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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引

最是人间留不住〈五〉

南国引 茳晨 4508 2021-10-06 13:10:01

  谁都没有先说话,商郁在等穆玖辞做决定,徐景止在等他家令郎先开口,凌君熠则是在等穆玖辞兴师问罪。

  “之前阿郁说过必有重谢,这把弓,即是答谢。不辞而别也是我们的差池,还望二位莫要介怀。”

  穆玖辞把弓推到了徐景止面前,一字一句,像是在恳切忏悔。

  “那我就收下了?”

  徐景止确实喜欢这把弓,眼下都放在他眼前了怎么可能不心动。

  可是他家令郎不开口,照旧不敢伸手拿,只能用这种不确定的语气询问。

  他家令郎还未有回应,便听到一声清脆的笑声。

  “你收下吧,我们赶路拿着这个也不方便。”

  商郁笑完,瞄了穆玖辞一眼,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开始劝说。

  “无功不受禄,这把弓我们受之有愧。”

  徐景止刚落到弓上的手被凌君熠的话吓了回来,他坐在原地,有些不安。

  “怎么能是受之有愧呢,你们好歹也从世樊城跟到了这里,多辛苦。”

  穆玖辞的声音很轻,最后几个字更是近乎气音,但凌君熠却是微抿嘴一笑,她终于生气了。

  “还不知女人名讳?”

  乐成让穆玖辞泄了火气,凌君熠反倒悠闲起来,他食指扣着桌子,一下一下,敲得穆玖辞心烦不已。

  “看令郎的为人,我实在是很不放心将我的名字告诉你。”

  这是完全不遮掩了,商郁小心的拉了拉穆玖辞的衣袖。

  不惹事,这是她自己说的。

  “我其实也未做什么,只是不小心摘了女人的纬帽,在女人昏厥时抱了女人,看到了女人的眼睛,哦,另有窥见了女人被雨淋湿的身形。”

  “这些情有可原的事,我想女人漂亮,是不会盘算的。只是到女人的口里,怎么就成了品行不端了?”

  徐景止暗自稳住了桌角,以防劈面这女人掀桌而起。

  他家令郎明明看上去是个不善言语、清冷俊雅的贵令郎,这会怎么酿成了这等浪荡无礼的纨绔子弟?

  “那些暂且不提!”

  穆玖辞的脸随着他的话升温,语气也恶劣了起来。

  是她眼瞎了,初见竟然觉得这小我私家是皎若明月的高洁之人。这番言语,简直是下流到不行!

  可是心里这样谴责他,脑子里却情不自禁想起他说的那些事。

  发烧的身体,有力的臂膀,一碗清甜的水,另有那个盯着她的眼睛呆掉的人。

  不行,不能再想了!这小我私家就是用这些话打乱自己,挺住!

  “敢问令郎到这里所为何事?”

  穆玖辞压下被他刻意激起的火气,又是那副酷寒的态度。

  “赏景。”

  这女人真是神奇,之前气成那样,下一刻却马上就能调整好,如此强大的内心,怕不是一般人。

  凌君熠顺着她的话回覆,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里的景比得过康城?”

  穆玖辞冷笑,隔着帷帽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景不及人。”

  感受到穆玖辞的注视,凌君熠嘴角的笑意放大,眼神也柔和了起来。

  只是这一笑却吓坏了徐景止,这个小阎王,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你叫什么?”

  明明就是十几天,面前这小我私家怎么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一波接一波的挑逗,让人措手不及。

  他还笑,明明长得那么妖孽,还在这里招人!穆玖辞觉得事情有些失控,不能再被他牵着鼻子了。

  “凌君熠,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的名字。”

  “总得知道自己的敌人叫什么,才对得起这番交锋,不是吗?”

  穆玖辞现在也是别无他法,这种撩拨人的功夫,她实在是敌不外这人。

  而且自己也是禁不住他的甜言蜜语,为防止再度失防,只能说些宁静的话。

  “那么,你呢?”

  凌君熠点了颔首,体现自己对她的话的认同,随即抛出下一句。

  这么长的一番铺垫,就是为了问她的名字,这女人预防心不是一般的强。

  “千林琼玖,寒辞往昔,穆玖辞。”

  层叠的山林如同白玉,飞翔的雪花如同仙子,而你是比那两者更洁净的生灵。

  阿辞啊,隆冬带来了你,为的是让你重生,所以离别往昔,向前看。

  这是师傅赐予她的名字,是她可以活在百越的依靠。

  “玖辞……”

  凌君熠低语重复,然后突如其来一笑,如同突破乌云的暖阳,让人不自觉心软。

  “你现在知道了,不要随着我!”

  这话恶狠狠的,但是许是被他的笑蛊惑,穆玖辞自己都觉得这话可笑。这人跟了一路,怎么可能不继续。

  “玖辞女人要去哪里?或许我们可以同行。”

  离开?笑话!

  他花了这么多天才找到她,怎么肯就这样分道扬镳。

  “不顺路!”

  穆玖辞觉得没有继续说下去的须要了,也不知道怎么惹到了这小我私家,油盐不进,偏执的很。

  “俗话说,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穆女人认真这么狠心吗?”

  凌君熠的语气突然委屈了起来,看着穆玖辞的眼睛也带上了悲悼,不知道的怕会真以为这是一个痴情郎。

  “你、你乱说八道些什么!谁和你有婚!”

  穆玖辞拉了一把偷笑不止的商郁,脸上的温度越发灼热,她呼吸急促,恼怒的看向对方。

  “我是在说景止和阿郁女人,玖辞女人以为我在说什么?”

  凌君熠这话一出,商郁笑不出来了,徐景止也越发坐立难安。

  看似是在解围,但穆玖辞觉得自己心跳更快了,似乎有什么工具要破土而出。

  “不外,如果玖辞女人愿意的话,我倒是很想与女人在一起,究竟男女授受不亲,之前抱了女人,也该卖力。”

  凌君熠不急不缓的看着劈面人的反映,嘴角是惬意的笑,眼里却另有未融化的寒凉。

  “阿郁的事情她自己作主,至于我,向来不拘小节,之前的事休要再提。”

  穆玖辞确实接不住这种局面,但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你强任你撩,我怂我就退!

  “这弓箭给你们,之前一切一笔勾销。”

  说完穆玖辞就转身上了楼,法式略微张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了。

  商郁第一次见穆玖辞如此,津津有味的看着她的背影,还未回味完,耳边就传来一道打趣的声音:

  “女人还不走,是在等我让位?”

  “令郎!”

  此话一出,商郁脸爆红。徐景止一ㄇ方寸大乱,手足无措的偷看劈面的人。

  “是我不解人意了,在下这就走。”

  凌君熠说完就留下二人独自上楼,悠闲地背影,看起来是愉悦的。

  这个傻丫头之前给他制造了那么多次独处的时机,这次就当是回礼吧。

  穆玖辞自然不知她走后的事,只是商郁是过了半个时辰才上来的,迟迟不愿摘下的纬帽,将她的心思展露无遗。

  看着这个局面,穆玖辞有些累,她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伸出胳膊遮住了眼睛。

  “阿姐……”

  商郁犹豫缓语,很小心的坐在了床边。

  “阿郁,我很累。”

  不要说话,至少现在不要说话,让我好好想一想。

  商郁拉过被子,替穆玖辞盖好,然后就在一旁发呆,时断时续的思绪,不知不觉便描绘成了那一小我私家。

  穆玖辞醒过来已近亥时,房内空无一人,她自己也是腹内空空。收拾一番,便下楼去寻吃的。

  浓郁滚烫的高汤、劲道有力的面条,几口下肚,便慰籍了她饿的疼的内脏,舒服的她轻叹。

  “素面而已,有这么好吃?”

  凌君熠从她下来就一直注视她,直到她开始吃工具。

  现在店内除了小二和掌柜没有人,她刻意选了背对他们的位置。

  面上桌,人一走远,她便摘下了帽子。看见食物餍足的模样,像极了饿惨的小兽,看她心满意足的样子,自己的肚子竟也有几分饿。

  抬腿坐到了她的劈面,照旧不愿抬头,预计是今天被自己气到了。

  她还在低头转向吃面,鬓边的碎发却像是跟她作对似的,一下又一下,好频频都险险进了碗。

  凌君熠不自觉伸手,替她拦住了那缕淘气的长发,手停在脸边,指尖是刚刚不小心触到的滑腻。

  “你!”

  穆玖辞感受自己的脸又烧了起来,这小我私家怎么就这么不知趣呢?自己都体现得这么冷淡了,还不死心!

  这些行动,是能随便对人做的吗!

  “别动。”

  凌君熠起身走到了穆玖辞身侧,略显生疏的将她的头发拢了一遍。

  行动完毕,人却站在那里不愿走,他的双手还捧着穆玖辞的头发,珍重又鸠拙。

  “你到底想干什么?”

  饭是吃不了了,穆玖辞疲惫的叹气,没有转头,却知道他的视线正落在自己的眼睛上。

  “你的眼睛很美,如同雨后的晴空,我很想见到它只容纳我一人的模样。”

  这话有何等露骨,凌君熠就有何等紧张,这是他再一次想要留下什么。

  这个美好的人,让人不舍。

  凌君熠生活的情况充满着肮脏、欺骗、钩心斗角。他从有意识起就知道任何美好的工具自己都留不住。

  因为他有独断专横的父亲,有虚伪至极的母亲,另有占尽了万千痛爱的哥哥。

  他们三个似乎神仙一般独享着这世间一切的尊贵,而他,却连一个从小长大的太监的命都保不住。

  他另有许多兄弟姐妹同他一样,究竟太子的尊容只能是一小我私家的。

  只是和他纷歧样的是,在那深宫中,他们终究都有或多或少的牵挂。

  凌君熠过目成诵,所以每次先生抽查时总会跳过他;他平时不与人说话,所以他的小鹰被溺死在了殿前的荷花池:他的哥哥必须要是惊艳绝伦的太子,所以他辛苦写出的《大钦赋》被堂而皇之的拿走。

  他喜欢的、引以为傲的工具都被那座宫殿毁的差不多了。

  他几欲发狂,然后一个老宫人告诉他:

  “殿下,该惹事时不能怕事,您是皇子,是生来尊贵的。”

  皇子啊,那就来吧!

  短短两年,凌君熠像是变了一小我私家,张扬、疯狂、歇斯底里。

  没人再敢惹他,可也没人再敢靠近他,再找来的小鹰照旧死了,凌君熠的希望也灭了。

  从那时起,他便知道,有些工具是不能强求的,他没有那个福气,抓不住镜花水月。

  “总有一天您会遇到属于您自己的工具,谁都抢不走,谁也毁不了。”

  看他一蹶不振,老宫人开解他,听到这话的他只是嗤之以鼻。

  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丧失了对于美好的喜欢,那些曾经的兴趣都变得食之无味。他似乎,再也无法找到属于自己的工具了。

  “那就出去走走吧。”

  老宫人的眼里是看破世事的苍凉,如今将他看进眼里,仍是冷淡。

  他走遍了名山大川,逛遍了五湖四海,可心照旧凉的。

  直到那天,那抹带着暖阳的湛蓝透进了他的心。那个意识不清的笑,甜的他心脏生疼。

  这是天意吧,他终于找到了她,可是她会只属于自己吗?

  “那如果我没有这双眼睛呢?”

  穆玖辞低着头追问,声线在抖,却故作洒脱。

  “穆玖辞有这世上最美的眼睛,它已然与你不行支解。”

  凌君熠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为什么会有人妄图疏散自己身体的一部门。

  “你见过阿郁的眼睛吗?未必逊色于我,你现在执着的是对新鲜事物的好奇,不是对穆玖辞的喜欢。”

  穆玖辞苦笑,起身从他手中抽出了头发。

  “这有什么区别?你就是你,其他人无法替代。”

  感受着顺滑的发丝在指缝溜走,凌君熠心头一空,对上穆玖辞通透的眼睛,里面是自己心思被戳破的气急松弛。

  “若你第一眼见到的是阿郁的眼睛呢?你会否也对她如此?”

  穆玖辞静静等着他的回覆,手指学着他那样敲桌子。一下、又一下,结果已然明了。

  她知道了,所以有些话,到此为止吧。

  穆玖辞上了楼,凌君熠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里有落寞,但更多的照旧不解。

  他感受获得对方的失落,可是是哪里错了呢?

  商郁回来的时候,穆玖辞还在睡,她收拾完躺在了对方身边,只是刚一沾枕头,穆玖辞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阿郁喜欢他吗?”

  询问的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他……有些傻,可是对我很好,我……”

  商郁想着与徐景止相处的种种,嘴角不自觉弯起。

  “他是大端人,若是选了他,日后便会离开百越,如此也愿意?”

  “百越……我在百越只有你,若是你也离开……”

  商郁偏头偷看了她一眼,却只触到满目的冷硬。

  “那就够了,你离开,我会在百越,守护你。”

  商郁的性子那样怯懦,却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是很喜欢了。

  不如就此放手,自己留在百越,也算是她的一道屏障。

  “阿姐……”

  商郁拉住穆玖辞的手,带了不安和祈求。

  “阿郁,你的性子,留在百越的结局也是嫁人生子,那不妨去找一个喜欢的人。究竟人生路远,多是孤苦,有个喜欢的人陪着你,也能走的宁愿宁可些。”

  穆玖辞抚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声音很温柔。

  “那你呢?”

  商郁的眼泪入了鬓发,心口酸涩。

  “找到琉璃盏,救出小秋,在师傅身边多留几年,之后再说。”

  穆玖辞刻意忽略了一小我私家,商郁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只能枕上她的肩膀,企图拉近自己和她的距离。

  “我陪你。”

  商郁闭了眼睛,泪水随之划下,可这确实是她最想和姐姐说的话。

  “睡觉吧。”

  睡一觉,一切都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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