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贺大清早便被燕照吵醒。
燕照已经穿着完毕,头发一丝不苟束起,身上玄色的紧身长袍也无一丝褶皱,完全没有昨夜栉风沐雨的样子。
她那双清澈乌黑的双眸紧盯着他,绕是顾云贺的定力再好也不得不抽了抽脸起身。
燕照面上带着笑意,她穿着齐整的旋转了一圈:“你说,我可要带上圣旨去?若是那帮人不认识我这刚上任的新官,那堂堂宣节校尉岂不憋屈?”
看的出来,封爵宣节校尉让燕照很是兴奋。
顾云贺淡定的起床洗漱,随后才道:“有我在还怕别人认错你?”
燕照恰似名顿开的一拍脑袋,呵呵笑的像个傻子。
顾云贺无言。
在燕照的敦促下,顾云贺生生提前了半个时辰出门。
跟在后头的亲兵随侍们也连连打着哈欠,他们哀怨的目光瞅着燕照。
年老,咱们可是赶了好几天的路啊。
……
平州局。
几个大汉横刀立马的疏散坐着,一脸凶神恶煞的神情,面前仅支了一方破桌,旁边的木板草草上书“平州局征兵处”六字。
一点排面也无,简陋极了。
燕照捂住脸想逃,她退后几步,顾云贺默默的看着她。
燕照止住。
此处是在街口,人来人往的,众人却只对着这局面指指点点,未曾有人上前。
几个壮汉打着盹,显然并不在意有没有人前来。
顾云贺等人正计划上前,突然人群中走出一个矮小瘦削的少年。
少年一身短褐粗衣,面皮饥黄,打一照面便知这个少年的家境贫寒,自小刻苦长大。
可他的声音却出其的有力:“我来参军。”
桌前的大汉懒懒掀起一只眼,丢了只笔给他,示意他在面前的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少年看了看,又道:“我不认字。”
大汉这次掀开了两只眼皮,有些急躁:“他娘的老子也不识字。”他看了看身边的同伴,问道,“王参领什么时候回来?”
身侧的同伴摇头:“他说一连几日都未曾招到人,回军中睡觉去了。”
大汉往地上啐了口痰,骂骂咧咧:“这么多天也就招着几个老弱病残。”他上下审察了一眼少年,“你为什么要来参军?”
少年缄默沉静了片刻:“金鞍宝剑去邀勋。”
大汉听不得这文绉绉的话,但大致也知少年的意思,哈哈大笑道:“就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身板?爷爷我在军中待了三年了,啥屁都吃不到。不外若是你找着一个识字的人给你写名字,那爷爷就勉强让你入营。”
少年的手握成了拳头。
大汉往人群看去,人们迫于威压,齐齐往退却了一步。
此时顾云贺一行人未动,十分显眼。
见大汉与少年望来,顾云贺皱了皱眉头,他上前道:“我来写。”
将军姿玉兰树,哪怕一袭简朴的常服,也让人瞧着不是池中物。
他惯握戟的手现在握着笔,看向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周小舟。”
“多大?”
“十五岁。”
顾云贺提笔,在一张泛黄的纸上写下了他的名字。旋即,他看向少年:“我姓顾,今后你便来我帐下做事。”
大汉不明家乡:“你谁啊你。”
顾云贺看着他,漠然:“顾云贺。”
此间冬日风掠入城中,雪已满平州路。
而此场景,已在少年心头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