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造物职阶

　　“姓名？”

　　“罗桓。”

　　“哪里不舒服？”

　　“耳鸣，幻听。”

　　医院里的病人不多，标志性的白色走廊上人影稀疏，就诊室里只有罗桓一个就医的病号。

　　江州是正儿八经的八九线都市，医院数来数去也就那几所，这儿是其中顶好的那个。

　　就医的人不多，说明江州人民康健水平显著提高，这是好事儿。

　　稳稳坐好的罗桓与有荣焉，觉得倍有面子，于是满意所在颔首，把目光投向办公桌后的年轻医生。

　　身穿白大褂，一幅金丝框眼镜，另有一张嫩到让人怀疑能否担得起主治医生这名头的温文面庞。

　　这就是罗桓脑海中的第一印象。

　　“耳鸣？”

　　面嫩医生停下了核对挂号资料的行动，偏过头：“挂号处的人没告诉你，耳鸣要去五官科吗？怎么来了神经内科？”

　　“去了，但没查出什么问题，那边的医生怀疑是神经性耳鸣，就叫我来周医生您这瞧瞧。”

　　自来熟的罗桓把背上的咖啡色双肩包拎到腿上，老神在在地应道。

　　虽然是来看病的，他脸上却没半点紧张，放松的很，熟稔语气不像是挂号就医的，反而像是来叙旧的。

　　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顿病情描述。

　　但他劈面的医生听着听着却徐徐蹙起了眉：“你的意思是，耳边常有纪律性的金属颤音传过来，而且越靠近板砖越明显？”

　　任何一个正凡人，都不会把耳鸣和板砖搁在一块，而且以这种方式将二者紧密联系起来。

　　周德医生能够想到二者间唯一的关联，就是板砖拍脸造成的耳鸣后遗症，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或者面前病人的表述泛起问题，于是略有些疑惑地又问了一遍。

　　“是的没错！”

　　但他获得的，是罗桓绝不犹豫、可以说是斩钉截铁的回覆。

　　“但我需要纠正周医生您的说法，不是任何一块板砖，只有特定的板砖才有这种效果。”

　　罗桓又补了一句。

　　听到这儿，正凡人都市觉得这人的脑回路着实有点清奇，但周德做医生有些年了，比力严谨，所以想了想照旧追问下去：“怎么个特定法？”

　　啪！

　　话刚出口，一块板砖就拍在了桌面上，震得保温杯里的白开水荡起一圈小小涟漪。

　　四四方方，棱角明白，周身是一水儿的青色，外貌平滑，润的像是浸了层水，卖相极好。

　　“喏，就这块。”

　　周医生总算清楚，面前这位病患的双肩包是干嘛用的了，情感就是放砖头用的。

　　他蹙着眉，盯着办公桌上的青砖，探脱手来回掂量。

　　这确实是块普通的青砖，除了外貌平滑些之外和其它青砖并无差异。

　　“那有什么负面影响和耳鸣一起泛起吗？好比眩晕、四肢无力等情况？”

　　“没有，每天到点就嗡嗡嗡的，比闹钟还准，起先我以为里面藏了个闹钟，可问了周围的人才知作别人听不到。要说负面影响吧，还真没有，也不觉得烦，反而精神状态也有极大的改善。

　　总之就是倍儿爽，我都怀疑是不是上辈子的福报来了。”

　　耐心听完的周医生终于确认了一件事：眼前这个叫做罗桓的年轻人，指定是有什么大病。

　　自他从医以来，照旧第一次听这样离谱的病情描述，完全没有病理上的依据，如果不是成心捣乱，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周医生将青砖推回去，酝酿着说话，

　　“罗先生，公民挂号就医的选择是自由的，但我仍然建议你去隔邻精神科看一下。”

　　......

　　......

　　“什么叫建议在监护人陪同下去精神科就诊？！”

　　监护人是没有的，罗桓从小到多数是一小我私家过，不久前终于完成了经济自由的小目标，在江州这个生活节奏不那么快的小都市定居下来，过上了悠闲的躺平生活。

　　但这不是重点，回抵家歪倒在沙发上的罗桓拧着眉毛，还算年轻的脸皱成了包子。

　　“描述是离谱了点，可也不至于被当成精神病吧！”

　　周医生觉得他是在乱说八道，但罗桓知道，医院里从自己嘴里蹦出来的每句话，都比真金还真。

　　他简直听到避不开的金属颤音，也确实是离包里的青砖越近，声音就越明显。

　　而且这极具辨识性的声音旁人还听不到，无法取信于人，否则也不至于获得那样的建议。

　　但恰恰是因为旁人听不到，才更让罗桓偏向于自己得了耳鸣。

　　起初，罗桓还对现代医学抱有希望，寻思着可能是某种稀有的病症，而那块砖头就是耳鸣的诱因之一。直到请假跑了三家医院，才明白这可能不是病。

　　“不是我的问题，那就是...”

　　罗桓的视线徐徐下移，停在靠着双肩包的水润青砖上。

　　耳鸣的毛病，就是获得这块砖以后落下的。

　　那么青砖是哪儿来的呢？

　　路边捡的。

　　青砖是周五捡的，医院是周一去的。

　　哪儿捡的呢？

　　小区门口的花坛里。

　　是罗桓为了防止被小区里不栓绳的恶犬追咬，随手捡来的防身武器，厥后见它水润通透、卖相不俗，就没丢掉，带回了房里。

　　回忆了一番，确定了从所在找不出砖头的来历，罗桓歪着脑袋凑近青砖，屈指往上边咚咚敲了两下，

　　“你是打哪儿来的？吱个声也好啊。”

　　万万没想到，这句话，就像是开门的钥匙，自打捡来以后就再没消息的砖头啪嗒一声裂了个小口。

　　趴在茶几上靠着双肩包的青砖居然果真给了反映。

　　现在的罗桓，像极了站在四十大盗藏宝洞口，刚刚喊出‘芝麻开门’的阿里巴巴。

　　属于他的宝藏徐徐开启。

　　一道又一道细小的裂隙从罗桓敲击的地方泛起，在眨眼之间充满了青砖外貌，柔和却明晰的青光从那些狭窄的漏洞中透出来。

　　冽然如碧水的光，道道交织，纠缠在一块儿，很快将整块青砖淹没，余光点亮了整片视野。那些挡着光的碎裂砖皮也碎成砂砾般的小块儿，被冲下来，积在茶几的透明玻璃面儿上。

　　罗桓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带着七分惊讶和三分欣赏。

　　震惊是须要的，究竟这局面只在影戏里见过；欣赏则是出于对美的赞叹。

　　这一幕无疑是极悦目的，澹澹的青光婉转流连，水流一般灵动顺滑，又如晨雾一样飘忽不定。

　　完全没有预料中的邪性，反而很养眼。

　　人们对美好的事物都是天然有好感的，所以无形之中，罗桓对眼前怪事的心理蒙受能力也提高了不少，至少不觉得畏惧和惊怖。

　　在罗桓的观感中，眼前是暗投明珠荡去积尘，青砖内里的事物，剥去了障目的砖皮，就要露出原来面目。

　　青光徐徐的敛去了，与此同时，一团较为方正的轮廓也慢慢显露出来。

　　罗桓终于看清了藏在青光里的物体——一块银色的小号砖头。

　　“除了颜色和巨细，这和之前...有区别吗？”

　　罗桓已然从青砖变化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这会儿百思不得解。

　　这番变故不仅没解决之前的问题，反而又带来了许多新的问题。

　　就在这时，一道细小却清晰连贯的声音从前方传到罗桓耳朵里，这声音有着与人完全相同的音色，和之前听到的金属颤音完全差异。

　　“你就是我的新搭档吗？”

　　罗桓循声望去，只见那块银色小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了个同色小喇叭。

　　......

　　“你想左拥右抱吗？你想青春永葆吗？你想永生不老吗？”

　　小板砖蹦跶起来，竖直站好，探出来的小喇叭里播放着经典的传销式论调：“那就快加入我们吧，在你面前的是条通天大道啊老罗！你还在犹豫什么！”

　　要不说是物以类聚呢，这才刚见第一面，就老罗老罗，一声声叫得亲热，自来熟和罗桓有得一拼。

　　“你们？”

　　罗桓提出了疑问。

　　他有颗大心脏，俗称心大，或许是现代的种种科幻作品间接性地提高了理解和蒙受能力，因此没觉得诡异，也不觉得畏惧，反而对眼前这坨小方块发生的浓厚的兴趣。

　　银色，金属，能在固态和液态之间转换自如，活脱脱的一个迷你版T-1000液态机械人。

　　试问哪个工科男能对此无动于衷呢？

　　“你应该说‘我们’，从你七十六个小时之前捡起我开始，你的DNA和其它信息就已经被收罗并绑定，现在你已经是我们的一员，适才就是问问你的意愿，要是觉得咱们这行上不了台面，也可以解除绑定，咱们好聚好散。

　　对了，我叫七号。”

　　小板砖的前面，生出一些凸起，很快组成了两只圆圆的眼睛和嘴巴。

　　看得出，它在模拟人类的心情，好让罗桓这位搭档好接受些。

　　“但是在道明‘我们’究竟是何等存在之前，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老罗，你觉得宇宙是从何而来，物质和纪律又是怎样发生的？”

　　这个问题，目前的人类并没有确切的尺度答案，有的只是基于今世科技的盘算推论。

　　罗桓想也没想，张口就来：“目前的主流理论是宇宙降生于约莫一百三十七亿年前的大爆炸，物质、空间和时间都是从那而来。

　　至于纪律，应该是基于四大基本力。”

　　准确的说，是物理学的四大基本力，划分是强核力、弱核力、电磁力和引力。

　　这些力贯串整个可视察宇宙，支配着原子和宇宙，繁杂的世界和人们认识到的纪律，都是建设在这四大基本力上的。

　　比方说，一个塑料瓶之所以能从分子聚集成物质，是靠了分子间的化学键，而化学键正是电磁力的一种体现。

　　小到物质聚集，大到世界运行纪律，都和它们脱不开关系。

　　罗桓的回覆，是他能拿出的最好答案。

　　但七号的方正身体却如橡皮泥一样左右偏转，它在摇头，语气正经了许多，

　　“人类文明的科学本质是发现纪律，认识纪律和利用纪律，但无法解释那些作为基础的纪律是从何而来，正如你说的四大基本力，你能解释它们为什么会存在么？”

　　知道它们存在，和知道它们为什么存在，是两种看法。

　　七号的问题，当前的人类文明尚没有能力回覆。

　　身为人类文明的一份子，罗桓自然也回覆不出来，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阴差阳错地问了一句：“那你们知道答案吗？”

　　眼前这个自称七号的小板砖，似乎对人类科技所处的阶段很是了解，它知道当前的科技局限，知道人类的认知规模，知道人类能做到什么，不能做到什么。

　　这意味着，它很有可能来自远超当前蓝星文明的高等文明。

　　七号的金属身躯如果冻一般Q弹，它上半部门左右摇摆，努力纠正罗桓的称谓：“你应该说我们，正如我适才说的那样，你已经是我们的一员。

　　我们虽然知道答案，这个答案你可能会觉得极其谬妄，但它确实是所有高等文明的共识。”

　　七号的身体微微弯曲，好让正面对着罗桓的脸：“我们认为，是造物主造就了一切，造物主缔造了奇点，划定了所有的底层纪律，物质、时间、空间都来源于此。

　　乍一听，老罗你可能会觉得很谬妄，但这是无数走出母星的文明共识，也是我们存在并行使伟力的基础。”

　　身为一个无神论者，罗桓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他突然发现，并没有什么能够反驳的依据。

　　实际上，七号所说的一切和当前人类的认知并不冲突，它认可今世科学的大部门理论，只是所说内容是人类文明远不能窥探的领域。

　　罗桓读过盲人摸象的典故，四个盲人划分触摸大象的一部门躯体，然后坚信自己摸到的部门就是大象的全部。

　　如果说七号是看遍整个大象的正凡人，那么当前蓝星的人类文明，就是摸象的盲人。

　　了解了一些宇宙的面貌，但没彻底了解。

　　“这么说，七号你来自于更高层级的文明喽？”

　　罗桓琢磨着七号的话，难不成现在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了某个高等文明的一员？

　　那以后...是不是不用上班了？

　　要真是和预估的一样，还蛮令人振奋的。

　　但是七号却左右扭动身体，像是在摇头，

　　“我们不是文明，但我们缔造文明。”

　　“我们分享造物主的部门权柄，代祂行使缔造世界的权能，我们引导生命降生，推动文明崛起。”

　　“我们从文明中罗致力量和权柄，以此影响现实。”

　　“我们是造物和造物的辅佐。”

　　七号的身躯似液体般流淌，在左侧凝聚成一支银色的细小手臂。

　　它指向罗桓：“造物。”

　　接着指向自己：“辅助造物。”

　　最后指指罗桓，再指指自己，两根手指并在一起：“搭档！”

　　这样的回覆显然超出了罗桓的预料。

　　他思忖片刻，终于略带凝重地开口：“听起来挺吊的，那我是不是不用上班了？”

　　“啧，”

　　七号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似乎是在感伤：“社畜的终极目标还真是朴素呢。”

　　“但我建议老罗你最好先别告退，否则可能会忏悔。”

　　“为啥？”罗桓眉毛拧成了疙瘩，“难不成堂堂造物，还要领九九六的福报不成？

　　若是如此，这造物不妥也罢！”

　　虽然，这只是罗桓的口嗨。

　　“倒不至于这么拉...只是我来蓝星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我刚刚不是说咱们有点造物主的权柄么？形象点说，那可以比喻成购置资格，但现在的问题是，咱们没几多资金。”

　　七号无辜地眨眨大眼睛：“新造物们大展拳脚的地方，并不是现实空间，每个造物都市有一个小宇宙，与现实世界完全阻遏，造物只有抵达一定条理，才气令小宇宙与现实进行物质交流。

　　而要在小宇宙中缔造星球，培养文明，就需要造物能量。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咱们剩下的资金，也就是造物能量，就够博一回的。

　　要是能乐成培养出生命，那咱们就能从生命和文明的演化历程中罗致新的造物能量，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可要是不成...”

　　不成的话，照旧找个班上吧。

　　那意味着后继无力，如果没有造物能量，罗桓既不能影响现实，也不能在造物职阶上再有建树。

　　罗桓的心情瞬间扭曲，从这段话里，他听明白了几件事。

　　第一，刚刚成为造物的他还不能干预干与现实，只能在小宇宙里作威作福；

　　第二，要实现造物能量的连续获取，就得搏一搏，而且时机只有一次。

　　第三，假期用完了，明天还要继续上班。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对了，搭档，有条铁则需要告诉你。”

　　罗桓自怨自艾的时候，七号悠悠说道:“唯一造物主只有一位，就是咱们上司，咱们绝不能用这个称谓。

　　我们不是造物主，只是分享祂微不足道权柄，而且逐步生长的渺小造物，基础能力只是缔造物质，不管之后如何，都绝不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