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或许不是巧合

　　2012年6月27日周三。星星之雨。

　　几点说明：

　　一是这篇博文是山河在老爸江云天去世后第五天开始写作的，预计一天写不完，会在接下来的几天有空就补写几句，直至无话可说为止；

　　二是这篇博文是纪录有关老爸江云天去世后最初几天时间内所发生的事情；

　　三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但尽力做到按思路行文的要求；

　　四是因为一七、三七、五七这几个日子，姊妹兄弟几个还要去给老爸江云天烧纸，有时间就写一点，没有时间就停下来，所以，文字会存在断续性、零星化的现象。

　　书归正传。

　　农历5月5日端午节，中国古代诗歌巨星屈原陨落的日子。

　　山河的父亲，也选择这个经典的日子，与全家、与这个世界做了最后的永别。

　　难道这只是个简朴的巧合吗？

　　如果把这个想法，先行装进大脑的后备箱里，你会想到，老爸江云天年轻时曾经是个诗歌喜好者。山河年少时曾亲眼见过，或许是老爸江云天新婚不久时写作的一首诗歌。你看他怎样描述新婚的妻子——山河的母亲东白荷。

　　被窝窝里

　　盛开着一朵

　　鲜艳的桃花……

　　哈哈！山河只记得这么一句酸不溜秋不正经的句子。

　　或许因为老爸江云天骨子里有诗人的身分，也是一颗星宿，上天竟部署他与名牌诗人屈原，在同一个时间陨落？

　　（三）最后的话

　　老爸江云天加速离此外法式，是在6月22日。

　　这一天，早上8点半钟以后9点四周，山河交夜班告辞时，老爸江云天还能说话，虽然有点含糊。

　　或许是上午10点以后，老爸江云天突然就不能说话了。

　　阿弟江中这几天忙着和乡下的连襟一起承包土地一事。此时，阿弟江中问老爸江云天，爸，你听到我们说的事了么？爸说，听到了。

　　阿弟江中问，爸，你觉得中不中呀？

　　老爸江云天已经油尽灯干，以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中······要给龙龙留一点钱上大学……

　　这是老爸江云天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前一天，老爸江云天和小妹江北说话之间，提到阿宽的事。老爸江云天满怀遗憾地说，阿宽都十七了，还不能回来，还姓人家的姓……

　　同是前一天的晚上，老爸江云天看见站在床边的阿美，拼尽力气，说了一句，阿宽……虽然有点含糊不清，但是我们都听清楚了阿宽二字，这是他说话不清之后说的最清楚的两个字，他老人家还记挂着远在他乡没有认祖归宗的孙子。听到老爸江云天在即将离别人间之际还提到阿宽，阿美禁不住失声痛哭。

　　（四）离别

　　从6月22日上午10:00以后，到6月23日下午2:28撒手人寰，这28个小时，老爸江云天就不能说出一个字了。只见老爸江云天张嘴想说话，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发出啊啊的声音，和无限痛苦的样子。

　　老爸江云天的眼神徐徐失去色泽，慢慢变为昏暗流散。

　　老爸江云天的呼吸，从不会说话开始，就变得越发急促。肚子的起伏幅度越来越大。我们站在老爸床前，妹夫阿朝说，咱爸只有腹式呼吸没有胸式呼吸了。越接近最后的时刻，吸气的时间越来越短，呼气的时间越来越长，直至停止呼吸。

　　老爸江云天的眼没有闭上，他老人家还记挂着什么，还对母亲东白荷和我们放心不下。大姐江英、三妹江南用手去抚摸也没能闭上老爸江云天的眼睛。直到母亲东白荷伸手去抚摸，老爸江云天的眼睛才闭上。看来，老爸江云天另有话要对母亲东白荷说，却最终没能说出来。从1958年结婚，到2012年去世，老爸江云天、老妈东白荷越过金婚的岑岭，携手走过了54个风雨春秋，这不是任何人随便都能做到的事情。

　　老爸江云天咽气的同时，山河就急遽去拿寿衣。上面四件套，要一个个解开扣子。忙乱之中，还就解不开。大姐江英也去资助解，也是难解开。但是，终究照旧解开了。山河作为宗子，要先试穿老爸江云天的寿衣。试穿，然后交给大姐江英。山河上床，扳起老爸江云天依然温热的身体，大姐江英和妹妹们连忙给老爸江云天穿上，弄整齐后山河轻轻放下老爸江云天。下shen的寿衣是三件套，山河抱起老爸江云天的双腿，姐妹几个一边往上提老爸的裤子，弄整齐了，山河再慢慢放下老爸江云天的双腿。接着是穿靴戴帽。

　　院子外头，阿弟江中已经开始通知他的朋友、战友、以及同院要好的邻居来资助。

　　（五）报丧

　　由于阿弟江中社交广，朋友多，善于应酬，所以老爸江云天园艺场的领导，老爸生前挚友，邻居朋友等等涉外的人员，均由阿弟江中卖力通知。

　　阿弟江中果真不负众望，事情办得很漂亮。

　　他先找到与老爸江云天关系密切的老厂长西胜叔和丙男叔二人，然后二人领阿弟江中见厂长（老爸退休后已不知换了几任）。最后商定，由厂方组织追悼会，西胜叔主动拦下写悼词的任务，然后和丙男叔划分通知厂里与老爸江云天友爱深厚的同事朋友。这一切，对于经常在人场儿里混的阿弟江中来说，办起来相当驾轻就熟。

　　十一年闭门不出的山河，却闹了笑话。

　　山河自告奋勇去姥娘家报丧，由妹夫阿敏骑摩托同去。

　　到了村口，与表弟阿伟电话联系，问有无特别规则，因为几个舅母信主（基督）。阿伟说，直接去三舅母家。

　　四舅母家就在进村第一家，老远山河就看到了四舅母坐在门前，而且四舅母也看到了我们。

　　此时，山河想起大姐的嘱咐，见了娘舅家人，进门后就叩头，然后说明追悼会举行日期和具体时间就可以了。问题就出在那一句进门后叩头的话上面。山河见了四舅母本应立即叩头，却往院里走，等小舅母进了院子，才跪下给她叩头行礼。这是第一个体扭处。

　　在去三舅母家的路上，远远看到三舅母和保申哥在路口期待。由于记着大姐的进院叩头的嘱咐，所以一晤面没有立即行叩头礼，还一边说一边往三舅母家走。同样是进了三舅母家的院子才跪下给二人行礼。这是第二个体扭处。

　　幸亏山河没有第三次再犯无知的错误。下一位要见的是朗舅，他依然是接到通知后出来迎接的，走到半路上，山河此一次不再进院，到朗舅跟前就跪了下去，也不讲进院不进院的礼节了。

　　事后回抵家里，大姐和姊妹几个都说山河笨死了，应该见了面立即就行叩头礼的。

　　这就是山河念书读到发呆的情况。虽然，娘舅家人是不会因此而责怪山河的，就是责怪山河也听不到，谁让他们摊上山河当外甥呢。

　　（六）资助的邻里和朋友

　　前来资助的有好几位是不请自到的前后左右邻居，像前院的魏周嫂子，后院的卫东兄弟（老爸病重期间险些每天都来探望），东头的阿应和全征家的，西头的爱英姨和新世嫂子等等。他们有的资助撕孝布，有的资助出主意，有的资助叫人，有的资助招呼客人。

　　资助的主要阵容来自阿弟江中的朋友、战友和几位要好的邻居。

　　服务期间所有车辆均来自这些人，譬如铁成的五菱宏光面包车出动多次。

　　阿弟江中这帮朋友、战友和要好邻居，帮起忙来是尽心尽力的。

　　阿弟江中的磕头兄弟建军、阿力，从老爸去世到丧事办完，三天时间里一直全天候在场张罗，二人都是最后一天直到天黑透事忙完刚刚告辞。

　　阿弟的战友建民撂下郑州的公司不管，专程赶回神州，为阿弟江中资助三天。另外，战友加干亲家联合、小赵、道宏等等，三天里也一直在场守候。战友道宏去公交公司联系两辆大轿车，并卖力部署到位。

　　和阿弟江中要好的邻居铁成、四清、卫东、清华、照恩、王伟、四新、广军等等，都多次加入。其中，前五位资助最多。

　　眷属院已退休的朱乡长、川汇区某局的梁局长，二人是管事的（整个丧事的卖力人），因为是老领导，服务能力虽然没啥说的，该办的事自然相当漂亮。

　　同院的如田叔是乡党委秘书身世，写一手好字，记账这样的事自不在话下。阿涛兄弟管钱。两位真是认真卖力，事后整整盘点一下午，结果竟然钱帐相符一分不错，十分难得。

　　朋友也好，邻居也好，其关系远近，资助几多，都是相对应的，所谓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的关系。老爸江云天的丧事之所以办得如此圆满，资助的人如此之多，说明阿弟江中平日的为人很好，用江中的话说，给人资助要用心用力，尽心尽力。山河知道，阿弟江中是个热心肠加直性子，但凡朋友战友有白事，都是和人家儿子一样连夜不归在人家里守灵的。有支付就有回报，一来一往而已。所以，你看哪位大爷朋友多，服务时资助的人多，那绝不是偶然的，也绝不是无缘无故的。

　　（七）膜拜大礼

　　特别是在乡下，以前的膜拜大礼有三叩九拜或者是24拜之说，只不外现在会行此礼的人越来越少了。

　　在老爸江云天的追悼会上，基本上取消了膜拜大礼，一色的三鞠躬。

　　唯一的例外，是娘舅家的亲戚。朱乡长征求山河的意见，娘舅家的一班人到底该怎么行礼。山河的回覆是，都按最简朴的来。梁局长说，就给他们说，庞大的咱不会主持，由他们自己主持，咱只会简朴地三鞠躬。于是，朱乡长找到朗舅商量时，说出简化行礼的意思，朗舅立即同意了，只是要求先来个三鞠躬，向遗体离别之后，再来个三鞠躬就行了。

　　来宾亲戚向老爸江云天的灵位遗像行鞠躬礼，在来宾行三鞠躬礼之后，主事人一句孝子谢，我们要在老爸江云天灵堂一侧跪下磕头还礼。

　　但凡听到鞭炮之声，主事人或则其他人叫我们这些孝子出去迎接。远远地看到客人到来，将要走到跟前时，就要跪下去，双手伏地，头低下去险些挨着地面。此时，客人们总会紧走几步，扶起孝子，然后一同走抵家门口。客人们会自动到礼桌前随礼钱，并看着记账人写上自己的名字和金额，老练会来事的人会随即去灵堂行三鞠躬礼。行礼之后，或者到一边歇息，期待追悼会开始以及去殡仪馆；或者禁绝备留下用饭的人，就会与主家打个招呼先行告辞。

　　三天里，凡有来客纪念，岂论年龄巨细，岂论男女老少，岂论职务辈分崎岖，孝子见来客就要行膜拜大礼的。有其时不行膜拜大礼的人，事后朋友场儿里，会有人开玩笑说，你还欠我们一个膜拜礼呢！

　　（八）山河以为不会再有眼泪

　　从2008年春节之前，老爸江云天就开始不停地因病住院。

　　种种疾病开始不停地造访老爸江云天，老爸江云天开始不停地造访医院。冠心病、前列腺病、最后是直肠癌，这些病像是一群泼皮无赖，见老爸江云天好欺负，就不停地纠缠他、戏弄他。老爸江云天无奈，只有求助于医院和医生。医院和医生就只认钱，至于疾病能不能治得了，就在于其次了。

　　每年都市住院若干次，每次都要半月到一月。

　　有几小我私家喜欢到医院去呢？从医院和病人身上挣人为安身立命的白衣天使们中间，也有人会说，下辈子再不干医生这一行。更别说病人和眷属，既要花钱又要受罪，只会更厌恶医院，更不想进医院，一分钟也不想呆在医院。

　　可是，你不呆在医院还就不行。因为，只有医院和医生，有可能降伏你身体里的妖魔鬼魅，这应该是知识。

　　一小我私家或者一个家庭，如果疾病造访多了，幸福和欢喜就会慢慢地离你而去，你的心灵里和你的身体里，以及你的身体四周，慢慢就会滋生弥漫着痛苦。任何一种行为和现象，只要假以时日，只要维持足够的时间，都市定格为一种习惯。恒久的疾病会带给你痛苦的习惯。习惯决放心态，心态决定数运。恒久的痛苦也会成为习惯，它会使人的心灵徐徐坚如铁石，徐徐变为冷漠，而冷漠可能会关闭你泪水的闸门。

　　作为怙恃以前最看重的宗子，山河义不容辞地饰演了陪伴病中老爸江云天的主要角色。陪伴老爸江云天最多，了解老爸江云天的痛苦最多，和老爸江云天一起蒙受疾病的折磨最多。山河的心徐徐麻木，徐徐无奈，徐徐绝望。当老爸江云天的最后时刻到来的时候，山河以为自己不会流泪，只会有一种解脱和轻松的感受。

　　可是，出乎山河意料之外的是，有频频情景，不知触动了山河哪一根神经，而那一根神经就轻易开启了山河泪水的闸门。

　　当老爸江云天含糊却能让你听得确切地说出，他的孙子——山河的儿子阿宽的名字的时候，不仅老爸的儿媳妇——山河的阿美失声痛哭，山河的泪水同样也如决堤的江水夺眶而出。老爸江云天临终还惦念着他那身居异乡没有回来的孙子阿宽，勾起山河一腔无奈和悲痛之情，庞大的情愫真的是无以言表，只有滔滔泪水可以宣泄。

　　当追悼会上，山河代表全家向列位来宾、列位亲友宣读致谢辞的时候，山河的声音就开始打颤了，山河的眼泪就开始汹涌澎湃了。

　　当主事人朱乡长宣布起棂出殡的时候，当山河扛起柳木杆子的旗幡走出家门的时候，当山河把老盆高举过头顶摔碎在马路当中那块砖头上的时候，当山河坐进殡仪馆放有老爸江云天遗体的灵车的时候，当听到灵车上老爸江云天四周姊妹六人和两双儿媳嚎啕大哭的时候，当老爸江云天的遗体被殡仪馆的工人推向火葬炉的时候……山河的泪水就没有干过，就一直无声地流淌着。

　　世界上那个最爱我的男人今后没有了！今后消失了！就像一片风中的云彩。

　　山河再也没有父亲了！

　　呜呼哀哉！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