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正递出一只笔,指着‘拒绝治疗同意书’上需要签署姓名的地方。
徐公正看了一眼老人,说道:“这里。”
老人推开徐公正手,怒道:“我不会写字,你自己签。”
徐公正皱眉,‘拒绝治疗同意书’必须患者本人亲手签字,否则是不具有执法效应的。
医生代签字是违法行为。
以后如果患者要是死了的或者外出就医泛起意外了,那首诊医生和医院就会肩负很严重的责任。
徐公正以为老人的恼怒是因为不会写字。
徐公正改口道:“不会签字就按手印吧。”
他弯下腰从抽屉里七找八找,翻出了一个盖子上满是泥垢的印泥。
徐公正看着年迈的老人,也是体现理解,因为现在许多农村里的老人确实就是没有文化,写字很不方便。
老人腹痛难忍,一直在发脾气。
徐公正拿出了印泥想让面前的老人按个拇指印。
但看起来老人很抗拒按手印!
“按一下吧。”徐公正见到老人无动于衷,于是重复了一遍。
老人再次拒绝,而且骂道:“就知道弄这些没用的,我又没在这看病,你凭什么让我按压,谁知道你按得是什么工具。”
“上面有字的。”徐公正指着上面的内容说道。
老人看向纸上,‘拒绝治疗同意书’上面清晰地写着相关的内容。
老人看着密密麻麻的字,直接质问道:“我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半只脚都要进棺材的人,怎么认识字。”
徐公正点颔首,说道:“那我给你解释,这张纸上面意思就是你拒绝在乔星社区医院治疗,同意转上级医院治疗,你自愿肩负任何结果。”
老人照旧不相信徐公正说的话,阴冷地笑道:“你说什么,我就相信什么吗……我怎么知道你上面写了上面工具,现在深圳诈骗的这么多。”
“上面有字。”
“我不认识字。”
“我念给你听……”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要是骗我的呢。”
徐公正苦涩一笑,徐公正说什么话面前的老人都不相信。
老人清了清嗓子。
老人严肃起来,变得淡漠的脸上现在就似乎跌落更低的冰点,甚至残忍得有些僵直了,就像画出来的符人一样,阴森森的,没有任何血肉的质感。
老人“咯咯”地笑着道:“医生都是骗人的。”
徐公正有些接不上话。
他脑海里浮现了一些之前他决意要来下层社区的时候,他的研究生导师对他说过的话:
有时候医患关系的矛盾加深其实就体现在这种平常门诊的不信任当中,特别是下层医院,这样的矛盾就加深的更厉害,下面的人总觉得社区医生水平太低,总想着往上走,而这样就造成了两个毛病,一个是下层医院的病人淘汰,一个是大量病人流入上级导致上级医院压力过大,这间接导致了上级医院的医患矛盾关系二次加深。
……
徐公正追念着导师的话,然后再看向面前的老人突然心中感伤道:“姜照旧老的辣,没想到老师都没去过乡镇街道,就一样洞悉了街道的情况。”
徐公正审察着面前的老人。
从老人火爆的脾气判断来看,转到区人民医院以后,预计还能再擦出焚烧药来,估摸着又得转到省级医院了。
徐公正说道:“可是凭据流程签完字你才气走。”
“啊……你。”老人大口地喘着气。
他似乎想要说话可是又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一直含糊地嚷嚷着,声词的组成都已经不切合正常的逻辑,完全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了。
徐公正见状,隐隐不安。
老人心情痛苦,捂着肚子的手发鹤发抖。
徐公正觉察了事情的差池,老人的嘴唇发绀,眼睛里的晶状体显得污浊无力,气的手脚似乎不自觉地在不规则地发抖。
如果再这样下去,真的可能加重病情,甚至泛起并发症心肌梗死和脑出血等。
徐公正温和隧道:“你别生气,越生气越难受……这样吧,你先签字,我们这边有监控,如果我骗你了,到时候你就让公安局来提取监控。”
说完,他指着角落里像壁虎一样偷偷趴着的监控摄像头。
老人徐徐抬头,目光随之移动。
老人实在是痛得有些忍不住了,捂着肚子,身上打冷战。
“我不想死……我还想在世……儿子马上要回来了……而且我儿子告诉我上要抱孙子了……”老人开始胡言乱语。
徐公正听着老人的话,感应发憷。
就在徐公正担忧老人的精神状况是不是有问题的时候。
“我签。”老人说话了。
老人选择了签字,徐公正没多想将红泥印推到了老人的面前,老人伸脱手指压在红色的印泥上。
老人抬起染着红泥的手,凶巴巴地问道:“压在哪里……我看不见,我白内障,看不清楚。”
徐公正望着老人污浊的瞳孔,心里露出一丝心疼。
“这儿。”徐公正伸出左手道。
徐公正指着‘拒绝治疗同意书’上签署姓名的栏目。
老人的手抖得有些找不到地方。
“我帮你。”徐公正说道。
他抓住老人的手腕,然后朝着需要签字的地方徐徐移动。
抓住老人的手腕的那儿一刻,他有些震惊,这么细瘦的手腕摸起来就像营养不良一般,褶皱的皮肤摩擦着他十分不适。
老人按下了手印。
徐公正说道:“好了,现在我就让救护车送你去区人民医院。”
他拿起同意书,泛红的指姆印已经按在了患者签字的栏目,他在上面备注好是用哪一根手指签字后,就将同意书藏进了抽屉里。
白晴回来了。
她喘着气,对徐公正说道:“徐医生,隔邻的吸氧和心电监护已经准备好。”
“好,暂时用不到了,等下要部署120救护车送到上级医院了。”徐公正说道。
“白辛苦你一趟了。”徐公正看着白晴跑来跑去累的喘息的样子,有些自责地说道。
说完后,徐公正望向老人,他十分无奈,原本计划直接在留观室给老人吸氧和上心电监护,然后去查体,但是老人拒绝了这一切。
“我可以查个体吗?”徐公正问老人。
老人摇头拒绝,生气地低下头。
就连查个体,稍微明确腹痛部位的时机,老人也没有给徐公正。
他对徐公正充满着怀疑和敌意,那种对年轻医生的质疑完全就写在脸上,绝不掩饰。
“好。”徐公正说道。
徐公正没有措施拗过老人的倔强。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看着签字拒绝继续治疗的同意书,徐公正走向自己的座位。
他拿起手机,看向桌子上贴的通讯录。
通讯录里是全院值班电话号码。
他拨通了乔星社区医院急诊120的电话。
“急诊有个病人,腹痛原因不明,需要转上级医院。”徐公正说道。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却沧桑的声音:“现在医院就一辆120救护车,我在出任务,已经回来的路上了,十分钟就到。”
徐公正皱眉:“十分钟?”
电话那头声音变得模糊起来:“对,信号欠好,等十分钟。”
话音刚落,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整个通话的历程徐公正都开着免提,保证着老人能听清楚。
徐公正看向老人,欲言又止,下层医院的条件就是这样的,医疗设备和救护车都是有限的,早上的120救护车已经出车了,还没回来,所以现在必须等着120医生回来,才气再出车送到区人民医院了。
“我好痛,我受不了了。”老人痛得嚷着。
徐公正没有措施。
白晴在一边小声提醒道:“徐医生,我们还可以叫外包的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