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母城

　　　　赫斯塔突然追念起曾在艾尔玛院长的休憩室里读到的人类学，想起米娜·德利德和她提到的股骨化石，她突然意识到早在修道院的时候，她就触及过那扇通向大断电时代前的大门，只是她其时把这个要害词漏已往了。

　　“黄金时代的遗产，是指书吗？”赫斯塔问道。

　　“远远不止，”莉兹在近旁的桌子上坐了下来，“我们现在的世界一共分为十六大区，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是十六个？”

　　赫斯塔摇头，于是莉兹娓娓道来。

　　“在黄金时代的末尾，战争将整个世界都推向了末日，资源匮乏，人口锐减，在大断电时代降临以后，不到百年，所有的公共设施都被损毁殆尽，修建被焚烧，被炸毁，你再也看不到学校、医院、教堂……

　　“没有抗生素，没有疫苗，一场突如其来的流行病就能一口气带走一个群落险些全部的新生儿，孕妇生产的死亡率高达15%，儿童存活率不足 40%。

　　“在失去教育系统以后，识字率在代际更迭中迅速跌落，图书馆里的书徐徐对大部门人都没有了意义，它们一本接一当地被人拿来烧毁取暖，熬过冬天。可一入夏，人们对高温基础无计可施，只要 40度的高温连续两周，对群落里70岁以上的老人就是灭顶之灾……

　　“所有人都相信这个世界要完了，残喘的老人纪念着文明世界的一切，企图呼吁重建秩序，但废墟潮里生长起来的年轻人基础不再体贴这些，他们有了自己的森林逻辑，痴迷于重新划归领地……人类科技在不到两百年的时间里就跌落回农耕水平——直到，世界上第一座母城，泛起。”

　　“……母城？”

　　“是的，”莉兹像是提及自己的故土一般，声音里充满温情，“它是一座梦一样的都市，面积 34.12 平方公里，像是一颗种子从地底钻出来，偌大的都市空无一人，却秩序井然。

　　“它是旧日文明的遗珠，核能与太阳能配合维系着它的运行，约两千个机械人时刻卖力着整座都市的检验。从母城生存完好的修建之中，人们终于意识到黄金时代的传说并非梦幻——它实实在在地存在过，并像奇迹一样突然降临在我们中间。

　　“在那之后，世界各地在一年之内依次泛起了十六座母城，依靠城中的图书馆、研究所和自动化工厂，虽然母城中的许多技术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仍是黑箱，我们只明白如何操作，却不知其中的原理，更不要说复刻……但人类究竟重拾了文明的火焰。

　　“依托着这十六座母城，我们才走到今天。从第一区到第十四区，正是凭据母城浮现的顺序进行的排列命名。十五区与十六区比力特别，人类至今没有发现能够无损进入这两座母城的要领，所以就暂且弃捐了。”

　　莉兹看向赫斯塔，“大断电时代从 3812 年‘摄星之夜’事件开始，到 4001 年春天第一座母城降临结束，这是人类历史上一段短暂又漫长的至暗时刻——现在每一个大区都在紧锣密鼓地破译着属于他们的母城科技，不外他们聚焦重点永远是能源和军工，文学只是其中一点微不足道的遮盖而已……”

　　莉兹的介绍以一声充满惋惜的长叹结束，她带着赫斯塔去到一副世界舆图前。

　　赫斯塔最先看见的是第三区，究竟它在舆图上做了凸起效果，她伸手轻轻触摸代表山峦的凸起，尔后视线慢慢向近旁偏移。

　　“蓝色的区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它这么大？”

　　莉兹发出一阵笑声，“是海，简。”

　　她望着舆图，“我们这儿离海边不远，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只是申请出行许可的法式太庞大了，如果之后有外派时机，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尔后，莉兹一一指出舆图上差异的区域，赫斯塔一言不发地聆听，似乎今天才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

　　她看见第三区的占地幅员辽阔，共计 1147 万平方公里，是地球上占地面积次大的区域，然而这里的宜居地却只有区区 64 万平方公里而已——剩下的全是待开发的“荒原”。

　　凭据莉兹的说法，第三区的人员漫衍很是极端，谭伊是第三区的第四多数会，却居住着该区约莫 1/3 的人口。

　　而十四区——在赫斯塔的想象中，十四区与第三区之间应当隔着十个大区，然而不——十四区与第三区直接毗邻。

　　只是十四区也很大，如果要盘算当下这里与十四区的绝对距离，那依旧很是遥远。它的总面积到达了惊人的 2473 万平方公里，险些笼罩了所在大陆板块由南到北的全部土地，它的宜居地面积有 186 万平方公里，险些是第三区宜居地的三倍。

　　她看见了十四区北部的茫茫雪原，在那片经年不化的冻土上，险些没有任何代表着城镇或门路的符号。

　　世界舆图只是静静地挂在墙上，然而站在舆图前的赫斯塔却似乎被一道洪流重重冲刷。

　　一开始，她试图在舆图上寻找短鸣巷或者圣安妮修道院，莉兹告诉她这些所在都太小了，基础不行能在世界舆图上找到。

　　于是她转而开始寻找塞文山，却看见一道漫长的塞文山脉，它从第三区北部的海边慢慢起势，向着内陆缓慢延展，长到令人咋舌。

　　莉兹又笑，说塞文山只是恰好和塞文山脉同名，谭伊市城外塞文山的占地面积仍旧太小，不足以在这幅舆图中被标志出来。如果她非要看舆图上的塞文山，可以一会儿去电子舆图上找。

　　赫斯塔怔住了。先前莉兹说起文学的功用时她懵懵懂懂，谈起黄金时代的宇宙探索时她也反映平平，可是现在，当她缄默沉静地面对着舆图上的陆地与大海，她明白感应自己对这世界的某种觉知被击碎了。

　　她想起自己旧日生活的地方，想起修道院外一条条高耸的山脊和忘不见尽头的群峦。

　　塞文山，还小吗？

　　那这个世界……有多大？

　　赫斯塔仰着头。

　　她凝视着世界的国界，第一次感应了自己的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