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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地黄花春不住

第74章 遇上伯乐

满地黄花春不住 桃鹤hyz 2933 2022-06-01 20:33:38

  夜很深了。都市里的车流宛如慢慢拧紧水龙头的水一样,少了许多许多。

  灯火阑珊的街道上,穿着短裤露出长长细腿的妆容精致的女子从身边轻盈飘过,在暧昧的夜色中,她们像黑暗森林里出没的猎物。

  有时卷着飞扬灰尘的出租车刷地停在路边,司机突然钻出脑袋,向他笑着招手,高声叫,“靓仔,去哪呀?”他竟然理都不理,只顾往前走路。

  他开始觉得有点儿不安了,可是一时说不出心里隐隐的不安从何而来因何而生。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多虑了,太谨慎了吧。

  又走了许久,他故意放慢脚步,稍稍停下来,喘一口气。望一下头顶,黄色的月亮依然高挂天上,可是白色云团已经消失了。突然一阵凉爽的夜风吹过来,把他的头发哗啦啦吹得凌乱。

  他不自觉从裤兜里掏脱手机,久未登录的私人邮箱里静静安躺许多封标明未读的 Email,其中赫然发现有一封是梁山的邮件。

  梁山的信

  春河:

  八月了。

  我们走出京燕大学的校门,一年多了吧。

  海县的太阳永远是火辣辣的,比广州的大暑天炙热多了。这里的天空是纯净的蓝,没有一点儿灰,令人惬意。

  有时,打开办公室明亮的窗户,望见远处连绵不停的青山,把悠悠白云的影子投射在宽阔江面上的起伏山峰,就像侍卫一样把整个海县三面困绕,只留下一面远望大海,春暖花开。

  我已考上海县公务员,分数排第一名,顺利被录用进县委扶贫办,上班一段时间了。

  之所以隔那么久才告诉你,只是担忧你听到我考上公务员后会忍不住跑回来祝贺我。可是你紧巴巴的腰包,我怎么能让你给我破费呢。算了,算了。

  走进公务员考场考试的前一天,我在喧闹的县城大街上竟然遇见黎少。追念那一天,我的心依然在滴血,感受自己何等卑微懦弱呀。

  春河,还记得你问我念书有用吗?念书能改变命运吗?你想象不出,那一天我何等失落,何等悲愤,何等绝望…

  大梦醒来,觉察自己寒窗十年,除了贫无立锥,手里只剩下一张苍白的文凭,一无所有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我妈在黎少开办的赌场门口摆了个水果摊子,然后保安拿着棍子像赶乞丐一样赶我妈,把我妈的水果铺子掀了个底朝天,新鲜的水果立即撒了一大街头。

  我妈哭了。

  我恰好路过看见,气冲冲地跑去跟保安理论,我甚至已经准备好挥拳打进赌场里去,把这赌场里的所有劳什子统统打烂才解气。

  我妈哭着朝我大叫,梁山,你千万别打架啊,你还要考公务员,不能闹事,不能出问题!失事就考不了公务员了!我想了一想,停住我推搡保安的手。

  黎少走出大门来了,看见我,哈哈大笑起来,说,靠,我以为是谁呀,原来是你啊梁山,嘿嘿,念书那么好,还纷歧样回来了?黎少已经听闻我从广州逃回家来考公务员的消息。

  我冷笑一声,说黎少,保安差池,叫他们给我妈捡水果,不够的要赔!我的拳头紧紧捏着,骨节咯咯作响。

  黎少看见我短袖 T 恤露出来的手臂,当年被他砍伤的刀疤依然清晰可见,笑得更欢了。

  在他的背后,猛地闪出几个染红头发的街头小混混,手里操着铁棍砍刀,恶狠狠的瞪住我。

  然后黎少走近我,用手背在我胸膛上狠狠扇了几下,说,找揍吗?梁山,许多几何年没揍你了吧,还没涨见识么?

  我妈慌张皇张跑过来拉住我的手,用力把我拽开,远远推一边,然后一个扑通跪在黎少的膝盖前,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头贴地上,高声哭起来,恳求说,黎少……大人不记小人过,求你放过我儿子吧,放过我们吧…呜呜呜…求求你,求求你了!

  我心里一阵剧痛,脸上冷笑,说黎少,你想打就冲我来,你敢动我妈一根毫毛我就马上报警。黎少听了嘿嘿大笑,说,梁山呀,照旧这个死脑袋,难怪…哈哈…

  许多路过的闲人立刻困绕上来,有几个认识我的街坊瞧见我了竟然高声惊叫,咦,这不是我们县考上京燕大学的大才子吗?哈哈,这个时候他怎么还在这里呀?咱们县也许多几何年没有考上最高学府京燕大学的学生了。

  看见我妈苦苦恳求,我忍住了没有动手,朝黎少冷笑几声后,就走了。黎少没追,等我走后,我妈那一摊子水果算完蛋了,被小混混们用脚狠狠踩烂地上了。

  厥后城管赶到赌场门口,不仅没追究那几个小混混,还狠狠把我妈警告一顿。

  等我妈低头叹气慢慢走回抵家里,我再也忍不住了,突然抱住我妈嚎啕大哭。长那么大了,我从没哭过。小时候我爸妈见我顽皮作怪打我骂我都不哭,长大出门后不管做什么遇到不顺心的事,我从没掉一滴眼泪。

  那一天我居然在我妈的怀里哭得像个孑立无助的小孩子,哭的稀里哗啦,哭的一塌糊涂。哭完了,感受所有怨愤被酷寒的洪流狠狠冲刷一次,心里好受许多,不再剧烈灼痛了。

  春河,你知道吗?黎少可风物可牛叉了,没念几年书,高中结业后就丢下书本在县里混,把生意做得一路风生水起,到现在已把咱们县的所有大赌场,KTV,美容院,洗浴城都包下来了。住的是大别墅,收支宝马疾驰,漂亮女朋友像挑衣服一样随便换来换去,身边永远有一伙追随他打打杀杀吃喝嫖赌的兄弟。现在咱们县里呼风唤雨的人物,我们那一届同学中混的最乐成的,就是他了!

  自从回到海县后,我一直受到身边许多人的冷眼和讥笑,压力很大。他们照旧那个老掉牙的调子,跑回来穷乡僻壤的海县事情,肯定是没啥能力,在北上广混不下去的!

  哪怕我考进县委事情了,也不能让他们闭上臭嘴,有时有些人不怀美意的对我说,像你这没家庭配景的人,就算在县委干几十年,老了还不是一个拿着低薪水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科员呢!

  这个时候我就把咱们县新上任的张文清书记搬出来还击他们,证明我没有失败。只要有人问我干嘛跑回来了,我就说你看看张文清也是我们的校友啊,京燕大学结业的,从下层做起的。

  张文清年近不惑,眉毛粗黑,身材伟岸。只留老练的短碎头发,不戴眼镜,双眼炯炯有神。从省府调下来干海县县高官,为人正派,做事雷厉流行,上任没几个月就狠狠攻击县里许多歪风邪气,还把县里污名昭著的脏乱差街道整治的干洁净净整整齐齐,民怨沸腾。

  我从许多同事的口里得知,张文清这次调任海县,就是衔命将海县的落后经济切实发动起来,把几十年挂在海县头上的全省最大贫困县的招牌早点摘掉。

  有一次县委举办一场弘扬传统文化的书法角逐,我报名加入了,没想到我的作品居然获得了参赛第一名。

  然后陈主任告诉我,张文清见了我的字后,很是欣赏,问作者在哪儿,等他把我的情况汇报完了,张文清意犹未尽,盯着挂在墙上的我的书法,连连颔首,久久没有转身离去。

  有一天,张文清竟然让陈主任把我带到他的办公室里坐一坐,晤面时紧紧握住我的手,亲切叫我一声“同学”,让我这个小科员受宠若惊了。

  张文清对我说,小伙子,从北上广跑回来,不容易哟,心态真好。那时,我觉得很是痛快,靠,连张文清都表彰我这个逃跑回来的年轻人了,另有人要跟我说凉爽话的吗?

  然后他跟我聊一会儿毛体书法,看得出他对书法研究很深,对伟人特别崇敬,说我的字不仅把毛味写出来了,还能加入一点小我私家的理解,很是难得。

  离开时,张文清在门口向我微微一笑,说,小梁,好好干。然后他转头对陈主任说,这小伙子不错,多给他锻炼时机。

  厥后我看见张文清给某单元的书法题词,毛味浓,功底深厚。那些飘逸而雄健的字,像穿越回去许多许多年,获得新生。

  春河,我只说这些了,要停笔了。

  我知道你很没心情,唉,不用说,闭上眼睛我能想象出你每天机械人般忙忙碌碌的生活。所以你不必费时间给我回信,不必了,真的不必了。

  我会不定期给你写信。只是哪一天,万一你换了邮箱,一定记得告诉我哦。

  祝你和田园,一切安好!

  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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