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公主就像没了灵魂的活死人一般,在床上了连躺了两日,不吃不喝。
她今生最大的喜事,突然就酿成了今生最悲痛的丧事。
对灵王的忖量,从十年前初遇他开始的一点一滴,点燃着她唯一生存下去的希望。
可一旦梦醒,她的心就像被万剑穿心,想到那烈火,就用手捂住眼睛,想将这个残酷的现实赶跑。
她愿意一直陶醉在灵王还在世的回忆之中,不愿意相信他死了。
青海王着急劝她,将灵王的尸骨以及宝剑,让阿依送到她面前,好让她死心。
慕容公主认得那剑,这残忍地剿灭了她最后一丝希望,一咕噜从榻上滚下来,跪在尸骨前,双手抚摸着那把剑,良人两字还没出口,已经是泪水涟涟。
“殿下,人死不能复生,您别太伤心。”阿依随着流泪相劝。
慕容公主的嗓眼全被热火咔住,把剑捧起来,用脸贴着它,似乎贴着灵王的脸一般亲切。
自此,别人休想把剑从她手里拿走。
若想拿,她就拳打脚踢,死抱住剑,一副不容任何人侵犯的样子。
阿依很是担忧,把这事陈诉给青海王。
青海王百忙之中抽闲赶到她的卧房去看望。
“玉婼。”他靠近慕容公主。
慕容公主见着他却像见到了鬼一样,护住宝剑赶忙躲起来,大叫:“凶徒!凶徒!”
“谁......谁是凶徒!玉婼,清醒点,我是你阿耶!”青海王着急地提醒她。
可慕容公主就像听不懂他话似的,始终用恐怖的眼神瞅着他,禁绝他靠近。
御医前来诊断,十分遗憾地禀告:“大王,玉婼殿下恐怕是大火中受刺激太大,得了失心疯。”
“活该的庸医,乱说八道!”青海王压根儿不信,“拿出去砍了!”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御医凄厉地恳求着,声音越来越远。
青海王瞅着蜷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慕容玉婼,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孩子怎么可能就这么一点小事就疯了呢?
她从小天不怕地不怕,五岁能骑马,十岁能徒手杀狼,一人去长安,从来没对自己说过半个怕字,一天到晚笑笑嘻嘻的,基础不知道愁为何滋味。
这么一个生动开朗又坚强的孩子,不行能得失心疯!
那个御医肯定诊断错了!
或许她只是一时间没想明白,缓一缓就好了。
“此事不许说出去,否则你们的脑袋老子可保不住!”他警告伺候慕容公主的下人。
接着,他回到御书房,唤来国师,把慕容公主的情况说了一遍,像个被打败了的鬣狗一样地低头丧气。
“许是玉婼殿下对灵王用情太深,才导致这种情况。所以应该尽快让她离开这里,换一个情况。忘掉灵王,她的情况应该就会好转。”
“你是说让她随达波杰一起走,马上同赞普结婚?”
国师点颔首。
“不行,不行,万一赞普发现她脑子有问题怎么办?”青海王哪舍得慕容玉婼就这么远嫁,至少得等她情绪好转之后再去自己才放心。
“赞普要的是大王的支持,大王要的是国丈的头衔以及吐蕃最大的藩王之位。至于玉婼到底如何,大王觉得赞普会介意吗?”
“可——照旧徐徐。”青海王虽然明白这个原理,但是,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疯癫的情况下嫁那么远,被人欺负了她不自知,自己更是鞭长莫及,多可怜!
自己再怎么贪念权势,也心疼她啊!
“要一气呵成,若扑灭了振威军再送玉婼去行婚礼,只怕大王对吐蕃的作用已经没那么大,而赞普知道了玉婼的状况,很难再让她做大妃,您之前的计划就会大打折扣。”国师劝道。
青海王击拳叹息。
这节骨眼上玉婼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事已至此,也只能先让赞普娶了玉婼再说。
有吐蕃结亲国书在此,又是相助灭振威军的要害时刻,赞普是不敢违背允许的。
他让人通知达波杰与慕容公主立即出发,以免战事发作,路上不宁静。
对外的名义是公主与灵王蜜月出游巡视。
他还想得挺周全,让人扮作灵王陪着王妃,以备不时之需。
出游的队伍阵仗很大,三千骑兵左右护卫。
达波杰求之不得,有慕容公主做护身符,自己离开大汤国境更有宁静保障。
青海王又嘱咐小依和卫队长,公主的病情对外严格保密,万万不行让达波杰接触到公主。
一定要保证结婚之前,无人发现公主有异样。
倘使公主犯病,就坚称离开时还好好的,一定是路上被什么工具吓着了,把责任推给吐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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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王收到达波杰的亲笔书信,约定双方偷袭振威军营地的时间和偏向,以烟花为信号。
这让青海王犹豫满志,感受前途一片灼烁。
他提前做好准备,找了个理由从营地调回全部外借的青海骑兵,然后将所有的军力驻扎于振威军营地北面的洼地期待。
约定日寅时初,月黑风高。
一颗金黄色的信号弹突然照亮天空。
青海王一声令下,骑兵为先锋,步兵随后,排山倒海似地冲向营地。
黑黑暗,营地的士兵仓皇应战,双方拼死搏杀。
杀到天微微亮,尸横遍野。
青海王这才发现,与自己搏杀的,是吐蕃军,大惊,连忙鸣金收兵。
吐蕃军却认定青海王是与灵王唱了一出双簧戏,诱自己入局,故而咬住他不放。
青海王恨得咬牙切齿,以为吐蕃军杀红了眼,想把自己也干掉,所以不得不还击。
双方斗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青水师数量远少于吐蕃军,难以反抗,正欲退却,吐蕃军后方杀入振威军,生龙活虎,把吐蕃军打得措手不及,落荒而逃。
青水师此时已经疲惫不堪,也乘隙逃窜。待停下来修整,清点人数,发现所剩无几。
青海王一夜之间酿成了光杆司令,心慌不已。
他十分疑惑,怎么莫名其妙,自己竟然同时与吐蕃和大汤结仇?
这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他不敢再回青海城,怕振威军追究,究竟自己杀了灵王。
恐惧之下,他领着几个忠实的残兵暂时躲了起来。
太阳初升,振威军军士在阳光中扫除战场,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一位身着金色铠甲的将军从士兵中走过,晨风扬起他背上的红色披风,威武而英俊。
人人见到他都恭顺重敬地停下来鞠躬:“将军。”
他不是别人,正是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