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头人,是对依附建虏或被迫的朝鲜人的统称。建虏攻入朝鲜,便带着归顺他们的朝鲜人队伍。
而所过之处要么屠城,要么把城内朝鲜人的头发剃掉,精壮者强征进队伍,充当民伕或炮灰。
郭大靖早就有这样的计划,之前便向崔孝一询问过。崔孝一介绍了车礼亮,其兄车忠亮在朝奸徐弘立手下任职。
如果建虏再来攻打龙骨山城,十有八九还会有剃头人追随。或是运输粮草,或是扛抬打造器械。
郭大靖便想着和车礼亮混进去,伺机破坏。在别人看来,可能就是烧其粮草。但郭大靖却有更好的措施,更大的企图。
用搬运之法使粮草酿成自己的,自然是一个目的。另外,在敌营中,也未必就没有时机再干掉一条大鱼。
而且,这也是一次演习。等建虏主力退却,大包小裹地往回运的时候,郭大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如愿,总要想方设法地多划拉一些。
时机难得,错过这次,预计就没有下次了。除非跑到沈阳,跑到那些王公大臣的府里去偷,那可就更不容易了。
“车礼亮能混已往,我就没有大问题。”郭大靖笑着宽慰刘奇士,说道:“年老放心,兄弟不是连命都不惜的那种人。”
一声年老叫得刘奇士无奈地苦笑,说道:“为了一个破岛,你也是真够拼的。”
岛主只是小目标好欠好,越往前走,目标越高峻,可能会高峻到自己都难以想象的水平。
嗯,到了终极,恐怕也就只有九五至尊的天子了吧?
郭大靖笑了笑,垂下眼帘,注视着跳动的火焰,目光也闪烁不停。
“来送饭了。”有人提醒着,打断了郭大靖的思索。
郭大靖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这边走来,小日本儿——藤野英。
“这小子对你很——”刘奇士嘿嘿笑了两声,才找到比力合适的形容词,“很崇敬。要不,收他做小弟,咱们凑三个。”
斗田主嘛,还要凑三个?
郭大靖翻了下眼睛,便挤出微笑,冲着走近的藤野英点了颔首。
………………..
龙川。
硕讬率部昼夜兼程,只用了两天时间便进了城。在一间屋内,他看到了兄长的尸体。
苍白的脸,紧闭的眼,酷寒的身体。
手从岳讬的脸上轻轻抚过,硕讬的眼中闪过悲痛。这是他的亲哥,年幼时同样受到父亲和继母的虐待,甚至于父亲代善还诬他叛金投明,要正法他。
所以,对于父亲代善,硕讬的情感很淡,很薄。跟他最亲近的人,恐怕也就岳讬这个兄长了。
但离开不外是很短的时间,却已经阴阳两隔,失去了他最亲近的人。
“把详细经过说给我听。”硕讬给兄长盖上了白布,转过身,声音冷得象从冰窖中传出。
甲喇额真尼马禅赶忙躬身道:“我军在龙骨山城下受挫,粮草不足、器械全毁,贝勒便命先行退却。军队行于路上时……”
硕讬面无心情,听着尼马禅讲停完事情经过,伸手接过呈过来的箭矢。
三棱箭头尖锐却乌黑,倒刺象獠牙般斜伸,箭杆似木非木,箭簇整齐却又不象寻常的羽毛……..
硕讬眯了下眼睛,心中受惊。
这般打造精细,透着森寒之气的箭矢,他是平生仅见。由此可知,袭杀其兄长的凶手,绝不是一般人。
咦?硕讬突然凑近了箭杆,辨认着上面的字迹。
俄文,硕讬虽然不认识,只是感应越发诡异。
“卑职询问过许多人,都不知此箭的来历。”尼马禅垂着头说道:“只是从义州城侥幸逃出的几小我私家口中,确信东江军中一个擅长偷袭的家伙,箭法精准,却不知其姓名。”
硕讬缄默沉静着收起箭矢,这虽然是个线索,但要继续追查也没有什么须要。只要能攻陷龙骨山城,凶手的身份便昭然若揭。
“粮草和器械可有准备?”硕讬很想马上就兴兵龙骨山城,但理智照旧占了上风,沉声问道。
尼马禅躬身答道:“粮草不算多,照旧贝勒爷带来的。卑职已派人命义州城那边运粮过来。器械也一直在打造,卑职还要增加剃头人,以加速速度。”
“两天。”硕讬伸出两指手指,盯着尼马禅,毫无更改的余地。
尼马禅躬身道:“是,卑职保证两天准备齐全。”
硕讬没说话,拿着那支箭矢,头也不回,迈步走了出去。
………………….
尖锐的剃刀在头皮上刮过,郭大靖微闭着眼睛,能感受到刚长出月余的寸余头发簌簌落下,更有寒意袭上脑袋。
大冬天的剃个秃瓢,实在是——算了,为了偷,嗯,是搬运,咱就受点委屈吧!
车礼亮已经乐成进入了剃头人的队伍,通过一个剃头人中的官员,与他的兄长车忠亮相识。
同时混进剃头人中的另有崔孝一的手下安宗禄、安克诚,他们原来就是在义州假投降的,谎说在城破后逃出。
尽管建虏对于明朝的谍报事情很精彩,但他们同样也有着许多的漏洞。汉人、蒙昔人、朝鲜人,混杂其中,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并不鲜见。
毛文龙就很擅长利用建虏的这些漏洞,对于建虏行动的情报,通常都能提前获悉。虽然,限于其时的通讯水平,许多情报就是送出来,也来不及调整和应对。
在攻朝的时期,为了运输粮草、充当炮灰,建虏裹挟了大批剃了头的朝鲜人,其中的杂乱就越发不行制止。
而凭据郭大靖的意思,这些人既然混了进去,就可以作恒久潜伏,并纷歧定在建虏退出朝鲜后便寻机逃出。
如果能随着建虏回到辽东,这些人还能发挥作用。好比历史上的崔孝一,就跑到沈阳潜伏了很长时间。
郭大靖自然不想就来一次化妆混入,这次只是预演,下回还要干大的。
藤野英手法熟练,给郭大靖剃完头,又把那根他一直留着的小辫子编在了留下一块的头发上。
那么短的头发,难为他能编在一起,还挺结实。
“好了?”郭大靖感受到藤野英的行动停了下来,似乎在左右审察。
藤野英又端详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好了!”
郭大靖嘿然一笑,起身抖落身上的碎发,伸手摸了摸,光瓢上一根鼠尾辫,真是——别扭。
一面铜镜伸到了郭大靖脸前,让他能欣赏自己的尊容。模模糊糊,但还能看出浓眉大眼,英武特殊。
郭大靖只是看了一眼,便笑着夸道:“手艺不错,谢了。”
藤野英浅笑不语,和郭大靖投来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这是个娘们儿,照旧个娘炮?
郭大靖微微一笑后,便移开了目光,疑惑只是一闪而过,便不再纠结。
现在是战争年月,只是与人家短暂相处,日后各奔工具,管那么多干啥。
郭大靖已经换好了剃头人的装扮,迈步走向安宗禄,朗声道:“准备好了,这就出发吧!”
安宗禄审察了一下,笑着颔首道:“走吧,兴许半路上就能碰到。”
郭大靖转向刘奇士等人,用力拱手抱拳,并没有多余的话语。
“多加小心,别乱逞能。”刘奇士无奈又充满关切地嘱咐道。
郭大靖郑重说道:“各自保重,战后再见。”
“大人保重。”王国重等人躬身施礼,离别主座。
郭大靖哈哈一笑,转身迈开大步,向着战马走去。
…………………
龙川。
三千建虏开出城门,两千多剃头人推着车辆,载着粮草和器械,紧随其后,向着龙骨山城行进而去。
城防交给了几百建虏,以及义州调来的五百蒙昔人,另有千余剃头人协防。这样的防卫力量,硕讬照旧很放心的。
尽管给了甲喇额真尼马禅两天的时间准备,但若城池难攻,大型的攻城器械难以运输,照旧要就地打造。
硕讬脸色阴沉,骑在马上一言不发,只是偶尔眼帘一抬,射出几分凶光。
对于第一次攻打龙骨山城的经达,他已经听甲喇额真尼马禅详细讲述过,对敌人使用的那种火药爆炸物,有了心理准备。
在他看来,破解虽然还没有措施,但淘汰伤亡,照旧能够做到的。
而且,那种武器也就一下子,不能多次使用,心理震慑和吓阻的作用更大一些。
无论怎样,也不能不报兄长的仇,放任龙骨山城不管。
车礼亮等人混在剃头人当中,巨细都是个官儿,卖力督促和治理着剃头人。
望着前方竖立飘扬的硕讬的旗帜,车礼亮面无心情,心中却是恨意正炽。
如果把郭大靖带进来,能不能象袭杀岳讬那样,一箭射死这个建虏大头目?
车礼亮的心中浮起这样的念头,不禁微眯了下眼睛,杀意涌了上来。
“尼马禅。”前方的硕讬并没有想到队伍中就有人想要他的狗命,轻甩着马鞭沉声问道:“那支箭某仔细研究过,做工异常精细,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但其短小,却又不象平常的弓能够使用的。”
甲喇额真尼马禅在马上微微躬身,说道:“贝勒爷说得极是,卑职也研究并向人探问过,认为应该是弩,而不是弓发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