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妖界凤池山封印外，从九幽炼狱中飞出的人望着宸渊，嘴角勾出一抹弧度，漫不经心地开口。
“墨羽是我杀的，你能将我如何？”那人手心把玩着一根血红的长鞭，阴柔而邪魅的声音响起，那张脸上的眉角虽充满弑神花纹，却赫然是一千年前死在妖界无名谷的狐族族长纡灀。
“我没有忘。”瑾瑜眼一沉，打断芈黛，向前一步紧紧看向她，“但我今日不杀你，一旦炼狱的魔兽走出这凤池山，第一个被屠戮的就是我妖族！”
凤池山在妖界境内，瑾瑜这话一点不假。宸渊将最后一株弑神花斩灭，飞到瑾瑜身旁。
芈黛用魔力在腕间拂过，血肉模糊的伤口瞬间恢复，她眯眼看向瑾瑜，眼底瞧不出情绪：“你要杀我？”
“是。”
芈黛的手徐徐在脸上拂过，将红发掀开露出清晰的容颜：“你看看我是谁，你认真要杀我。”
弑神花纹淡去后那张脸的轮廓愈加清晰，是瑾瑜记挂了一千年的人。
他握着长戟的手徐徐缩紧，迎上那双眼：“纡灀妖丹已失，一千年前就死于你手。芈黛，就算你占了她的身躯，你也永远不是她。”
这句话似乎刺中了芈黛内心深处最隐晦的一处，她猛地抬头，眼底冒出血色：“你以为她有多好，瑾瑜，那些犯天地之讳祸乱苍生的事都是我和她一起做下的，我是魔，她也一样是魔！墨羽是她杀的，凤栩山是她灭的，就连你的兄长沧溟也是她一剑穿胸而杀，你说我有罪，我要被诛，她也一样！”
瑾瑜和宸渊皆为芈黛话中的癫狂一愣，瑾瑜不行置信地抬眼：“你是什么意思，你到底……”
“她没有死。”芈黛嘴角露出一抹阴诡的笑容，与那张英朗的脸格格不入，她身子朝前微倾，死死望向瑾瑜，“我在夺她妖丹的那一日便舍弃肉身占了她的身体，我的魔力为她重塑了灵丹，瑾瑜，纡灀没有死，她的灵魂一日都未散去。”
芈黛的声音轻轻一顿：“不外她被我困在这副身躯里，与死也没有什么区别。”
芈黛这话说出的瞬间，她脸上猛地露出一抹不正常的挣扎之色，她眼底的血红魔气兀然消失，就在那一瞬间，她脸上的阴冷鬼魅尽数散去，眼中全是愧疚和痛苦的神色，她张开嘴朝瑾瑜喊去。
“瑾瑜，杀了……！”这短短的一句尚未说完就戛然而止，阴沉和酷寒又恢复到纡灀脸上。
“困了你一千年，你居然还敢和我争夺这具身体。”
芈黛一千年前夺了纡灀的妖丹就是想让她神魂俱灭，可没想到重伤的纡灀却只是陷入了甜睡，待她醒来时发现身体已被芈黛所控，这些年纡灀一直在实验夺转身体，但芈黛魔力强盛，她从未乐成过，只能眼睁睁看着芈黛用她的身体犯下桩桩恶事。刚刚弑神花被毁，芈黛魔力骤减，纡灀才夺回了一瞬的神智。
两副面孔交织的纡灀和那未完的一声喊让瑾瑜和宸渊同时变了脸色，他们以为纡灀一千年前妖丹被夺时就已经死了，就算芈黛夺舍也只是占了纡灀的身体，却没想到纡灀的灵魂在芈黛千年魔力的折磨下也没有消散。
“阿灀！”一想到纡灀还在世，瑾瑜神色激动，就要朝纡灀奔去，却被宸渊一把拉住。
宸渊朝他摇摇头，眼底沉痛：“二殿下，她不只是纡灀族长。”
瑾瑜激动的神情一愣，怔怔看着不远处眸光妖异的纡灀，踏出的脚步顿住。
“怎么？瑾瑜？你还要杀我吗？”芈黛勾起嘴角，似乎很享受瑾瑜挣扎的面容，“如今我就是她，你要杀我，即是杀她！”
见瑾瑜紧握着长戟不开口，她望着瑾瑜的眼底露出一抹庞大的温柔，轻声道：“瑾瑜，相信我，我不会伤害妖族，等我的魔兽雄师突破炼狱重临三界，等我灭了仙鬼两界，你就是妖族的皇！这三界至尊位我与你共享。”她抬起手，朝瑾瑜发出致命的诱惑，“过来，带着你的妖族雄师到我这边来，等杀了宸渊，这三界就是我们的了。”
三人身后，九幽炼狱中魔兽的咆哮声愈加清晰，险些可以听见凤染的封印被一片片撕裂的声音，十万仙兵和妖界众君屏息望着瑾瑜，不知他如何决断。
瑾瑜一言不发，望着纡灀的眼深沉如海，终于，他收起长戟抬起脚徐徐朝纡灀的偏向走去。
芈黛嘴角勾起一抹自得的笑容，宸渊神色微变，却没有阻止他。
瑾瑜凌空走到芈黛身前三步远的地方，芈黛神情微微激动，自她堕魔以来，从未像此时一般快意过，她险些是迫不及待地朝瑾瑜伸脱手，想把他拉到自己的身边来。
在她双手触到瑾瑜指尖的那一瞬，瑾瑜蓦地抬手，缩小数倍的长戟化成刀剑巨细直直朝芈黛劈去。
这一劈迅如闪电，险些蕴尽了瑾瑜最强的妖力，这犷悍的妖力全数落在芈黛身上，她惨叫一声朝下跌去重重落在凤池山巅上，山摇地震间砸碎了半壁山体。
瑾瑜抿紧唇，死死望着那山巅碎石里埋着的身影，握着长戟的手难以自抑地哆嗦。
凤池山巅芈黛落下的地方如死一般平静，宛如这一击已让她六神无主。只有宸渊冷静眼望着那处，手中的墨渊剑不松反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作恶千年的魔人终于殒命的时候，一道诡异而破碎的笑声从山巅碎石中断断续续传了出来。
“呵呵呵呵呵……”那笑声极尽世间恶意，酷寒而恶毒。“你看看，这就是你在第三重天等了一万年的人，这就是我们两个心心念念抢了一世的妖族二殿下，他要杀你呢，纡灀，你看见了吗？他杀你的时候，一点都没有犹豫呢！”
破碎而鬼魅的大笑声中，一道青影从山巅碎石中猛地跃起，汹涌而出的魔力自山巅朝瑾瑜袭去，比适才和宸渊交战时强了一倍不止。
宸渊神情一变，扔出墨渊剑迎上那魔力，瞬移到瑾瑜身旁，将缄默沉静的瑾瑜护在了身后。
轰然巨响，宸渊和瑾瑜被这魔力震退数步，两人同时吐出一口鲜血，重伤半跪于地。瑾瑜先前那一招已经用光了妖力，适才又受芈黛一击，已是强弩之末，靠着妖丹的灵气才勉强支撑着不倒。
魔力散去，芈黛一身血衣立在半空，弑神花纹充满整张脸，那双幽静深寒的眸子死死望着宸渊身后的瑾瑜，再也不带丝毫情感。
她指尖化出一把魔剑，指向两人：“你既无情，我何须再顾及旧情，今日本尊就杀光所有仙人和妖族，让这凤池山鸡犬不留！”
芈黛话音落定，再无忌惮，魔剑挥出，再无保留。
两人身后的妖君们见芈黛攻来，飞身上前护住两人。但妖君和魔神之力实在相差太远，魔剑之下妖君们只有引颈待戮的份，不外片息便有十来个妖君惨死。芈黛踏着鲜血和妖君的尸骨，眼都不眨地一步步朝他们身后护着的宸渊和瑾瑜而去。
瑾瑜唇角抿得死紧，看着眼前这一幕眼底化成了血红之色。他望着弑神花下那张爱恋了万年的面容，猛地抬手握住了宸渊的手腕。
“宸渊神君，杀了这魔障，还三界一个太平，这是我的夙愿，也是阿灀的夙愿。”
宸渊猛地抬头，迎上了瑾瑜凛然的眼。
他尚来不及回覆，瑾瑜兀然起身，猛地朝妖君上空飞去。他落在妖君们头顶，一道震天动地的虎啸声响起，这一声虎啸蕴着强大的妖神之力，震得血腥厮杀的双方都是一退。
芈黛怔怔抬头，看着半空中的人影，终于变了脸色。
瑾瑜周身上下燃着熊熊焰火，他身后巨大的猛虎印记在空中浮现。
瞬间提升灵力化神，三界数万年来曾做到过的，只有一人。
偏偏她，曾经亲眼见过。
仙族原帝君暮灼，以兵解之力入神，死守仙界之门，最后身形俱灭化为飞灰！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痛苦在芈黛眼眸深处闪现，那不只是她一小我私家的情绪，更属于那个被禁锢在这副躯壳内甜睡了千年的灵魂。
“你竟然……”芈黛嘴唇微动。
“阿灀。”半空火焰中的身影突然开了口，他静静望着芈黛，眼神温柔地唤她：“我知道你在。”
芈黛皱起眉头。这具身体的情绪头一次她无法完全掌控，体内纡灀残缺的灵魂竟一点点在慢慢苏醒。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让你一小我私家过了这么绝望的一千年。”瑾瑜突然朝芈黛的偏向伸脱手。
“你还记得，那一年我率军出征，临走前对你说的话吗？”
芈黛兀然愣住，她不知道。
可是纡灀知道。
万年前瑾瑜领军出征，那是一场血战，一切生死不知。临走前他对纡灀说：若他在世回来，他们便结婚，若他战死沙场，他的灵魂将永不湮灭，永远陪在纡灀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