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拉福市。
薛尔顺着一条栽满了梧桐的小路散步似的向前，一边思考着关于吞吃一个大魔的事。
一个小恶魔吃掉一个上位存在，上一次发生是几多年前薛尔已经不记得了，秩序严明的地狱当中从来没有人敢提到这样的事，这意味着权威和严肃将受到巨大的挑战。
只有那些喜欢流传谣言，挑拨人内心欲望的魅魔欲魔们在人间偷偷讲述过这样的故事，如果不是她们多嘴，薛尔甚至都不确定其可行性。
但，每一个被欲魔们挑拨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们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但是以一种他们绝对不想要的方式。
只是，薛尔不是人。
不外这不代表他不需要小心。
就算是这个大魔被困在人类身体里也不能小视，他必须亲自去看看情况，评估一下难度，再制定个可行的计划。
到丁字路口，眼前就是拉福市最好的精神病院，规模很大，在外面看来不像是一个医院，倒像是租价昂贵的高级花园公寓。
只要那个幽灵所说不错，他面对简直实是一个上位恶魔，那么进入精神病院，靠近凯拉，他就能凭借着那个附身恶魔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判断对方是谁。
接待厅里有不少人，薛尔好不容易才排队来到咨询窗口前。
“现在是可以探望眷属的时间吗？”
“是的。”看起来差不多快三百斤的胖哥接待员，费劲吃奶的力气伸出胳膊，从不远处的架子上取下混名册，问：“你想找谁？”
“凯拉·安德南是住在这里面吗？”
“稍等，我找找……嗯……凯拉·安德南，是她吗？入院时间9月19日。”
“对。”
“你是他的什么人？请出示一下身份证明。”
薛尔瞥了一眼窗外的精神病院主楼，洁白的楼面，一排排淡蓝色的窗户，十分静谧。
他虽然不能在这里动用魔力直接渗透进去，或是诱使眼前这个老实的门卫放自己进门，因为这样很可能会留下痕迹，引起精神病院里强大存在的注意。
“歉仄，我没带什么身份证明……”
“护照，驾驶证什么的，居住证，衡宇保险，学生证，都可以。”
“今天我只是路过，没做准备，下次吧。”
“好的先生，再见。”
“再见。”
确认凯拉确实在里面之后，他走出大门。
张望了一下路两旁，突然手机响了两声短信提示。
本以为是布雷克想要知道进度怎么样了，却没想到是斯坦利那个大学生的消息。
——尊敬的先生，我照旧想了解多一些关于灵魂的事，不知道您有没有空跟我解释一下，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能请您吃一顿饭（我想就算是地狱的居民也应该不排斥人间的美食吧？）。灵魂似乎对于人类来说也是极为珍贵的工业，要否则地狱不会把它看得这么重要，希望您理解我的担忧。
——您的契约者，斯坦利·埃菲尔德。
“契约者？”薛尔看着最后署名里那其中二无比的生造词，忍不住咧嘴。
横竖交易契约都已经签完了，再知道这么多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
现在斯坦利·埃菲尔德的交易在他这里已经算不得什么优先任务了，也就是顺便就能完成的事。
这个男孩从学历上来说肯定切合普罗德公司的要求，对于布雷克来说完全是可过可不外的面试工具，如果能帮布雷克解决妻子的问题，那让他面试通过可能也就是随口一提。
那天晚上他愿意跟一个恶魔签订合约，很可能就是对失败，丢面子，或者对未来的不确定泛起了恐惧，因为一时激动做出的决定吧？
但……一时激动？薛尔看着短信，慢慢越来越觉获得收割这个男孩的灵魂的时候，可能不会太顺利。
经过一家超市，里面人不多，收银员也没什么精神了，一个个无精打采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突然，他看到一个克莱研究院的员工也在买工具，淡蓝色的事情服，上面一个C字标志，跟门卫的很像。
一个临时的主意冒了出来。
薛尔在超市门口的礼品区拿起几捧礼物玫瑰结了账，等着那个员工出来。
“你好。”
“你好，您是？”
“您没须要知道我的名字，我只是想求您帮个忙。”
“好吧，我看看能做点什么，说吧，先生。”
“我正在追求一位女士，她就住在这间研究所里疗养。我不是她的亲人所以不能被允许探视，但……我真的很想要让她知道我的心意。”
“所以，您想要让我帮你把这束花带给她？这可能不切合规范……”
“求您了，不需要说我的名字，甚至不需要说这束花是为了什么。我只是想要在她恢复的历程中有些许加入感，我想这么一束玫瑰也不会让她的精神状态越发恶化吧？”
“我不知道除此以外，我的生活另有什么值得坚持的了。我也不知道该把自己的灵魂寄托在什么地方，这是我唯一的所愿。”
“呃，我……好吧，先生，她叫什么名字？”
“凯拉·安德南。”
“安德南女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已经结婚了。”
“什么样的丈夫会让妻子被送进精神病院？！”薛尔的声音提高了一档，随后他又故作内疚和尴尬地放低语气，“歉仄，我不应多嘴，如果她不愿意接受，就把它扔到垃圾桶里吧。”
“哎。”员工略显为难，接过玫瑰，“我尽量帮你。”
凯拉精神失常之前与布雷克的关系相当不错，这样没有来由的陌生男子送的花，她或许率会丢掉，以免丈夫来探望的时候弄出误会。
这样，他就可以去找回这捧花，并凭据上面遗留的恶魔气息找出线索，说禁绝可以直接找出那个恶魔的身份。
但，万一恶魔完全主导了她的意志，纯粹为了好玩而留下那朵花呢？
整个下午薛尔都等在精神病院门口，一会儿在花坛边坐着装作看风物，一会儿走到劈面的药店和烟酒店随便逛着打发时间。
天逐渐变暗，他只能呆在斜劈面关门较晚的快餐店里望着这边的门路，以及精神病院旁的所有垃圾桶。
花没有被扔出来，他失算了。
然而不久，那个员工从大门里走出来，换上了日常装，她下班了。
薛尔立刻从快餐店里冲出来迎了上去。
“女士！”
他一边喊着，一边用力吸了一口气……是恶魔的气息，没错了，只要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啊……是您，您一直等在外面吗？”
女员工的心情有些庞大，似乎是也不想掺和进这出三角恋里，但一方面又有些同情这个痴心的男士。
“是。”
薛尔来到她身前，仔细地嗅着围绕在她周身的那股凡人很难察觉到的腥臭味。
这个恶魔太不小心了，完全不在意自己泄露出来的地狱气息，虽然这也说明他已经控制不了局面了。
凯拉所在的楼层，可能已经完全被恶魔所腐蚀，他甚至有点不敢想里面是什么局面了。
虽然，无论酿成什么样子，人们总能找到合理的理由慰藉自己一切正常。
“先生，花她收下了，但，我可能不应这么说，但是我照旧希望您……”
接下来的话，薛尔完全没有听进去，他的注意力全在女人从精神病院里带出来的恶魔味道上。
燃烧的天空与玄色的高塔之间瞥见的可怕掠影从脑海中具象化，他追念着自己这几年从那个滚烫的居所里记得的所有信息……
女人已经离开了，似乎是对于眼前这个痴傻的男人感应不耐烦，薛尔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淡黄色的路灯与红色的车尾灯交织放大，酿成一个个光晕，将视野里的一切清晰的轮廓笼罩。
一个称谓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被许多小恶魔们提起过的名字，一位地狱之王的副官，阿萨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