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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六年，十月三十日深夜。
四行堆栈一片寂静，天空黑的吓人。
连续五天的鏖战，所有人的神经都快要绷断了。
那种慢慢期待死亡的绝望，不是一般人能够蒙受得住的。
八十八师524团，伤亡了一半以上的情况下，战士们的心中，徐徐泛起两种极端念头。
死亡和偷生。
那些视死如归，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战士，下意识的聚在一起。
喝着烈酒，抽了烈烟，如今只想与小鬼子痛痛快快战一场。
什么炮火，子弹，炸药......
全都是浮云而已。
就是死，也要拉着小鬼子垫背。
气势如冲天烈火，似乎能将一切灰飞烟灭。
然而那些新兵和收容的逃兵，与那群死士形成强烈的反差。
新兵大部门都是是被强行抓来的壮丁。
投军只是想混口饭吃，他们只想活下去，哪曾想已往死？
一介乡野村夫，何曾见过战场。
何曾见过那高速航行的子弹射穿人头时，红白四溅的场景？
又何曾见过那迫击炮弹，爆炸时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炸成碎片的模样？
每一声枪声，每一道爆炸声，时刻摧残着他们的胆子。
没有谁不怕死，当他们稀里糊涂的卷入这场战争时，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清早的劝降，早就撼动了他们那颗求生的心。
这两种极端的念头，就像是瘟疫一样在战士之间流传。
......
堆栈六楼。
谢团长一脸悲悼，双眼通红，神情庞大的望着特派员。
眼神中有痛苦，有坚持，有自责，有恼怒，有痛惜...
最后只剩自嘲和无奈。
“中民...”
特派员被谢团长看的有些不自在，还想劝说什么，却被谢团长摆摆手打断了。
“而已，而已...”
“请特派员放心，中民会凭据总裁手谕行事。”
谢团长叹了口气，闭上眼背过身去。
这七尺多高的男人，像一座山峰屹立在那。
谁都没有发现，两行清泪消失不见。
特派员见状，不再多说什么，向谢团长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谢团长自己待了半小时左右，便从楼上下来了。
他找到杨营长，郑重的下达命令，道：“杨营长！命令各连各排，以班为单元，清点人数！”
“总裁手谕，命令我部经租界撤离四行堆栈，前往南京继续为国效力！”
“什么？退却？”
杨营长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
“今夜十二点，全军军容整齐，建制齐全，从垃圾桥渡过苏州河，英国守军会协助我们过桥。”
“另外，日方截获了情报，今夜会全力阻止我们撤离，你部署人手留下阻击敌人。”
谢团长严肃的又给杨营长说了一遍，杨营长放下心中的疑惑，赶忙行动起来。
“一！”
“二！”
“...”
十分钟后，所有士兵在一楼大厅荟萃。
每一个全都灰头土脸，精神涣散。
另有不少负伤的，扎着苍白的绷带。
营长杨瑞符清点完人数，脸色黑的吓人。
战斗开始前，四行堆栈中，光524团的兄弟就有三百八十多人。
再加上收容的一些散兵和逃兵，总人数快要五百。
而此时，手中的混名册上，只有一百多人完好无损。
算上那些伤残的兄弟，在世的仅仅三百出头。
尽管524团有四行堆栈这座大碉堡掩护，可是面对数倍的日军，伤亡过半很正常。
没有全军淹没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当所有士兵得知今夜退却的消息后。
有人如释重负的高声欢笑。
有人像点着火药桶一样爆开，恼怒的破口痛骂。
骂着昏庸的中央政府，骂着那些躲在大后方的高官。
也有人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眼中只有杀意。
谢团长站在高台上，面色凝重的扫视一圈。
抬起手示意各人平静，然后开口说道：
“兄弟们，虽说我们就要撤了，可是劈面的小鬼子绝对不会轻易让我们离开。”
“今夜他们绝对会用最猛烈的攻击，来阻止我们退却。”
“所以，现在需要有部门兄弟留下！阻击日军，为大队伍的宁静退却作掩护。”
“有没有人愿意留下？”
他话音刚落，上百道声音同时响起。
“我留下！”
机枪连长李子忠率先站出来，他那高峻的身躯，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整个机枪连几十号兄弟，如今只剩他一个孤零零的连长了。
在战场上，机枪手的死亡率很是高的。
紧接着，那个泛起在卫中铭的望远镜中的神枪手，也是全团枪法最好的狙击手王保国，高高举起右手，高声喊道：“我也留下！”
有了这两人做楷模，越来越多的人举起手，自愿留下。
“我已经是个残废了，在世也没啥意思！团座！我留下！”
一位缺失左腿的伤兵，拄着步枪，举手喊道。
“小鬼子杀了俺爹，俺娘，另有俺们村三百多口人，我就是来找小鬼子报仇的！”一位长相憨厚的年轻小伙子，通红着眼，高声喊道。
“小鬼子打东北的时候我撤了，打华北的时候我也撤了，如今我再撤，那我还算是中国人吗？团座！我要留下！誓与小日本同归于尽！”
“团座！我们不撤！我们都留下！”
“......”
望着下面群情激昂的战士们，谢团长终于想开了。
多好的兵啊！
不能让他们把性命丢在这里，南京需要他们！
谢团长振臂一挥，高声喊道：“平静！”
“兄弟们！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我们必须撤了，堆栈里有二十多万吨的煤气，一旦小鬼子用重炮轰炸这里，对岸的老黎民也会受牵连。”
“况且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里，南京还等着咱们呢。”
果真，此话一出，局面缓和了不少。
借此时机，谢团长继续说道：
“兄弟们，我们留下两个班断后。”
“父子同军的！儿子留下！”
“兄弟同军的！弟弟留下！”
“兄弟们！给中国留下希望的火种！”
“是！”
不多时，由机枪连长李子忠带头，一支二十五人的队伍成型。
谢团长和其他兄弟，望着这二十五位英雄，郑重的抬起右手敬礼。
晚上九点，一切准备就绪，距离凌晨十二点另有三个小时。
在照料长和杨营长的建议下，谢团长批准，让所有人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
趁着这个空当，谢团长想到退却的事还没有通知卫中铭他们，于是付托杨营长道：
“杨营长，你去联系一下卫中铭，让他们今晚跟咱们一起退却。”
“是！团座！”杨营长赶忙小跑着去找卫中铭他们。
......
“卫兄弟！你怎么就这么犟呢？等我们一撤，北岸再也没有反抗之力，如今你们只剩几位兄弟，追随我们一起退却吧！”
“好了，杨营长，你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不与小鬼子战斗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退却的。”
“这样吧，今夜你们准时行动，我跟兄弟们掩护你们。”
杨营长来到四行堆栈西侧的阵地，找卫中铭说明退却一事。
没想到卫中铭竟然不撤。
他一再劝说，卫中铭铁了心的要留下。
白昼一战，卫中铭他们伤亡很是惨重。
二十多人，活下来的，算上周滨和卫中铭自己。
仅剩九人！
其他兄弟全都牺牲了。
剩下的几人各个带伤，不是胳膊被打穿，就是大腿被打中。
就连周滨也挂了彩，肩胛骨被子弹打断，身上也被迫击炮弹炸出两道伤口，还好都不致命。
只有卫中铭一小我私家，没有一点外伤。
但周滨他们都清楚，卫中铭为了掩护他们几个撤进单兵坑，自己被炮弹的气浪撞飞十几米，受了不轻的内伤。
卫中铭现在能站着与杨营长说话，全屏意志力撑着。
最终，杨营长没有劝动卫中铭，惋惜的离开了。
不外临走之前，杨营长允许卫中铭，给他们送来枪械和弹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