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并不觉得这墓里有八卦图是个出乎意料的事情。
自古以来，无论是考古学史的，照旧摸金倒斗的，对这五行八卦都不陌生。哪怕不会排盘掐诀，《易经》中这句话总是听说过的——
有道是：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而这八卦，上承阴阳二气，下定乾坤万物。
自古以来，帝王在世的时候龙袍加身自称天命之子，忙着占星炼丹，死了也一定要考究陵墓的风水气运，给自己三魂七魄求个富贵安生。
为了让自己肉身不被损坏，少不得费尽心血地在墓里设计些狠毒的机关。
那些剑弩巨石，只能挡活人，却不能退小鬼。于是这些天子又把主意打到了玄学上。
这世间万物，宇宙星辰，山川河流，一花一草，三魂七魄，都是由能量组成，也是由能量驱动。
斗转星移，这些物质能量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春去秋来，事物自有其纪律。
以八卦设墓，这些卦象既为“体”，有为“用”，可生发，亦可灭亡。
阴阳表里，相斗相依；八卦五行，相生相克。
那些违天命、毁气运、有形无形的“外来者”，便都叫他有来无回！
这八卦图虽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眼前小关的脸色却是不怎么悦目，这让周围人的心也都随着揪了起来。
段爷之前在雪山上的时候介绍说过，这关辰超祖上是倒斗的，眼前清秀少年年纪虽小，这门占八卦排星盘的手艺却是祖上传下来的，和那些街上招摇撞骗的神棍不行同日而语。
可这自古以来摸金倒斗干的是损阴德的买卖，曾经道上叫得着名字的几个所谓“行家”，到最后不是惨死就是短命，想不到这关姓一门不仅子嗣绵延，更是将这一门手艺传到了今天。
歪着身子靠墙坐在地上的小关屈起那条没受伤的腿，又两手把另一条腿扳正，肩膀卸下力气，拇指无意识土地着那枚戒指。
半晌，轻吐了一口气，开口却是问了一句没头没尾听起来绝不相关的话：
“你们听没听说过司天监？”
“司天监？是类似东厂太监一类的？”旁边站着的手下中一个眼睛转来转去的黑瘦男人出口答道。
小关闻言，摇了摇头，刚要张嘴解释，只听很久都没说话的程欣开口接话道：
“司天监，早期又称太史监，是个主管天文历法，推算节气的官职。洪武年间，改称钦天监。”
钟涛在旁一听连连颔首，年份官职张口就来，不愧是老钱的徒弟！
小关点颔首，顿了一下，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接下来的话，但又似乎不说出去有些事没有措施解释下去，于是停了一瞬又开口问道：
“那——你可听过大司命？”
“你是说屈原《九歌》里的大司命？”
“不，是和司天监同属的官职——大司命。”
“没有。”
看着程欣和钟涛一脸茫然的心情，关辰超像是意料之中一样，反而松了口气，眼角微垂看着地面，一边盘着戒指，一边给众人讲了一个有关“大司命”的故事。
早在很久以前，其时的天子便意识到死后陵墓的重要性。
为了有足够的时间给自己修陵建墓，从登位开始，就派人开始着手选址建陵，而这承办皇陵事情的就是皇室中除暗卫之外另一由天子直接统领的组织——大司命。
这大司命可不是一小我私家，而是一个组织机构。机构内部门为两部门：
一部门主观天象，推演节气。既要预测地震洪水，又要防治灾荒疫病。上到出征赈灾，下到姻婚嫁娶，占卜休咎，事无巨细，这即是司天监。
而另一部门主生死，算阴阳，上观气运流动，下测龙脉走势。门内共七人，集多家秘诀于一身，文能设计皇陵，武能排兵布阵，而他们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选址建陵。
这部门人无官无职，连名录也没有，对外不提名字，皆自称“大司命”。
这七人从入职大司命起便开始着手培养自己的继续人，从一批统一培养的十四个孩子中每人各挑选一个。皇陵制作完成之日，师父七人入墓陪葬，由徒弟继续师位辅佐新帝为其选址。
若期间有师父因故身亡，徒弟如学成则可直接补位，否则转投师叔门下，大司命中则留出空缺。
若是徒弟遭遇意外，那便容易得多，从剩下的七个替补中选出一个即是。师父入墓陪葬之日，之前剩下的替补门生便直接处决。
自古以来，司天监在明，大司命在暗。
这师傅徒弟加在一起，算上备选，最多不外二十一人。几个朝代下来，莫说世人，连司天监的人都不知大司命的存在，史书纪录上更是只字未提。
在场的人都为这从未听过的皇家秘密组织存在了千年而不为人知感应惊诧，段爷却迅速抓住了这段话的要害。
“只字未提……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各人名顿开，对啊，这等皇室秘辛既无史料纪录，又无档案遗留，厥后连同在机构里的司天监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他一个半大孩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段爷脑中隐约闪过一个想法，不敢确定地出口问道。
“你家里……”
关辰超抬头直视段爷的眼睛，像是读懂了他的想法，微微颔首说道：
“我祖上在宋朝时曾任大司命。”
“怪不得！”程欣在惊讶之余猛然想起，适才关辰超的故事和之前的问句中，他一直提到司天监这个官职名称。
“怪不得你适才故事里一直用司天监这个官名，唐朝由太史局代司天一职，到了宋元两朝时才有司天监这种说法。”
“但你不是说大司命都要陪葬吗？”钟涛也皱着眉头，抓到了故事中的一个矛盾之处。
“是，所以我一直说祖上是摸金的。倒不是怕别人知道我祖上大司命的身份，而是这个官职基础无人知晓，我也懒得解释。”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说？”看段爷的心情在此之前竟一ㄇ绝不知情的，现下发现自己被这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蒙在鼓里好几年，马上也有几份心气不顺。
“因为之前的门上刻着司命印。”
“司命印？”
“据我祖传下来的册子上讲，每个大司命陪葬的时候，都市在自己的墓室门口刻上司命印，也就是说……”
“里面有粽子？”程欣想起小说里种种肤色长毛的短毛的僵尸，一句话脱口而出。
小关听完低声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道：
“纷歧定是粽子，但是应该是有个大司命在里面。要是死透了还好，要是没有——。”
他话说到一半，抬眼瞄了一眼程欣。只见手电光照下，小关胸前和胳膊上带着血渍，嘴唇险些和脸白成一个颜色，此时正低着头抬眼看她，眼白占了眼睛的一泰半。
程欣不自觉后背一凉，往退却了一步，把自己掩在李九龙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