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现实

满地黄花春不住

第59章 可悲的羔羊

满地黄花春不住 桃鹤hyz 4774 2022-05-14 20:02:34

  回到外贸部,春河看见办公室里依然一片紧张忙碌的气息,另有几天就过年了,公司里的外省员工比力多,可是提前请假坐车回家的人寥寥无几,各人不干到最后一天不休息。

  春河坐下来给田园发信息,把古芸适才对他说的话告诉他。

  田园听了,一跺脚,回复说,“梁山真惨啊,竟然被别人戴绿帽子了,幸亏分的快一点,否则等孩子出来了,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呀!”

  马保伟突然叫一声春河,跟我来,春河就被马保伟叫进古芸的办公室里去了。

  古芸走开了。

  没有电话过来的时候,办公室里静静的,只要关上门,险些听不见外边走廊的脚步声。

  “这老家伙,老油条,又想整人了么?”

  出其不意的领导约谈,让春河有点儿紧张,心里咚咚直跳。

  之前他被马保伟特别看护过频频了,大多数是细枝末节的事情。马保伟的金睛火眼,外贸部一向是佩服的不得了。

  近来他的销售突飞猛进,风头正劲,跟古芸私下接触也越来越多,想必马经理想吃掉他的心都有了。

  马保伟坐在古芸的办公椅子里,慢慢点燃一支烟,笑说,“春河,听说你炒股不错呀?”

  春河正愣坐着等马保伟出招,如何还击的台词他已准备好了,没想到经理不谈业务,破天荒跟自己聊起股市来了。

  “没炒。没钱…”春河一直觉得炒股是私密的小我私家事情,在公司里不宜声张。

  “你不是科班生吗?专业人士啊。没钱,你帮我操盘。”

  “哪里,不用,有空随便看看而已。”春河笑了。

  “那你帮我看看这只股票如何,茅台,这几个月翻一倍了,可我经常买进卖出的,老是不挣钱,还亏了不少。唉,好伤脑筋呀,早知股市这么庞大,就不进去了。现在,每天盯着随着,只希望尽快回本,回本了就不玩了,永远不玩了!”

  看着马经理唉声叹气的,春河心里偷笑,口气放缓一点,故作慰藉说:“马经理,茅台是好股票,你拿住就行了。”

  “唉,也知道拿住好,就是拿不住呢!”

  “那是心态问题了。你,还得多修炼呀!”

  居高临下的口吻,摇身一变,酿成马经理的老师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胆大包天,立刻闭嘴,没往下说。

  马保伟点一颔首,说,“春河啊,如果你事情跟炒股一样专业就好了,你早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什么意思?”

  “公司里每天都是琐碎的小事,掌握欠好分寸,影响士气哈!小我私家,团队,不改改,很快就倒退了。替你担忧呀。我事情二十多年,外贸也干了十几年,论年龄,资历,绝对能当的上你的年老,你呀有些事,我能解决的,别只喜欢往Mary那边跑了…”

  春河脸含微笑,马经理的意思,他虽然明白。

  “你也是公司的业务主干了,有个事,我先跟你谈谈吧。公司正在搞薪酬制度革新,可能有些落差,希望每个员工,特别是主干员工,必须配合。”

  “又是那个上市什么鬼呀?”春河不禁激动起来了。

  “是的。成本太大,公司一直给各人的压力不够,钱老板说,远远不够…”

  还不够?!春河心里痛骂。

  “企业要快速盈利,报表做好,才气快一点上上市。咱们钱总,现在生产少管一些,主抓上市,尽量把成本压下去,争取年底进去排队。辛苦各人一时,上市后,都不会亏待各人…”

  “每天就只会叫上市,上市!成本,成本!这么苛对员工,早晚人都市跑光了!你是经理,不能多向老板提些有意思的建议么,别只知道舔老板屁股!”春河不知哪来的大火,豁出去了。

  他以为马保伟会生机,不意马保伟笑了,慢慢说:“我也跟你一样,人为调整的工具啊。”

  春河像被绑了手脚等着宰杀的鸡鸭,说道:“那好吧,要我怎么配合呢?说!”

  马保伟像钦差大臣一样,把新的人为调整方案宣讲一遍。春河仔细听,心里似乎升腾起冷冷的雨雾,越来越凄凉了。

  “没法活了,没法活了...”春河叹伤。

  “你的底薪虚高,砍一半,二千块。以后收入都要靠订单了,多劳多得,不劳不得。”

  “搞笑,什么叫多劳多得,不劳不得?”

  “你一年要做五千万销售量,才气有提成。五千万,听见了吗?五千万,是最低保有量。”

  “五千万?”春河又惊叫一声,嘴巴张得比猪八戒还大,“咱们厂一年也就搞几个亿左右,你要我一小我私家搞五千万?这不是,不是…人有多斗胆地有多大产吗?”

  “公司的要求。春河,每个销售员的任务都差不多,每个月销售额不能低于四百万,否则当月没提成,只能拿基本人为。”

  “你的意思是...是不是说一年搞五千万?某些月份做不到四百万,也拿不到提成,对吗?”

  “是的。以前公司养了许多懒人,以前他们接了几个大单,完成一年的任务,剩下时间睡大觉去了,不努力了。新方案,就是要根治这个病!”

  “市场有旺季淡季呀,销售也有淡旺季啊!有时多一些,少一些,那不也正常吗?没法分得这么平均,况且经济情况很狗屎时,不管销售员多努力,基础完成不了任务的呀。干得多的月份就不能把超标的销量分给干得少的月份吗?”

  “不能!”

  “人精啊,人精啊!”春河忍不住大笑,“马经理,你觉得这种考核科学合理吗?”

  “你说呢?”

  “拍脑袋,瞎指挥,没人性,不讲市场纪律!”

  “呵呵,春河,公司制度就是这样了,你觉得公正就干,不公正就走。这么简朴…”

  “你说的销量,是统计所有客户吗?不分新老客户吗?”

  “老客户,最低保有量是目前销量基础上增长 50%,没有老客户订单的,或不够的,就要想措施去多开新客户哟。”

  “50%?天呀,靠。现在整个出口行业才增长几多啊?去哪弄50%呀?”春河的心彻底凉了。

  “春河,你老毛病又犯了!”马保伟高声警告。

  “老客户和新客户的提成比例是一样的吗?”

  “老客户老订单就按你的任务完成率提一点儿,不多,哎呀,这块老皇粮老锅饭,钱总经常骂的了,别太依赖了,过段时间就都要取消了。以后只看新增的,新客户新订单的提成比老客户老订单高,你做得越多提越多,不做就只能拿一点儿底薪了。”

  “什么狗屁原理!只看新增,老客户老订单都不给提成了!”春河气得直跳起来,指着马保伟的脸,恨不得往他脸上啐一口。

  他经常上下班996,销售好不容易有起色,盼着 Paul 的大订单早点出货公司发提成,交房租,可是现在,这块提成快没有了,大大缩水了!

  马保伟正襟危坐,脸含微笑,不为所动的样子,说:“春河,只要你努力事情,多拿单,多开新客户,收入照旧会上去的,对你这样有冲劲的人,不是问题。”

  “妈的,”春河爆粗口,“你觉得现在生意很好做吗?我每天加班加点忙死累活拿这点儿钱就算很高了,就让你们眼红非要想措施砍下来是吗?我怎么努力都不被你们认同,还觉得我偷懒!我靠!”

  “再努力哟,多拿单,不就行了嘛!你想多了。新方案,不仅对你,针对所有人。”

  “别说那么轻松,”春河朝马保伟冷笑,“你也是销售…”

  马保伟冷笑,把手头即将熄火的烟头摁灭在烟缸里,又点燃另一支烟了,说:“你有什么差异意见,可以去找钱总说,如果外面有更好的事情,也可以去看一看。”

  春河不知道跟马保伟谈了多久,脑子里乱糟糟,心里起起落落的,似乎不停翻腾的严寒潮水。

  他推开门,走出去总监办公室的那一瞬间,脸色苍白,觉得自己的手异常软弱无力。

  他的裤兜里震动一下,手机屏幕亮了,提示邮箱里有一封新来的 email。打开手机,看见梁山的来信。

  春河:

  展信好!

  临近除夕的广州,想必依然笼罩在一片严寒之中吧,而在海县,每一天天气都是那么清新自然的,阳灼烁媚,碧空如洗,似乎春天未曾离去。

  也许,第一个没有你和田园陪伴的春节,纵使天空中有何等美丽的烟花,我都市觉得自己很是孑立...

  想起临行前的那个晚上古芸借的五千元,心里依然过意不去,恨不得尽快挣够钱了,就还回去给她。

  这样平易近人、善解人意的上司,打起灯笼去哪儿找呢?

  昨天下午,一小我私家偷偷跑去了海县中学,校道两旁依然栽种两排叶子被修理得平平直直的九里香,看不见绽放的花瓣,叶子是青绿色的,没有一点衰败的气息。

  放寒假了,校园里行人稀少,空空落落。

  我在学校里独自走了几圈,照旧那些熟悉而发旧的教学楼,红色砖头灰色瓦片砌成的食堂,走道里丢了乱七八糟垃圾的学生宿舍,骑着自行车时发出叽叽嘎嘎声响的坑洼不平校道,另有黄昏时天空中不时重新顶掠过的张皇失措的黑鸟。

  学校教学主楼劈面的我们年少时每天做广播体操的宽阔广场上,竟然高高竖立起来一块突兀显眼的石碑,上面镌刻着一连串海县中学历届结果优秀的高考生名字,其中有我们那一届的学生名字。

  春河,第一名,京燕大学

  梁山,第二名,京燕大学

  依依,第三名,京燕师范大学

  杨花,第四名,京燕师范大学

  ...

  走近石碑,看着这些曾经耀眼的熟悉名字,真不知道是喜是忧,是骄傲照旧怕羞呢?

  真的不希望自己结业后的失败经历成为反面教材,攻击了学弟学妹们的念书热情啊。

  我没有去打扰依依,不想让她知道我也回来了,也不知道她人在不在学校里,照旧已跟她的爸妈回去乡下过年了呢。

  以贫穷海县人的眼光,一个年轻人有时机出去离家越远的都市事情,说明他越有能力,越有前途,一旦他回来了,无论如何,他都是失败的。

  春河,你知道我现在压力有多大吗?一旦亲戚朋友同学都知道梁山在北上广混不下去了,竟然回来海县混了,不知道引来几多讥笑和奚落。

  在逃离广州的时候,就对自己说了,不管未来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坚强,可是每一次检验信心的时候,似乎什么都不管用了。

  自从回来后,我的耳边已听到了不少熟人的闲言碎语,嘿嘿,念书有什么用,梁山不是很厉害吗?响当当的名校结业,还不照样回来了么?回来海县了,以后他有什么时机呢,还指望他能干得出什么名堂来呢?

  在他们眼里,有能力的年轻人就不应回来海县事情,似乎待在海县谋生的人,只配叫垃圾。周围的讥笑就像重新顶上瀑布般砸下来的沙砾,慢慢把我湮没了。

  回抵家的那一天,我爸妈忧心忡忡问起我和杨花的事儿,说,小梁,为什么只是你一小我私家回来呢,杨花呢,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吗?我无言以对。

  我兴起勇气,跟爸妈说我俩已经分手了,我妈就叹气了几天,说,小梁啊,算了,分就分了,妈不怪你,有钱人家的女儿脾气欠好,这妈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一直怕你跟她情感太深,不想让你太尴尬。情感的事儿,妈永远让你自己做主,包罗你的事情。你留在BJ也好,去广州生长也好,回来海县事情也好,只要你身体康健,平平安安,就比什么都重要,你爸和我就很兴奋了。

  每天,我爸依然蹬着三轮车在县城里的大街小巷里搭客送人,不管风里雨里,早出晚归,十年如一日。我妈照旧老样子,在县城的菜市场大街上推着滑轮车子卖菜,有时还要忍受被城管追逐驱赶的侮辱。

  每一次看到他们瘦削单薄的背影,心里悲愤,可是,虚长了二十四年的自己却对这一切无能为力...觉得自己是一个何等没用的人,枉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啊。有时真想抱头痛哭一场,春河,可就是不能哭,不能哭…唯有在夜深人静时,关着门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淌眼泪了。

  唉,又想起拖欠京燕大学的两万元学费了,现在看,还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气还清了...

  你爸把自己弄得半头鹤发的了,人很清瘦,在菜市场街上见到我妈时,都市跟我妈买一些菜回去。

  每一次老人家晤面时都市聊起咱们,你爸就会唉声叹气的说,春河这孩子,不听我话,不应去考研,一心扑在书本上,你看,错过了许多找事情的时机嘛!他的学历,就不应找个没前途不稳定的私企事情,早点出来考个多数会的公务员,或者去稳定体面的事业单元事情,但他就是嘴硬,老不听我的。

  我妈就不停慰藉他,说,你别急,春河有文凭,还年轻,又争气,在一线都市奋斗,以后另有许多时机的。

  这下看到我从广州跑回来海县了,这几天跟我妈聊天时,你爸越发低头丧气了,老是说念书没用,他辛辛苦苦拉扯的孩子读了什么名校,到头来,还不如一个高中结业出去打工的人好呢,混得春节也没钱回家过年了。

  你爸还说,过几年你妹也加入高考了,随便读个离家近的三四流院校就行了,重要的是学费要低,能省钱,肩负轻。

  公务员考试越来越近了,对我来说,似乎是面临一场生死考验,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日子每过一天,心头上就多了一份张皇和忙乱。

  每天面对一大堆考试领导资料,天文地理的行测,八股文式的申论,后头另有深不行测的面试...哎呀,特别烦哈!

  为了生活,为了出路,只能咬紧牙关了。至少,紧张忙碌的应试生活,比在广州过的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强许多倍吧。

  你和田园过得怎样了呢?

  我要停笔,专心看书温习了。为了不打扰你,不打电话了,抽闲写一写邮件也好吧。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转动
目录
目录
设置
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