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拉福市郊，工地旁荒芜的十字路口。
这里是十几年前才计划的新城区，厥后恰巧碰上经济危机，有不少修了一半的楼被无限期弃捐，成了难民和穷人的窝身之地。
路边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薛尔正拿着镜子检察自己的形象。
金发碧眼，年轻，且富有棱角的英俊面庞，刮得干洁净净的脸颊没有一点胡渣或者刮伤的血痕。
他身材高挑，西装革履，没有褶皱或者压痕，整个形象绝对切合他对一位乐成人士的一切想象。
只是那对瞳孔……
无论他怎么包装自己的伪装，都无法掩饰眼睛的怪异之处。
为了更像一小我私家类，他甚至专门在来之前戴上了圆形瞳孔的隐形眼镜。但怎么看，总觉得另有无神的山羊眼所带来的呆滞感——杂乱，疯狂。
或许，这就是一个恶魔对另一个恶魔的天生敏感吧。
看着镜子愣了一会儿后，他将其随手扔进灌木丛，然后迈着大步走出阴影，来到路灯下。
眼前，一其中年男人站在路中间，战战兢兢，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啪嗒，啪嗒，皮鞋在柏油马路上踏出响亮的消息，引得男人猛然转头，“你……你是？”
“你不是想找我吗？”
他瞧了瞧周围，“所以你是，真的？”
薛尔对于召唤恶魔的人类每次开头必有的惊慌已经习以为常。
他将眼下那堆奇怪的仪式用具，一脚踢的随处都是。
墨水瓶，网购的塑料羽毛笔，嗅不出是羊皮照旧人造革的卷轴，上面写着板板正正，一看就是比照着抄下来的咒语字迹。
最让他恼火的，就是这几行字，竟然是用红墨水写的。
路灯下墨水瓶里洒出来的红墨水略微显出玄色，但其透露出来的那股廉价的透明感与鲜血病态般的浓稠完全差异。
毫无疑问，又是一个劣质客户。
“不空话了，杰瑞米先生，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
“可以这么说，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我觉得你照旧遵照你召唤我来时的最初想法，否则可能会有意料之外的事发生，对你我都没有利益。”
“好吧。”
男人两只手在体侧握拳搓了搓手指，他闭上眼睛，兴起勇气说：“我想要让杰西卡爱上我。”
“杰西卡，我需要一个全名。”薛尔面无心情地说：“难道你想要让那个前几天在城里开演唱会的新生代少女明星杰西卡，爱上你？”
“这也可以吗？”
“你忘记我适才说什么了？”
“呃……歉仄。”男人咽了口口水，说：“杰西卡·莫里斯，我的新同事。”
“杰西卡·莫里斯。”薛尔点了颔首，说：“很是好的选择，杰瑞米先生。”
“那么，你愿意支付什么呢？”
“我……能不能给我举个例子？我是第一次。”
“什么都可以，金钱，工业，寿命，性格，你身上的某个器官，肢体，或者，你的人性……灵魂。”
“灵魂是什么？”
“灵魂，就是灵魂。”薛尔微笑着说。
“如果是钱的话，需要几多？”男人试探着问。
“你的工业远远不够，实际上如果你的工业足够买下一小我私家的爱，你就完全可以凭借你的财力自己去追求杰西卡·莫里斯小姐，自由意志是很珍贵的。”
男人焦躁地挠了挠头，“我，我拿我的灵魂来换！”
“很好。”
薛尔抖了抖手，一张A4巨细的蓝纸被抖了下来，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条款。
“在这签下你的名字。”
他说着掏出一只钢笔递给男人，男人接过纸和笔，仔细地一遍又一各处翻看契约。
“杰西卡，杰西卡……杰西卡真的会永远爱我吗？”
“毫无疑问。”
薛尔尽力克制着自己焦急的情绪，他外貌上摆着一张职业的假笑，但内心里已经开始叫骂了。
快给我把名签了！
“那就够了，灵魂算什么……”男人念叨着签下了自己的全名，薛尔立刻把契约夺了过来。
“祝你好运，杰瑞米先生，好好享受吧。”
说完，薛尔向退却了一步，接着迅速被阴影淹没。
他慢慢闭上双眼，再打开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个阴暗的会客厅。
眼前一张红色的沙发上，一个黑人正在闭目养神，手里还用摇晃着红酒的姿势晃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品茗吗？人类的科学家们说，酒精对人体完全没有一丁点利益，你怎么看？”
“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人。”薛尔将契约拍在桌子上，“这次我能拿几多，巴洛，又是四分之一吗？”
茶几的倒影里，自己适才所塑造的那一副完美形象已经褪色，人皮之下掩藏着一个苍白的，尖嘴猴腮的怪物般的面容，琥珀色的双眼无神的肿胀。
“十分之一，亲爱的薛尔。”
“十分之一？”
薛尔走上前，问：“这废物的灵魂原来就没几多了，就这点，最后我能拿到的也只有十分之一？”
皮肤黝黑，只剩下两个眼睛闪烁着暗黄色邪光的巴洛警惕地抬头，低声道：“难道你发生了某种错觉，认为是你让他们实现愿望的吗？认清你自己的位置。”
“你觉得我自己做不到。”薛尔说。
玄色恶魔摇了摇头，“当你的躯壳第一次游荡到领土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死后的世界品级森严，我们在地狱诸王的领导之下各司其职，这样才气使地狱稳定的存在下去。”
“不要企图越线，这对你没有利益。”
“你虽然只是一个下位使者，但只要耐心，早晚能进入第二层。究竟，随时都可能有其他恶魔湮灭将位置让出来，只要你的力量够格，就能争取这个时机。”
薛尔说：“只不外，可能要等上百年吧？”
“你很有天赋，也干的不错，很可能到不了一百年。”巴洛道。
“呵。”
几年前他意外穿越，在一个无名之地挣扎着生存了一些时日，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永远困在里面的时候，突然遇到了巴洛。
巴洛向他提出成为恶魔，起初薛尔并不懂酿成恶魔的意义，只是为了保住自己意识的存在，挣脱那个被称为“领土”的混沌疯狂的地方，就允许了。
厥后进入人间，他才发现事情的经过与自己想象的纷歧样。
这个世界与他影象中的地球虽然看上去类似，但也有着显著的区别，如果这不是一个长到夸张的梦境，那他就是穿越了。
换了一个世界，也就抛下了许多肩负。这次，他不想像上一辈子似的做一个看不到尽头的打工人了。
但，在地狱的处境甚至更差。他没有耐心等一百年，就为了从一个低级喽啰酿成一其中级喽啰。
“歉仄，我不干了。”
说完，他一口将桌上的茶饮尽，随手将杯子一抛，转身离开，遁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