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一兵书
经过了一天的学习，雁归让两个孩子去休息，驱策云舟回到苍灵山，下了船，正是两人初到修真界时的场景，一片冰天雪地。雁归的府邸名为潜云府，位于苍灵山的主峰山顶，与侧峰的谷禾堂情况差异，山顶酷寒的多，潜云府看上去像一座水晶宫。苍灵山的情况十分奇特，这里长年积雪，气温也低，极致严寒的条件使冰雪也成为了一种修建质料。
潜云府的围墙和铺地的砖块，都是用冰砌成，衡宇虽然照旧土木结构，但外貌也结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层。楚千便被雁归部署在一个单独的小院，将临霜送去楚千院子里的侧间暂住。
这房间虽不如云星禾的望云府精致气派，却也雅致齐整。雁归嘱咐完楚千照顾妹妹，便离开了，不打扰两个孩子的交流。
楚千领着临霜进了主房，临霜细细审察，发现这里的家具是一种玄色的木头打造的，造型大多简练大方，又不失庄重，没有什么雕花镂空。屋里采光很是好，临霜惊奇的发现这里居然使用了大片透明的窗子，看起来像是玻璃，仔细看去却不是玻璃，而是一层略有厚度的薄冰，打磨的平整平滑。临霜东瞧西看，楚千也并不拦她，他昨天初见到时是同样的惊奇，没想到屋子还能这样盖。
楚千在前一天已经被雁归带着旅行了一遍潜云府，已经适应了许多，看着妹妹惊叹的样子，低声笑了笑。临霜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算了算今天做的事情，觉得这一天过的实在太漫长，接着开始想到，难道这里的一天不是二十四小时？
于是斟酌着用词问到：“哥哥，我觉得今天咱们干了许多几何事情，天色竟还不是很晚，难道这里的时辰跟咱们原先家中纷歧样吗？”
“师父昨天说了，修真界虽跟凡间有天堑相隔，但时间是一致的，都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霜霜是不是累了？我带你去休息吧，隔间离我很近，我带你已往。”楚千拉着临霜的小手向外走去，临霜也确实疲惫了，顺从地随着他去了旁边的房间，与这屋的花样差不多，只是稍微小一些。
难道她感受错了？临霜心里暗自思忖，她确实感应一天的时间更长，难道是因为这里的计时方式纷歧样？
看完房间，楚千又带着临霜出门，小院中间有一个水池，居然没有被冰封，而是一口热泉，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周围也是一圈绿意。几个房间门口处都有个小台子，摆着水盆和桶，台下有个小蓄水池，源源不停地将热泉中的水引来循环，楚千告诉临霜可以来这里接水梳洗，临霜再次发出叹息，对这修真界的生活质量啧啧赞美。
两人回到楚千的主房，两人将白昼雁归讲的事情交流了半天，楚千又增补了一些基础的知识给临霜。虽然他认为临霜只有五岁，对修真界还理解不了，听不懂他说的大部门话，但是照旧希望她几多能记着一些，要害时刻说不定能救命。
楚千心疼的抱着妹妹，看着她简练的麻布装束和发髻，心里一阵酸楚，心想，从前霜霜进宫的时候，她的衣服永远是最精致的，要最柔软平滑的丝绸，绣上五彩的花卉，还要罩一层掺着金丝的薄纱，头上也要戴好几串珠翠，像个天上下凡的小仙子。就是姑姑带着她出门去玩，也会给她收拾的利索齐整，身上的便装也是上好的面料和做工，小郡主的每件衣服都是量身定制的，决不会穿这种统一的粗制衣衫。
楚千原先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孩子，现在却变得伤春悲秋了起来，只觉得那日城破时的场景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映，与往日快乐欢欣的日子交织在一起，一幕幕的纠缠在一起，往日种种，皆如泡沫幻影，大梦一场。
对楚莹来说，同样如此。
儿时与兄长一起念书习武，少年时于苍灵山修行锻炼，青年时为国驰骋战场征战四方，怙恃的笑容，兄长的勉励，师父的教导，丈夫的敬服，黎民的崇敬，那些平常的画面现在都变得闪耀起来，像风吹树叶一般一片片飞速划过，最后只剩下那些打过的一场场战役，越发清晰地浮现。
军号鸣，战兴起，擂动的鼓点与心跳声徐徐接近，刺激得人血脉也一声声奏响，敌人严阵以待，提倡冲锋，叫喊声，厮杀声，兵刃相接声，响彻云霄。战士以勾戈相缱绻，战马撕心裂肺的长鸣，战甲上沾染了血和火花，远处城墙的高台上，华服锦衣的贵族官员谈笑风生，一边冷眼旁观一边对下方拼杀的战士评头论足，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
倏忽间，从混战场中窜出一支长箭，正中城墙之上华服贵族的脸面，其力量之强劲，贯串了整个脑袋，只一截长尾羽在额前打颤，淋漓的鲜血将白色的羽毛染红。周围的大人们一时竟愣在原地，呆愣地望着中箭者倒地，几人喉咙里咕哝着，似是要说出什么话来，或者吐出什么来，最终什么都没有，因为接二连三的箭矢到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华贵官员倒了下去，其他四处奔走逃离，然而城楼的高台竟成了一块全无遮蔽的活靶子，逃窜的人一个个倒下，鲜血淅淅沥沥地奔涌而出，将石砖染成深褐色。
城墙劈面，在鏖战中的战场边缘，是一个踩着登城梯的武者，身着大雁图腾的金色铠甲，戴着同色的雁首头盔，白色的披风上染遍了灰尘与斑斑血迹，举着一张通体黝黑的重弓拉到满弦，搭在弓弦上的手纹丝不动，连拳套上的一串倒刺都像静止了一般。
忽而前方的传令兵大叫：“报——劈面城主出降！请将军指令！”
梯子上的武者缄默沉静着，慢慢收回了已满拉的弓，朝下方的战局看了半晌，这才沉声回覆：“收兵。”
竟是一个微微沙哑的女人的声音。
传令兵快步走上高台，举起手中的令旗，嘶吼道：“传将军令——收兵——”
战场的骚动逐渐平息，梯上的将军一把扯下粗笨的头盔，露出一张汗津津脏乎乎的面庞，脸上另有头盔按压出来的压痕，皮肤被汗水浸得皱巴，头发也按军中制式紧紧盘在头顶，与寻常将士并无二致，只一双眼睛明亮得惊人，璀璨如初升的向阳。
远处射来一支箭，正朝这女将军的面门而去，将军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伸手握住这飞来的箭支，充满伤痕与老茧的手微微一折，长箭应声而断。
蜜色的手紧握着的毛笔，发出极小的一声“咔擦”，断成两截，落在写满的丝帛上，洇出一小团墨点。
女人直挺的脊背慢慢弯下，落在身前的书案上，秀美苍白的脸埋进墨色的文字中。
在紧闭的大门口，雁归静默地站着，眉眼低垂，不知悲喜，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