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当年

　　夜，郡王府。

　　一盏孤灯亮在卧房的窗边，一个身影一闪而过，烛火熄灭。

　　“讲。”骁云湛一手扶额，闭着眼坐在太师椅上。

　　“回爷，我们的人找到了当年的幸存的一些旧人，据他们所说，贤妃娘娘简直是先皇后一连串事件的最大嫌疑人，但是并没有十足的证据。贤妃娘娘的母家也不是告老回籍，而是用全族人的前程保下贤妃娘娘一条性命。”

　　“汝南风家，开国元勋之一，举族回籍，就为了一条性命，你信？”骁云湛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

　　“爷恕罪。”黑衣人扑通一声跪倒。

　　“只怕这事儿和天子脱不了关连。”

　　骁云湛摸了摸下巴：“白昼里让你查的事情钉子怎么说？”

　　“回爷，公主简直被黑暗下了毒，钉子已经在给公主解毒了。”

　　黑衣人战战兢兢，钉子每日在公主身边伺候，竟然还出了这样的事情，要不是爷觉得奇怪，恐怕公主死了也不知怎么死的。钉子危险了。

　　骁云湛冷笑一声：“真是一颗好钉子，这样的事情现在才发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爷恕罪。”

　　“断指散，做的洁净些。”

　　黑衣人应下，心里却暗自纳罕。

　　断指散虽然服下去后会有断指般的痛苦，但疼痛只是一时的，并不会要人性命。一向冷酷的主子竟然为了不让公主发现眉目而微微松了手，认真是稀奇。

　　“郭家的事情都办妥了吗？”骁云湛想了一下，意识到另有这件事情。

　　“回爷，郭家所有的罪证都已经送到了大理寺。”

　　骁云湛颔首，让黑衣人下去。

　　“只怕事情没有这么容易结束！”骁云湛看着从窗户里透进来的月光，久久没有动身。

　　慈安宫内。

　　洛南书循例来给吴太后请安，众人聊了一番，洛南书被单独留了下来。

　　洛南书坐在一边，本想平静的坐着，但又不太拿得准自己这样会不会OOC，洛南书照旧决定先开口。

　　“不知皇祖母留下南书，可是有事交接？”

　　吴太后本是想先将洛南书晾一会儿再说事情的，没想到对方这么斗胆，直接就问出来了，她几不行见的蹙了一下眉。

　　洛南书看在眼里，吴太后对于她的母亲先皇后是不甚喜欢的，自然对她这个孙女也喜欢不起来，可以说两小我私家是看对方不顺眼的陌生人。

　　吴太后对上洛南书的眼睛，洛南书大大方方的看着吴太后，冒充看不见对方眼中的威慑。

　　想用这个吓唬她，她洛南书也不是吓唬大的。

　　洛南书的眼睛纯澈又洁净，吴太后竟一时划分不出是真是假了，索性直接步入正题。

　　“郭家的事情哀家也听说了，你这些年受委屈了。”

　　洛南书按规则行礼说着客气话，心里却不以为然。按理说，这个时候不应该给点赏赐什么的体现一下吗，太后这是连做样子都懒得做，只动动嘴皮子了事。

　　“但是，天家无家事。”

　　果真吴太后话头一转：“郭家虽然对你有诸多怠慢，但究竟那时候也不知道你是天家血脉，也是情有可原，如今郭家也算是朝廷肱骨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洛南书心中冷笑，嘴上也没有接这话茬：“虽然孙女是苦主，这么多年的痛也都受了，甚至连伤疤都已经不疼了，但这事儿既然是朝堂上的事情，自然有父皇做主，孙女也欠许多几何说什么，否则显得僭越了。”

　　洛南书这话真的是有得骁云湛真传了，要是骁云湛在场，预计要笑得仰已往。

　　吴太后哪里听不出这明显的拒绝，不怒反笑：“好个伶牙俐齿，你不就是想说，后宫不得干政，哀家这是僭越了。”

　　“孙女不敢。”洛南书跪了下来，语气中却不卑不亢。

　　“我看你是敢的很。”

　　吴太后将茶盏摔在地上：“满宫里都说你刁蛮任性没规则，看来是一点不假，给我跪到外面好好反省。”

　　洛南书允许的爽性，走到庭中径自跪了下来。

　　太阳越来越大了，照得周围的事物白花花的，很是耀眼。

　　洛南书一边跪着，心里却没有忘记盘算。

　　太后是个最沉得住气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后宫的争斗中胜出，又保着不是自己亲骨血的天子登上帝位。

　　此前她也不喜欢自己，自己也做过不少特此外事情，但太后都没有多说半个字，如今却突然举事，定有深意。

　　洛南书跪在地上，膝盖被烫得生疼，汗水也是不住的流。现在她觉得自己就是脱水的鱼，躺在沙滩上等死，痛苦万分。

　　又发现春雪没有在身边，不禁暗骂，这丫头最近总是神出鬼没的，不知道有干什么去了，此事之后一定要把她背后的主子给揪出来。

　　差池啊，洛南书脑子一个转弯，自己何时这么虚弱了，才跪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这样受不了了。

　　就在洛南书实在撑不住，一个趔趄伏在地上的时候，一件衣服盖住了她，也将她与阳光离隔。

　　“小乖乖。”骁云湛将洛南书搂进怀里，看见洛南书苍白的小脸蛋上充满了细密的汗珠，他眉头都皱到了一起，嘴巴也紧紧地抿着。

　　“你怎么又来了。”

　　洛南书看见骁云湛，嘴上虽然嫌弃，但心底里是欢喜的。

　　《水浒传》里有实时雨宋江，她也有自己的英雄啊。

　　这不是来救她了吗！

　　骁云湛将她扶起来，站到廊下，温柔的嗔怪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来救你的。”

　　洛南书看向寝殿内，无奈莞尔：“没你得脸，横竖我做什么人家都是要不喜欢的。”

　　“乱说，你是最讨人喜欢的。”

　　洛南书挤出一个笑容，也就你这么觉得了吧。

　　骁云湛将自己的衣服给洛南书披好，他发现这儿热的天，洛南书却在微微发抖，心中担忧：“乖乖站好，我去去就来。”

　　洛南书颔首。

　　这个骁云湛和原来是越来越纷歧样了，至于哪里纷歧样，洛南书艰辛的转了一下脑子，就是，怪让人欢喜的。

　　洛南书想了这么一下，眼前就彻底的黑了，失去了意识。

　　栖梧宫正殿上。

　　天子阴着脸坐在上面，吴太后也做在一边，太医则跪在下面瑟瑟发抖。

　　吴太后瞧着自己这个儿子，一直板着脸不愿说话，明白是在给自己脸子看，恼火自己让他的宝物女儿罚跪，还直接跪得昏了已往。

　　“郑太医，你实话实说，公主年纪轻轻，如何身子如此孱弱？”

　　天子冷哼了一声，向郑太医射去眼刀。

　　太后哪里是在问话，明白就是提醒自己，书儿年轻不会因为她让跪一会儿就昏厥，是另有隐情。

　　天子明白这些原理，可太后究竟是这件事情的引子。

　　太后让书儿在大太阳下面罚跪是不争的事实，要不是骁云湛找人通知自己，只怕自己现在还蒙在鼓里，任由他的书儿在自家被人欺负。

　　太后为何会让洛南书罚跪，天子心中有数。

　　他知道太后看不惯他最近的大刀阔斧，有意通过此事稳定臣下之心，但是为难书儿实在是说不外去。

　　再者，太后这些年虽然一直在慈安宫闭门不出，但朝堂上全是她的线人，天子对这件事情也是一清二楚。

　　原本嘛，若是太后只是想知道朝堂上的动向，这也无伤风雅，究竟谁在朝堂上没几双眼睛呢，都是为了自保而已。

　　只是，近些年来太后小行动不停，虽然没有直接加入朝堂上的事，却在从其他方面牵制朝堂，天子多有被掣肘的时候，心中亦多有不快。

　　这次显然又是这样。

　　“太后娘娘英明，公主如今这般简直并非完全由外力惩戒导致，实乃是中毒之像。”郑太医道出了洛南书病情的真正原因，却也没有完全撇洁净太后的关连。

　　“中毒？”天子的声音越发酷寒，是在发作的边缘了。

　　相比之下，太后要平静许多：“你细细说来，到底怎么回事？”

　　“回陛下、太后娘娘，公主所中之毒乃是慢性毒。

　　起初公主只会生些正常的小病，完全可以医好，接着就会变得嗜睡、易疲劳，但身子骨已经徐徐被掏空，大不如前，再加上暑气蒸人，心中忧思，这才昏厥的。

　　若是今日没有实时发现，继续下去，公主就会慢慢变得体虚气短，极易染病，日久天长地缱绻病榻，最后气血耗尽而亡。”

　　“秋风落！”

　　太医说到最后，天子抓着桌案的手已经青筋暴起、毫无血色，却准确的吐出了毒药的名字。

　　“陛下见多识广，正是秋风落，毒如其名，最后人就会像秋风里的落叶随风而去啊。”郑太医一边叹息天子竟然知道这种毒药，一边又叹息此毒之精妙，下毒人之心狠手辣。

　　天子笑了起来，眼底却是酷寒一片：“朕不是见多识广，只是碰巧遇到过而已。”

　　吴太后听到秋风落也是一惊，当年天子潜邸的事情她虽然身在后宫，却是知道的。

　　那事儿最大嫌疑人贤妃现在依然被囚禁在冷宫之中，风家更是举族迁回汝南，贤妃孤身一人，定然是不行能作出这样的事情的。

　　所以，当年的事情，真的另有真相！

　　吴太后瞄了天子一眼，天子神情庞大，惊讶有之、恼怒有之，似乎另有一股隐秘的悲悼。

　　吴太后觉得这样的悲悼有些眼熟，似乎在谁的脸上也曾经见过。

　　其实她不是想不起来，只是不愿意想起，这样的神色在她那不喜欢的已经去了的儿媳妇脸上经常见到。

　　“不惜一切价钱治好公主，否则，太医院提头来见。”天子扔下这句话直接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