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灰色的天空下漫衍着密集的乡村，村子里的修建如墨一样漆黑，像一张巨大的薄纱落在这积石山上。

　　乌鸦落在房檐，与夜色十全十美，衡宇下的老人举目四顾，深邃的眼中反照出乌鸦的模样。脸上的皱纹密密麻麻，额头上已经泛起了老人斑，却没有一丁点鹤发，一头黑发像正直当打之年的青少年人。可那双眼睛却奇异的泛着纯白，一双眼充斥着眼白，连一点玄色都没有，在这漆黑如墨的乡村里显得格外突兀。天空愈发深沉，即不见太阳也不见云，乌鸦扑棱着翅膀，似乎想向上飞去。下一秒，那只乌鸦向着老人直直地俯冲而去，老人却躲也不躲，盯着那乌鸦直入他自己的双眼。

　　不见血色。

　　一头黑发的少年在旁边打铁，火星四溅的同时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传出来。老人慢慢的抬起手臂，徐徐睁开双眼，原本纯白的眼睛悄然酿成了相反的颜色，那是诡异且可怖的纯玄色。少年回过头来，对眼前的景象并不惊讶，只是又加速了打铁的速度，随着少年手中铁锤不停的落下，溅射而出的火星数量不停增加，可火星的颜色却逐渐加深，直到最后酿成了和四周一模一样的玄色，这之中却没有任何打铁的声音发出来。老人这才慢慢的垂下手臂，静穆的肃立在那里。旁边的少年继续着打铁，嘴里嘿呦嘿呦的喊着，二者一老一少，逐渐融入四周的情况，神秘而压抑。

　　……

　　村子坐落在山上，从山顶向下漫衍直到半山腰。半山腰即是村子最后一家的住址，也是外村人止步的地方。每隔一段时间村里的前辈都市出去收罗物资来维持村子的开销，这也是吕环这次翘家的最佳选择。

　　吕环的父亲是村里的大长老，她从小被父亲判了禁足，不能离开村子半步。虽然吃喝都有人照顾，每天也有人陪自己说话，可十几年已往了，总归会觉得腻。而且那些收罗物资的坏叔叔还每次都给她讲种种离奇的故事，有的故事吊足了吕环的胃口，有的故事也让她泪流满面。另有他们带回来的那些稀奇离奇的玩意，可有意思了，什么会唱歌的小人，会飞的木头鸟，会说话的彩鹦鹉许多几何许多几何。虽然很快就被年老吕珏拿去“上色”了……

　　于是这次她偷跑了，其实也不算偷跑，身为村长的年老嘱咐她有什么想玩的在外面玩够了再回来，千万不要带任何工具回村子。她是没有带任何工具回来，她带了小我私家回来……

　　宏儿因为黑发黑瞳而被他出生的地方视为禁忌。在他长到六岁的时候，他的怙恃再也瞒不住这个秘密，无奈之下带着他出逃。东躲西藏了几年厥后到了中原重镇狂风城。而这里也是村子收罗物资的第一站，多数蔬菜米面都在这里购置或收取。

　　相传神明在这个村子留有传承，吕环的年老吕珏即是得了部门传承，才有了能力能镇压住最东边的恶龙，狂风城以西的居民才气在这片土地上克绍箕裘。

　　吕环即是在这镇压恶龙的村子里出生长大，整个村子都由压抑的漆玄色组成，特殊的符号标志在整片乡村的墙壁上，全村人穿黑衣黑鞋，除了肌肤以外都是墨玄色。上了年龄的老人也会把头发仔仔细细的染成如年轻人一样的玄色。外来的物资会率先运到在半山腰期待的吕珏那里“上色”。“上色”后的工具吕环觉得没什么，除了无一例外的酿成纯玄色以外没有什么此外差异，蔬菜米面什么的也没有变化。每当吕环这么发问，吕珏只是微微一笑答道：“既然没有什么变化，为什么还要问呢？”

　　宏儿是黑发黑瞳，吕环也是黑发黑瞳。可吕环头一次见宏儿的时候，一个是白白皙净、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一个是脏兮兮充满灰尘的肮脏头子……

　　宏儿抬头看她，吕环低头看他，两双眼相互反照出对方的模样，两个正值青春期的孩子，一小我私家生由冷眼和潜藏组成，一小我私家生由热情和舒适组成。两个完全差异的人在现在相遇，偶然的背后却又像是命中注定。

　　吕环摸了摸宏儿的头，他下意识的要躲，自己脏自己知道，可在吕环这个从小由玄色“陪伴”着长大的人看起来完全没什么，所以她摸的很自然，反而是宏儿闪躲的行动显得有些多余了。

　　“驾！”吕环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宏儿的头发，车夫便驱车向前去了。吕环被带着强迫远离了蹲坐在路边的宏儿，一时间一种异样的感受同时在两人心中浮现，紧接着在一道黑线链接到两人胸口，然后瞬间消失不见。那是什么？两人都有同样的疑问。宏儿看着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马车，昏暗的人生似乎有了一点点的灼烁想要钻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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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积石山顶由一圈漆玄色的高耸围墙封锁着，是整个村子的禁地，村民们只能看见一座漆黑高塔冲天而立，似乎连接起天与地。现在让我们看向高塔内部，一个男人赤身裸体地跪在正中央，一个老人静静地立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盯着头顶乌黑的天空。跪在地上的男人被铁链穿过身体各个部位，有的铁链已经生锈，有的铁链已是强弩之末，有的铁链已经断裂，只有一半留在墙壁上向下低垂，另有一些崭新的铁链泛着冷光。不知不觉的，月光顺着墙壁向下寻觅，落在了塔底男人的身上。他被月光照的晶莹，身上的铁链愈发闪亮，却被塔的墙壁严严实实的盖住，整个村子照旧漆黑黑一片。老人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脸上的皱纹密密麻麻，神情严肃、不怒自威。可下一刻他笑了，蹲下身子右手扒起男人的脸左手作势一挥，天空一道惊雷落下，劈在男人身上，一些电流随着男人的身体蔓延却止步在老人的指尖，更多的电流随着铁链蔓延到四周的墙壁上然后又被铁链吸收到男人身上造成二次伤害。

　　可那个男人在狂笑，他挣脱开老人满是皱纹和黑点的手，用舌头在嘴里一拧，吐出一口血沫。老人肃立在原地无喜无悲，任由男人那口血沫带着牙齿吐到他的脸上。“你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么多年啊，你从一个匹夫酿成了一个老匹夫。我仍然纪念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可你呢？你另有情感吗老匹夫？你能锁住我几多年你又能活几多年？啊？哈哈哈哈哈！我终将离开这牢笼，而到时候第一个死的就是你和你的村子，然后是那狂风城。我倒要看看没了你谁还能拦的住我！”听着男人那嚣张的言辞顺着高塔直上云霄，老人终于睁开了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漆黑的双目，没有一丝一毫的眼白。男人直视那双诡异的眼睛，却丝绝不感应恐惧或畏惧，他高声地嘶吼着：“那是我的眼睛！那是原来属于我的眼睛！你偷走了它，你这个卑劣的窃贼，你偷走了它，你偷走了它……”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徐徐的匍匐在月光里。老人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远远的避着月光，看着匍匐在月光里的男人，双膝跪地，头还在不停的哆嗦着，老人终于徐徐开了口：“你哭了？”眼见男人不回覆，老人继续道：“几多年了啊，你我都不愿相互退一步……”话音未落，男人暴怒的狂吼道：“我未曾退却你的那双眼是怎么来的？我退了一步就要被你们这些人赶着再退到悬崖边上去！现在你还要我退一步那就是让我退到深渊里去，好让你们这些人白捡自制吗？你自己还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外面那些人什么都不懂你难道跟他们也一样吗？照旧你也觉得自己造的孽太多了心里也想骗骗自己？”老人见状叹了一口气，徐徐的离开。临走前转头看向男人幽幽隧道了一句：“我们认识有长时间了？那些美好的岁月我虽然未曾忘记，每个夜晚促你入梦的香气都是我亲手点燃，整个村子都闻着当初我们最爱的香气入眠。每天我都市梦到当年的日子和当年的你们，我想至少在这一点上你我都没有分歧。那是我们配合热爱的时光和我们配合珍惜的人，不是吗？”“差异的是你变了，或许你基础就没有变，只是我们一直都没有看清你这小我私家肮脏的天性！如果不是因为这我当初也不会把眼睛换给你，我只恨当初没看清你是这样的人，那是我这辈子最忏悔的事情，老匹夫！”

　　老人离开了高塔，天上的乌云徐徐散去，露出完整的星辰和月亮。不远处大海在云层下翻腾跳跃，星光随着先前的月光踱步到男人身上，轻轻的抚摸他赤裸的身躯，男人睁开眼笑了笑，嘴里的牙齿和身上的伤都已经治愈。他咧开嘴：“这双眼也还不赖嘛，好歹能看见颜色了。”

　　“你说我当初真的做错了吗？”

　　“其实我也有私心的哈哈哈哈，一方面是想着救他，一方面我猜换了眼应该就能看见你了。”

　　“你说当初何须哭呢？我以后就能一直看着你了不是吗？哈哈哈哈哈，如果没有之后的事情……”

　　“你还在吗？”

　　“你应该还在的我觉得。”

　　“玄舟香挺好的，我每天都能梦到你。也许其实是你偷偷来到我的梦里看看我哈哈哈哈哈？”

　　“在我的梦里可是我说了算，你可打不外我了嘿嘿嘿。”

　　“可我再也碰不到你了……”

　　……

　　吕环再一次碰见宏儿是离开狂风城的时候。宏儿蜷缩在城墙的角落里，头顶上原本被视作禁忌的黑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引人注目的秃顶。吕环偷偷地从车窗里跳出来，一种奇异的感受在心里滋生，她应该去找他。

　　宏儿的眼里心里一次又一次地浮现她的身影，从小到大不嫌弃他的人只有怙恃和她，那是一种奇异的感受，当宏儿再次看着她向自己走来的时候，手里提着沾血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