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梁城,即少梁的国都。
八月十七日,翟虎带着李郃、墨践,乘坐马车来到了这座国都。
进城之时,李郃暗自将少梁城与东梁城做比力,据他所见,少梁城的规模较东梁稍小,但城内的修建却普遍要比东梁城考究,大多都是木质衡宇,鲜有土房、草屋,可见城内大多数居户,并非平民黎民。
马车一路来到了翟虎的贵寓。
就像韦诸之前所说的,翟虎在少梁城也有自己的府邸,也有妻室与子女,只不外他身兼训练军队的重责,再加上某些原因,因此才恒久住在芝阳而已。
“老爷回来了。”
在翟虎带着李郃等人进府的时候,翟虎贵寓的仆从体现地十分厦悦,连忙向府里禀告。
期间翟虎对李郃与墨践说道:“我先派人去我兄长贵寓问问,稍迟为你二人引荐。”
“多谢翟司马。”
李郃与墨践抱拳称谢。
随后翟虎便将李郃与墨践请到了前院的堂屋,同时付托贵寓准备酒菜。
不多时,屋外便奔入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身后还随着一个小女孩,看起来四五岁大,口中喊着‘爹爹’‘爹爹’。
“哈哈。”翟虎哈哈大笑,笑着摸着两个子女的脑袋,向李郃与墨践介绍了一番:“这是犬子与小女。”
李郃与墨践点颔首,向两个小家伙报以善意的笑容。
或许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就当翟虎与李郃、墨践三人就着干果等物饮酒、打发时间时,有贵寓的仆从急遽入内禀告翟虎:“老爷,下人来报,大老爷已回到府里。”
翟虎点颔首,旋即便带着李郃与墨践去见他的兄长翟膺。
不必乘坐马车,因为翟膺的府邸就在翟虎的隔邻,兄弟俩紧挨着。
片刻后,当翟虎带着李郃与墨践走入翟膺的贵寓,来到堂屋时,李郃便看到堂屋内坐着一位衣着鲜华,面容与翟虎有六七分相似的中年人,显然即是翟虎的兄长,翟膺。
“年老。”
在跨过门槛时,翟虎很随意地打了声招呼。
“唔。”
坐在主位上的翟膺应了一声,正要说话,突然看到了跟在翟虎身后的李郃与墨践,脸上露出几许困惑。
见此翟虎便介绍二人,只见他拍拍李郃的臂膀笑着说道:“李郃,韦诸麾下的猛士,就是他一手训练了奇兵,如今在韦诸手下担任五百人将。”
“哦。”
翟膺轻应一声,朝李郃微笑颔首示意。
不得不说,对比性格随意的翟虎,其兄翟膺看起来严谨、严肃地多,哪怕是现在微笑颔首示意,也给人一种浓浓的上位者姿态,让人很难亲近起来。
旋即,翟虎又向其兄介绍了墨践:“这位是墨家钜子,墨践。”
听闻此言,翟膺脸上露出几丝惊讶,起身拱手道:“原来是墨家钜子,失敬失敬。”
不怪刚刚仅向李郃颔首微笑示意的他,现在起身相迎,究竟墨家曾一度是天下显学,哪怕现如今式微、衰败,墨家依旧有不小的名声,更况且,墨践照旧墨家钜子。
“翟医生多礼了,墨践仅是山野村夫,当不起翟医生如此重礼。”
“钜子过谦了……钜子请坐。”
“多谢。”墨践拱了拱手,在转头看了一眼李郃后,选择一侧的次席坐了下来。
这让翟膺看得有些不解,但翟虎却明白墨践的意思,笑着对李郃道:“李郃,你也坐吧。……莫要辜负了钜子的美意。”
李郃闻言看向墨践,却见墨践面露微笑。
不难推测,墨践这是见翟膺对李郃并不怎么重视,遂用墨家的名声故意‘抬’了他一手,虽说有翟虎在,翟膺早晚会知道李郃的不寻常之处,但可以看出,墨践对李郃着实是印象极好。
犹豫一下,李郃便在原本该属于墨践的位子上坐下了。
见此,翟膺脸上稍稍露出几许惊讶,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对翟虎说道:“二弟,你昨日派人送来的书信,我收到了,今日叫你来,是想具体问问秦军的情况……”
此时翟虎已在李郃、墨践二人劈面坐下,闻言抬手指向李郃笑着说道:“此事年老你直接问李郃即可,他率领的奇兵可了不得,这次赴戎国杀了上千秦军不说,自身一人不损,怕是魏武卒亦有所不如。”
“哦?”
翟膺遂转头看向李郃,点颔首微笑着说道:“李百将年纪轻轻,想不到竟有这等本事,认真是年轻有为,有李百将这等猛士在,诚乃我少梁之福。”
“翟医生言重了。”李郃拱手谦逊道。
不得不说,相比力翟虎,翟膺给他一种生人勿近的感受,无论是那严肃的态度,亦或是有些虚伪的客套,都让人感受很难亲近。
相比之下,照旧翟虎给他的感受更好,虽然浪荡不羁,但贵在体现真实。
“李郃,说说你在戎国看到的。”
“是!”
点了颔首,李郃便将他在河西戎国的所见所闻告诉翟膺,只听得翟膺捋着髯毛,久久不语。
别看奇兵这次斩获不小,但李郃也说了,魏国与河西戎国寄以厚望的洛水长城,不到半日就在秦军的攻势下沦陷了。
虽说李郃等人撤离时北城塞还未沦陷,但考虑到双方的军力过于悬殊,谁都觉得北城塞乃至临晋王城的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最多一个月,河西戎国或将在秦军的攻势下覆灭。
介时,秦军一定会转头进攻他少梁。
见翟膺缄默沉静不语,李郃也欠好贸然开口,转头频频看向翟虎。
看到李郃的目光示意,翟虎开口问道:“年老,国内商议地如何了?是战是降,说句痛快话吧。”
见翟虎口无遮拦,翟膺不悦地瞥了弟弟一眼,旋即沉声说道:“若秦军兵犯我少梁,我少梁岂有坐以待毙之理,不外……”
他看了一眼李郃与墨践,又说道:“不外此事当从长计议。”
『……这话跟没说一样。』
李郃微微皱了皱眉。
劈面,翟虎亦对兄长含糊的态度颇有不满,又问道:“那老匹夫怎么说?”
翟膺再次凝视了一眼翟虎,旋即才淡淡说道:“东梁君……他有意将王室迁往魏国。”
“哈!”翟虎笑了一声,讥笑道:“这还没怎么呢,他就计划逃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那年老你有何计划?放弃你此前的谋划,就此迁回魏国?”
也不知怎么,翟膺严厉地瞪了一眼翟虎,旋即沉声说道:“我说了,此事需从长计议!”
说罢,他站起身来,看了眼李郃与墨践,嘱咐翟虎道:“你且代我招待钜子与李百将,明日与我一同进宫,与东梁君好生商议此事。”
旋即,他起身朝着李郃与墨践拱了拱手,一副歉意地说道:“翟某另有些事,仅叫我二弟代我招待钜子,还请钜子莫要见责。”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了。
看着兄长离去的背影,翟虎神色怏怏,起身对李郃、墨践二人道:“走吧,先回我贵寓。”
李郃、墨践二人对视一眼,遂随着翟虎准备离开。
没想到三人刚走到府门处,就有翟膺贵寓的仆从追了上来,对翟虎说道:“二老爷,大老爷请您去书房相谈。”
李郃与墨践对视一眼,面色稍稍有些异样。
究竟翟膺此举,显然就是嫌他们碍事,想要撇开他们单独见翟虎。
翟虎也明白这一点,尴尬地对李郃说道:“李郃,你先带钜子回我贵寓,我去去就回。”
“是。”
李郃抱了抱拳,带着墨践回隔邻翟虎贵寓去了,而翟虎则随着那名仆从来到了他兄长翟膺的书房。
一进书房,他便朝着坐在书房内的兄长诉苦:“年老,那李郃是我看中的人,那墨践更是墨家钜子,你不信任他们,让我很没面子。”
翟膺瞥了一眼翟虎,也不解释什么,示意翟虎于书房内坐下后,沉声说道:“此次我叫你回少梁,是要告诉你一件事,魏国……应该不会派遣援军了,你我需为日后做些计划。”
尽管翟虎已猜到魏国很有可能不会向河西派遣援军,但从兄长口中听到这话,他亦不禁心中一惊,骇然说道:“认真?魏国认真决定放弃河西了?”
“唔。”
翟膺点颔首道:“魏国的主力被赵国死死拖着,余下的军力不足以与秦国反抗,因此魏国有人向魏王进言,与其再跟秦国开战,腹背受敌,不如暂时舍弃河西交好秦国,待收拾了赵国,再与秦国盘算今日之事。”
站在魏国的立场,其实这话倒也没错;可站在少梁的立场,少梁无疑是被魏国舍弃了。
堂堂天下的霸主,魏国竟被逼到需要委曲求全的田地?
“那兄长有何计划?”翟虎稀有地变得严肃起来,对其兄的称谓亦有所改变。
看了弟弟一眼,翟膺低声说道:“早前我便已派人对魏王说项,恳请魏王允许我翟氏迁回魏国……这两日获得回应,魏王允许了此事,我叫你回来,就是想让你提前准备此事。”
翟虎微微色变,皱眉说道:“少梁……就不要了?当初我翟氏迁至少梁,就是因为兄长你想要窃取少梁……”
翟膺皱眉看了一眼翟虎,旋即解释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秦国来势汹汹,既无魏国支持,少梁如何反抗?不如早做计划。”
“……”
翟虎默不作声,半晌后又问道:“我麾下的军卒呢?另有其眷属,是一并撤至魏国么?”
翟膺犹豫了一下,旋即有些犹豫地说道:“魏国……希望少梁尽全力削弱秦军……”
“……”
翟虎终于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