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个姐好好些

　　沿路走着，山河看到今天的景色，又与往日差异。

　　女贞树下，险些都落满了成片成片鸟屎一样熟透烂掉的女贞子。而前一阵子，只是某一棵树下才有烂果落下。女贞树平时总以洁净利落的形象泛起于路人面前，现在却让人望而生畏，唯恐躲避不及，只怕玷污了自己。所以，有人就一改先前喜爱女贞的心思为厌恶。不知道为什么，横竖山河未改初衷，先前洁净也罢，如今龌龊也罢，同样存着一个喜爱女贞的心。

　　走到香樟林边的时候，竟然发现，有些树下也落了一地鸟屎一样烂熟得一塌糊涂的香樟果。

　　工具草坪上的几棵银杏树，已经被风扒光了数日之前照旧满树金黄的叶子，光秃秃地，却又是无所畏惧地，凛然站立在初冬的杀气里。

　　桂花路两旁高峻的法桐林，因为背风，树上还残留着泰半的叶子，有青有黄，依然辉煌光耀无比，妖娆万千。

　　此时开花的也许只有枇杷树了。虽然花体不大，花型也不妖艳，颜色微黄里带一点苍白，但是，香气浓郁缭绕，晴日无风天气，会有许多蜜蜂嘤嘤地忙着采蜜，让人错以为是置身于春天里。

　　适才大姐江英打电话来，说是二妹江西单元通知，让小我私家补缴养老金，否则下个月就要提高滞纳金为万分之五。你们单元通知没有？

　　山河对大姐说，我哪里另有单元，厂子破产以后，我们都成无人管无人问的主了。

　　那你也不想想咋办？该跑就去跑跑，到时候俺几个给你筹钱，帮你把事办了，你以后饭碗也算有个着落了不是。

　　好啊，我这就着手去办。

　　山河一边回覆着，一边心里想，真的是，有个姐，好好些啊！

　　2013年12月4日。上午10:30左右，山河和老谢坐在某医院路科长办公室里期待消息。

　　正听老谢说着儿子媳妇闹离婚的事，路科长回来了。路科长说某医生正检查，忙得很，下午再来吧，下午他值班。

　　老谢说，老江留个路科长的电话，下午我就不来了。山河应了声好，一边留下路科长号码。

　　告辞了路科长，山河跟老谢说，我不知水深水浅，你跟路科长联系一下，问他怎么办？是充话费，照旧请用饭，或者买购物券？老谢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转头我跟路科长问问再说。

　　回抵家之前，山河先给老谢电话里充了一笔银子。这年头哪有白资助的，咱不能亏了人家。朋友怎么了，朋友也是人不是？

　　每到要办一件重要事情的时候，山河都市默默地念叨一些自以为不错的人生感悟，用以宽解那颗紧张不安的心灵。

　　不如你的，你不嫌；比你好的，你不羡。

　　别人不如你，要把别人当人看；你不如别人，要把自己当人看。

　　存天理，灭人欲。没有奢望，没有情感，只有做人做事的规则原理，就能如天地同寿了。

　　如果你不存在，如果你已死去，谁又能伤你？

　　做个无心之人，你没心，怎会伤心？不伤心怎会伤身？

　　如此修身养性，任何事情，也难奈何于你！

　　可是，真的不容易！

　　容易？容易你还偷人家驴呢！

　　2013年12月5日。早上7:15准时起床，洗把脸准备去医院，今天8:00要空腹抽血进行化验。

　　正要出门，母亲东白荷来了，送来500元现金。山河不解母亲为何要送钱，就问，妈，你拿钱干啥？妈说，你不是要服务吗？

　　哎哟，我的亲娘！我服务花钱多了，你这点钱管什么用？我不要！

　　留下吧，济不了大事总能济点小事，总比没有强吧！

　　山河笑着对母亲说，要拿就拿五万，五百太少了。

　　老母亲坐在沙发上叹口气说，我到哪里弄恁多钱呀？我粗粗算过，一辈子挣得也没有十万块钱。

　　听罢此言，山河心中微微一沉，就再也笑不出来了。感应自己太对不起老娘，真想一个原*子*弹把自己灭了。可是，如果真把自己灭了，更对不住老娘，岂止是对不住老娘呀？

　　世上只有妈妈好。每当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母亲都市伸出那一双沧桑的手。尽管那是一双显得十分无力的手。母亲会用她那双昏花的眼神，扶起艰难中的你。

　　今天，感应心里有点堵，因为事儿办得不朗利。

　　股友老谢把山河部署给陆科长，陆科长把山河又部署给朗医生，这倒没什么，只是拐了两个不得不拐的弯儿而已。

　　难受的是，今天早早赶到医院，见了郎医生，不光没能抽血化验，等了半天之后，郎医生又把山河转手介绍给了庄医生。

　　山河虽然隐居股市期市十多年，已经很有些不识人间烟火，却也慢慢觉察这里面的问题。一是此一番托人服务拐了太多弯子，而拐一道弯子，人情就薄一层；二是没有实时坚决地打点，只听信了老谢等办完事再说的话。另有，昨日给老谢充话费是错误的。因为老谢立即转手又给陆科长充了同等数量的银子，而且对陆科长说，我给你充几多几多话费，老江给我充了几多几多话费。现在想来，不如直接充给医院的二人，等事情办完后，最后再打点老谢。究竟老谢有情面在那里，晚一点不碍事。哎！事已至此，命该如此，半点儿不能怨人！

　　事情办到这水平，始料未及，犹如瓦蓝的天突然起了风云。

　　就再与陆科长联系，说明此事。陆科长说，我问问情况再说。

　　庄医生倒是爽快，见了面开门见山就问，你愿意掏几多钱？住几天院？我会完全凭据你的意见办。山河喜欢这气势派头，但是，心里反倒有一种被悬空了的感受，就迟疑带迷惑起来。

　　迟疑之后，山河终于说道，庄医生，不讲怎样，事情办妥为最终目的，住院时间和花费几多为其次。虽然，在能够办妥事的基础上，尽量少花钱。这样吧，就可着押金那么多，不再追加，你看中不中？好好，这咱就好办了。

　　庄医生给做了心电图。等回去路上见了陆科长，陆科长说，没问题，郎医生确实有事，庄医生一样也是主治医生，该咋办还咋办，你放心吧。

　　离别时，山河对陆科长说，陆科长，你看需不需要给庄医生打点一下？

　　陆科长说，不用不用，等回来再说吧！

　　山河最畏惧这样说话，不明不白，含含糊糊，不朗倒霉，支支吾吾。

　　2013年12月6日。早上7:15，铃响起床。

　　前院楼角上一只喜鹊喳喳叫个不停。山河从来都不相信喜鹊会报喜，或者会报忧。退一万步讲，若真有喜事忧事，喜鹊报与不报，又有什么区别。

　　不外，今天的事进展倒还顺利。

　　在医生办公室，山河一小我私家正与老谢通电话，无意间一转身，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的目光，正碰上郎主任的笑脸。

　　郎主任说，抽血吧，让庄医生给你部署抽血。

　　山河慌忙收起电话说，好好。就见庄医生也从聚会会议室走过来，一边应着郎主任，一边叫护士准备给山河抽血。

　　医生办公室里，庄医生说，就按心功效不全二级，心绞痛，问题都不大。你还不明白，我们这里只是芝麻，劳动局是西瓜。我和郎主任关系好得很，你一定要明白。

　　见护士走过来，庄医生说，抽血吧！

　　护士走到庄医生跟前说，没有管子了，一个都没有了，让他去前头门诊抽吧！哦，回来时顺便带回来一些管子。庄医生一听立即打断护士，带什么带，他直接从那里就回去了，管子自己去拿。

　　然后转过身对山河说，记着，抽完血，十号来取病历就完了。

　　这中间都没事了吗？

　　没事了。

　　山河来到门诊楼化验室窗口，见两个护士正忙着，就递过一把票据说，医生，住院部庄医生让来您这里抽血化验，他们没管子了。

　　俺给你管子还去他那里抽。说着，弄了一大把管子，用山河的票据一下一下包裹起来，塞到山河手里。

　　山河并不生气，因为很清楚，在这里自己饰演的是一个皮球的角色。

　　皮球生来就是被踢来踢去的，快乐也是被踢，不快乐也是被踢，就快乐地被踢吧！于是，皮球山河又被踢回到住院部，到那里被抽血。虽然被抽血时胳臂弯子里兴起一个乒乓球一样的包，护士说没事没事，你再把血送回门诊化验室去吧！

　　原来，皮球的戏还没有演完。

　　虽然山河想得开，宁愿当皮球，可是山河的心脏却有点受不了了，一阵阵绞痛起来。心里明白，这是心绞痛又患了。头另有一点晕，浅一脚深一脚，像走在弹簧垫子上。莫非血压又升上去了？

　　立即想到该用用修行功夫了，就开始想：完全忘我，我不存在，无心而行，无为而为······等等之类。我不存在了，哪里会有心脏？又哪里会意绞痛？果真，心绞痛就没有了。另有一颔首晕，想起六年前徐医生的话，走快一点，似乎头也不晕了。

　　医院是一个阵地，行政路上那一方院落也是一个阵地，是思考转换阵地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