”格蕾尔问。

　　“只有干过特此外事，才气留下痕迹......或者说是特此外气息。”西子月说。

　　“气息？怎么听着跟警犬一样？”格蕾尔惊奇。

　　“我也很难描述这到底是什么，总之最好他能干点什么，越特别越好。”

　　迄今为止，她的所有侧写都与重大事件有关。

　　好比最初那个海螺里所携带的离别与自由。

　　好比石棺中骑士团长也有生离死别。

　　离别......确实是一件很特此外事，人的一生中，离别也就那么频频，每次离别都意味着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结束。

　　如果不刻骨铭心，那也谈不上离别，充其量叫离开。

　　外面的喧嚣声越来越小，只剩下零星的枪声作动。

　　格蕾尔拍拍西子月的肩膀：“走吧，外面的疯子们已经快打完了，枪声越来越少，去吃个宵夜，然后带你随处走走，明天另有更多事要做，今天就先到这里。”

　　宵夜这个词有点戳西子月的心脏，甚至让她有种春心微动的感受。

　　在新娘岛那种峨眉派的情况下虽然不会有宵夜这种工具，饿了就只能去冰箱里找鸡尾酒，或者自备零食，唯一存放高热量食物的酒窖里，一天到晚都有灭绝师太级的生活老师扼守。

　　而现在，终于能正大灼烁吃宵夜了，这才是校园生活！

　　突然，教堂的广播里传来了杂音，电流声划破了宁静——

　　“零，你那边还剩几小我私家？”兼具稚气与傲气的声音响起，像是只年幼的狮子在说话。

　　这是夏绿蒂的声音。

　　她可能正在控制室一类的地方说话，声音通过广播传遍了全校。

　　“只剩我一个了。”广播里又传来了回应声，依旧是个女性的声音，酷寒又动听，和夏绿蒂形成冰与火一般的反差。

　　夏绿蒂说：“很不巧，我这边也只剩我一个了，看样子我和你之间注定会有一场主将单挑，用围棋术语来说，这叫官子已经下到了尽头，只剩最后一枚决定胜负的单片劫需要打。”

　　“我没意见。”对方简短地回应，完全没有使用卡塞尔式修辞的想法。

　　这俩人就这么通过学校广播公屏聊天了起来，所有还清醒的人都能听到她们二人的对话。

　　不用格蕾尔说，西子月或许也知道，既然其中一位是狮心会会长，那么另一位就自然是学生会主席了.......就是这个被叫零的女孩。

　　“我已经就位了，来到了我认为是最终决战的最佳舞台，需要我把位置报给你吗？”夏绿蒂说。

　　“我也来到了我认为是最佳的决斗场所，或许我们选的位置是一样的。”

　　“是吗？那就看看，我们之间的默契是否如上届狮心会和学生会那样默契了。”夏绿蒂成熟地笑了起来，还舔了舔嘴唇，显得十分老练能干。

　　“我能理解开战之前舔嘴唇的习惯，但声音能小一点吗？怪肉麻的。”零说。

　　“滚、滚出去！”犹如被戳穿了小秘密一样，夏绿蒂突然急躁了起来，适才支起来的那么点领袖人设瞬间崩塌。

　　这.......

　　西子月或许明白了格蕾尔所说的校宠活宝是怎么一回事了。

　　或许就是整天装逼不成，却反倒把自己脸打到的那种吧。

　　“开始倒计时，5——4——”夏绿蒂正起了音色。

　　“3——2——”另一边，零也在倒计时，两人的声音精准同步。

　　格蕾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快趴下！”

　　西子月早就机智地趴下了，藏在了椅子后面。

　　小动物的危机意识往往要比大型食肉动物更强。

　　“0！”

　　倒计时归零的一刻，教堂的两侧，玫瑰窗蓦地碎裂，肃杀的气氛瞬间笼罩了这座教堂！

　　两道黑影像是吊着绳索一样从破碎的玫瑰外掠入教堂内，似乎死神攻破了天堂的大门！

　　两位女中好汉双双登场！

　　“果真，这俩人的最终决战所在都定在了教堂里！奶奶的，吴宇森没骗人啊，教堂这地方打起架来简直是有意境！”格蕾尔喊道。

　　教堂的微光中，两把机枪隔着成排的座位相互扫射了起来，她们从教堂的后方一路推进向前，像是一条平行线横切而过！

　　短短数秒之内，妖冶的红色花朵已经开满了整间教堂，红雾似血，血色如潮，而俩人的子弹又险些同时耗尽，发出了咔嚓的声音。

　　她们毅然决然舍弃了热武器，将机枪扔开，拔出了腰间的冷武器，一同跳上了圣坛。

　　银辉交织！火花闪灭！

　　圣坛之上，两股强劲的剑风刮开了碎屑，在半空中挥出银色的斩弧，它们碰出的火花犹如飞不尽的蝴蝶，熄灭又亮起。

　　每一声兵刃相交的声音都带着雄浑和轻盈两种截然差异的音色，似乎古钟与银铃对撞。

　　如果是在白昼的平地上，怕是没有人能看清这二人的攻防行动，但在黑夜里，刀刃上翻卷的冷光和火花却完美完美勾勒出了这场狂风雨的轮廓。

　　作为主将之战，双方的统帅都换上了象征各自社团荣耀的红色披风和蓝色披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双方的体型都撑不起这过于拉风的装束，修长的披风看上去就像是棉被一样裹住了二人。

　　一个后撤！俩人的身位紧急拉开！

　　身穿玄色作战服的夏绿蒂扯开了身后的披风，将其当做视野武器一样扔向了对方。

　　披风脱手的一刻，她也顺势折膝前进，跳上十字架，从更高的地方大劈而下！

　　这么挥刀的话......会死人的吧？

　　西子月有这种担忧。

　　零也做出了同样的还击！

　　她的蓝色披风早在前一刻荡开，同样冲向了那尊十字架，抢占战场的制高点！

　　学生会主席和狮心会会长同时踩上了这尊十字架，两人的面容在对方眼里分毫毕现！

　　俩人在同样高度同时挥刀——

　　十字形的斩击升向了教堂的穹顶！圣意的彩光被刀光斩灭，藏在阁楼里的白鸽被惊醒，纷纷飞出了鸽笼，盘旋在圣教的壁画下，沐浴在圣光中。

　　这一幕像是某种朝圣仪式，所有的白鸽都围绕着半空中刀刃相接的二人。

　　正当西子月被这介乎于天使和魔鬼之间的暴力美学局面震住时.......一枚手雷一样的工具从圣坛上扔了过来，也不知道是谁扔的。

　　“这玩意应该不会炸吧？”西子月谨慎又淡定，想来卡塞尔再疯，也不会真的把手雷当做娱乐玩具吧？

　　“这玩意确实不会炸，但这是烟雾弹啊，能把人熏晕的！”格蕾尔扛起西子月，一路向教堂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