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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年

第四章 晨理荒秽

人间四年 Freelo 16137 2021-07-08 23:48:04

  六月的阳光总是格外丰裕,有时蔚蓝的天空下挂满了洁白的云朵,就像一只只飘在天空中晒太阳的绵羊一样可爱,有时透明的天空万里无云,纯净地就像在蓝色的大海中洗涤过一样。晴朗的天气每天总是如约而至,地面上坐在树下纳凉的人们心中却悄悄发愁,马上到了播种玉米的季节,天空中却找不到乌云的一丝影子,这样下去,纵然玉米播种下去最终也会因为缺水而无法成活。每到夕阳西下晚霞挂满天边时,吃过晚饭的男人们总会不约而同地聚到街口,有的光着膀子,有的抽着旱烟,然而,挂在他们的脸上险些是一样的忧愁。

  各人都在期待一场大雨的到来。

  “哎!看来最近几天是没雨了。”嘴里叼着旱烟的孙大爷首先开口了。他这种上了年纪的人平时是不怎么看天气预报的,然而他会凭据天边的晚霞、路边的蚂蚁、另有那些在麦场上方盘旋的蜻蜓来推测最近的天气状况。

  “是的。我最近一直在看天气预报,最近几天简直是没雨。”作为平时街道里最活跃的男人,这种场所怎么可能少得了我的父亲,他刚吃过晚饭放下饭碗就奔街口去了。

  旁边一名光着膀子的中年男子似乎被我父亲的这句话给刺激到了,适才还一副枯燥的心情瞬间富厚了起来,只见他把嘴上的烟蒂往旁边一甩,双手就开始在空中比划了起来,“这还怎么得了?再这样继续下去,地里还怎么种庄稼。”

  “是啊!太旱了,玉米种到地里是不会成活的。”

  “可是错过了这个时节就没法种了。”周围的人都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时候到了就要种玉米,错过的话,一季的庄稼都毁了。”不知何时,父亲也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只见他嘴里一边吐着烟雾一边慢条斯理地讲着,“真的不行的话,就只能先刨坑再浇水,最后播种埋土。”每到要害时候,父亲总是喜欢装作一副沉思的心情来卖关子。

  “那也不行。就你浇的那点水还不够三个艳阳天蒸发的量。”有着四五十年种庄稼经验的孙大爷马上否认了父亲的想法,在种庄稼这方面还真的没人敢跟他叫板。

  父亲低头丧气地望着北坡脚下的那片良田,以及伏在坡脚的那条干枯蜿蜒的水渠。这下他也没辙了。当他的目光徐徐收拢到村边的小溪时,他的眼睛瞬间闪出了亮光。“我们可以用河里的水浇地啊!”

  大伙被一惊一乍的父亲吓了一跳,“老周,你别开玩笑了。那险些都要断流的溪水怎么用来浇地?”

  父亲指了一下河水的上游,“这条河的上游不是有个水库吗?到时候我们可以凑点钱给治理水库的人,让他们放点水给我们浇地不就行了?”

  由于那个水库并不归我们镇统领,所以平日我们也无权决定开闸放水。

  各人的问题似乎一下子都解决了,聚集在街口的人群也都开始徐徐散去。有的顺着柏油大路继续往北坡走去,每晚在北坡的坡顶上都有村民聚集在上面唠嗑纳凉;有的沿着河滨的小道向下游走去,在小道与东大街的交汇点有一个烧烤人家,那儿也是纳凉的好去处。父亲仍呆坐在原处望着西边的天空,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只有西边群山的背后还发着橘色微醺的光线,父亲的心里仍在盘算是否还要继续等下去,期待大雨的到来。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便起床做早餐了,这比她平常的起床时间都要早。昨晚太热,我又是看书看到凌晨才睡着。我卧室的隔邻是厨房,每次母亲在厨房哐哐堂堂地摆弄炊具时都市将我吵醒,慢慢地,我的耳朵已经对这股噪音麻木了,只要母亲制造的噪音不是太大,我都能在被吵醒后继续呼呼大睡。但那一早,母亲制造的噪音一直很大,似乎也没有停歇的意思,我抡起拳头锤了几下床头的墙,“妈,你是想杀了我吗?这么大的声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赶忙起床吃早饭,吃完早饭后还要下地干活。”母亲说话的同时故意将碗重重地在擀面桌上磕了几下。

  “我说了我不吃早饭,别再叫我了。”我恼怒地咆哮完这句话后继续埋头睡觉。

  “什么,下地干活?地里的活不就剩种玉米了吗?现在地太旱,不是不适合种吗?母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的心里满是疑惑,以至于我都怀疑适才母亲有没有提及下地干活的事。我睁开眼睛,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妈,你说的啥意思?地里的活不早都干完了吗?”

  “你爸说再不种玉米就要错过节气了,所以我们计划先用手扶拖拉机拉点水把玉米给种上。”

  母亲说的倒是轻松,我却听得很难受。父亲一个拍脑门的决定都可能要我在地里多干上好几天。我又使劲地在墙上锤了几下以表达我的不满。就在这时从客厅传来了几声“咚咚咚”的声响,当我听到父亲的手杖,敲击着水泥地的声音从里屋移动到院子时,我赶忙收起了拳头,大多数情况下,我照旧比力畏惧惹怒父亲的。

  “镐镐起床没?”父亲清了清口里的痰,首先向母亲问起了我的情况。

  “正在穿衣服,马上就好。”我一边抢着回覆父亲适才的问话,一边赶忙拎起床头的半袖往身上套。

  我一直都不喜欢吃早饭,纵然知道上午要下地干活,我也只是吃了半个馒头喝了一碗清粥。母亲收拾完厨房的活就扛着锄头先走了,她要先到地里顺着麦茬刨些小坑,到时候我和父亲往小坑里浇水、撒种子、埋土就可以了。

  母亲走后,我和父亲将街坊邻居家里所有空置的水桶都给借了过来。车厢里摆满了水桶,父亲开始拎着水管一个个地给水桶里灌水,我在帮父亲合上水闸后便退回了自己的小屋,照旧床上舒服,我决定先用这段空闲的时间躺在床上小憩一会。还没过五分钟父亲便开始叫我了。

  “镐镐,我们的井里似乎快没水了。”父亲刚一开口便打破这清晨刚在我们院子里存活片刻的宁静。

  “嗯,我知道了。”我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我知道父亲在喊我,但他说了什么我基础没听进去。

  “镐镐,快出来,井里没水了。”父亲说话的语气有点着急了。

  我赶忙从屋里走了出来,恰悦目见父亲手中的那根水管正有气无力地往外一口一口地吐着水,每吐一口都要停顿一下。白色透明的水管中,一个个的气泡正从井里徐徐地爬上来,然后又慢慢地游向父亲旁边的水桶里。

  “还傻愣着干嘛!还不赶忙关水闸。”我迅速地跨过水管一路小跑到水闸旁,然后用力地将水闸搬了下来。

  “爸,我们灌了几桶水了?”关上水闸后我又跑到了车厢旁边,然后试着晃了晃车厢前排的几个水桶,其中就两个灌满了,第三桶才灌了一半,我这才想起我家的水井一到夏天就缺水的毛病,只是令我始料未及的是它竟如此地不给力。

  “爸,这可怎么办?我妈还在地里等着呢!”说完,我用力地在蓝色水桶上拍打了一下。

  父亲放下手中的水管后,直接在手扶拖拉机的驾驶座上坐了下来。他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在上衣口袋的烟盒里随手一夹,便从里面抽出了一支香烟,右手刚把香烟放到嘴上,他的左手便从裤袋中掏出了打灰机。“蹦”,一个火苗蹿了出来,父亲用力地嘬了一口后,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便夹着香烟从嘴上拿了下来,一阵青色的烟雾从父亲嘴里喷了出来。父亲的样子很惬意,我却看得很着急。既然父亲不能从我的眼里看出我的焦虑,我只能将适才的问题再重述一遍。

  “那还能怎么办?只能让井休息一会再继续抽咯!”说完父亲又潇洒地抽了一口手中的香烟。

  “爸,要是按这种速度,我们恐怕用一上午的时间都不能将这些水桶灌满。我妈还在地里等着咱俩拉水已往,咱俩倒在这打起了游击?”我说话的时候悠哉的父亲仍在继续吸烟,看着他一副无所谓的心情,我真的想夺过他手中的香烟将其掷在地上,最后再狠狠地在香烟上踩上几脚。

  “那你说怎么办?”父亲用冷酷的眼光望了我一眼,他的目光就似乎知道了我内心适才的那个想法似的,连说话都是酷寒的语气。

  “要不我们去买水吧!”农忙的时候,有的农户家的井水比力旺盛,那些井里缺水无法正常种植玉米的人,都市开车到这些农户家去买水,说是买水倒不如说是交电费,农户会凭据车的巨细象征性地收一块两块。

  父亲不说话了,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继续等下去,我们一上午都灌不满这些桶。如果我们现在去买水,可能为了种个地,他这几天的烟资都没了。父亲犹豫了一会照旧把手扶拖拉机开出了院子,我关上门后紧紧地跟了上去。

  上午八点的太阳正生机蓬勃地散发着身上的光线,门前的那条街道也被照得满身发亮。我慢慢地从门前槐树的绿茵下走了出来,夏日的阳光也慢慢地从我的头部移到了后脚跟,我险些能明显地感受到阳光那富有温度的阵线正随着我的前进而往下移动的感受,紧接着即是灼烧皮肤的火热感。

  “好热啊!”每当夏季酷热难耐时,我的嘴里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冒出这句口头禅。紧接着我一路小跑,钻进了另一个树荫。

  “老周,你们这是干嘛去啊?”杨大伯光着膀子手里拎着二斤猪肉刚从集市回来,他应该是这条街上除了我父亲之外第二活跃的人了,每天中午他总会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拎着椅子到我家门口的大槐树下找我父亲唠嗑。

  父亲放缓了车速,“我计划先将玉米给种上,可家里的井不给力,还没装两桶水就没水了。”我家的井一到夏天就乏水,这在那条街也早已经是是人尽皆知的事了。“所以我计划去买几车水先把玉米给种上。”父亲说完最后一句话又重重地哀叹了一声。“哎!”

  “这好办。我家井里的水很充盈,你来我家灌就行了。”杨大伯打开自家大门后,连连向我父亲摆手。“你车停大门口就行,我家的管子很长,能够到。”

  父亲熄车后从车上走了下来,杨大伯将水管递给了父亲,父亲又将水管递给了我。杨大伯关上水闸后他俩便到院子里吸烟了,只留下我一小我私家站在车旁给水桶里灌水。杨大伯家井里的水简直很充盈,冰凉的清水遒劲有力地顺着水管冲进了桶里。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杨大伯家门口没有树荫,我必须接受烈日给予我的馈赠。父亲和杨大伯站在院子的阴凉处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四邻八乡最近的热点新闻,他们进院子后的第二支烟快到燃到尽头了,父亲的左手伸进裤兜准备去掏烟盒了。

  “爸,灌满了。我们赶忙走吧!我妈还在地里等着呢!”我的一声怒吼立马将两人聊天的兴致扫得一干二净。杨大伯赶忙闪到一旁关了水闸。快快当当往外走的父亲还不忘向后转头挥手,“杨年老,我今天有急事,等有时间咱哥俩再聊。”父亲将我手中的水管递给杨大伯后,就立马去发动拖拉机了。

  “没事的,水不够就来我这灌。”杨大伯接过水管后并没有马上回去,而是站在原地等着我们离开。

  ”突突突,”手扶拖拉机喧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充斥在我四周的空气又开始沸腾了。

  “对了,杨年老,给你钱,水可以不要钱,但电费必须给你。”说着父亲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一元纸币递了上去。

  杨大伯的脸色突然大变,“你这是干嘛?不用的,这太见外了。”见父亲一步步地逼了上来,杨大伯急遽撤回了院子,“咣”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你家的电也不是白来的呀!”站在门外的父亲试着转动了几下门环,结果发现杨大伯已经将大门锁上了。

  父亲只好将钱重新揣回了裤兜,然后返回到驾驶座上。当父亲开车载着我离开时,杨大伯家的门缝里传来了杨大伯嘹亮的声音,“水不够就来灌,别见外。”

  父亲开车载着我沿着通往邻村新修的水泥路一路向东驶去,路两旁几户人家的田头停着几辆手扶拖拉机,车上也都装着大巨细小的水桶。基本上都是每家的男人站在田地的最前面,他们抡着锄头在前面不停地刨着有一定间隔距离的小坑,紧跟在男人后面的是小孩或者妇女,她们主要卖力从手里拎着的红色塑料小桶或者灰色瓦罐中掏出两粒玉米种子,然后将其迅速地掷进小坑中,如果是小孩卖力掷种,那他的后面往往会随着一个卖力浇水埋土的妇女。如果是妇女卖力掷种,她掷完种后还要去车上取水过来给小坑里浇水,等水渗入土壤后再用土给小坑填平。

  一条孱弱的小溪沿着村北几近干枯的河流缓慢地向东流去,当它到达乡村东北半山坡那棵百年柿子树的脚底时,又徒然转弯,顺着河流的偏向直奔南坡而去,这段南北走向的河流便成了我村与邻村的界限。当父亲开着手扶拖拉机驶过那唯一一座与邻村相连的拱桥时,当我看着小溪沿着南坡脚下的土埂继续向东流淌时,拖拉机突然一个转向将母亲带入了我的视线。

  烈日如同悬挂在半空中的一个大火炉,田中也隐隐升起了腾腾的白气,母亲抛下了锄头正戴着草帽瘫坐在田中的麦垄上,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就像一株几近焉了的芭蕉,正在期待雨水的救援。我能确定在我们泛起之前她一直都在注视着村头的这那座拱桥,我也能确定在她看见我们之后,她的眼里一定闪起了光线。母亲坐了起来冲到了地旁的小道上连连向我和父亲招手,父亲见状也急遽加大了油门。

  “你俩怎么回事?拉车水都拉半天?”母亲一脸无奈地看着我俩,还没等父亲将车停稳,她便走了上来打开了一桶水,随后将整个脸没入了水中。

  “你也知道咱家的井不给力,只是没想到一到夏天竟是如此地不给力。连三桶水都灌不满。就这一车水,照旧我和镐镐废了很大的劲找来的。”父亲解释的同时还不忘给我使眼色让我资助解释,但我一想起他适才留我一小我私家站在太阳下,他和杨大伯在院内吸烟的情形就来气,我直接将脸转向一旁不接他的话茬。父亲继续用他那满是无奈的心情来回比划着,可是并没有人回应他。母亲似乎基础就没有听进去父亲讲的什么,她只顾埋头喝水。

  “慢点喝,别呛着。这桶都是洁净的。”父亲又没话找话了。

  当母亲站在我旁边喝水时,我都能感受到从她身上辐射到我身上的热量。

  “妈,对不起,我和爸因为一点事儿延长啦!”一想到让母亲在烈日下多等了半个多小时,我心里充满了愧疚。

  母亲终于把头从桶里探了出来,通红的脸颊上挂满了水珠。她带着一种请求的目光看来我一眼,“儿子,没关系的。现在你能不能用瓢舀点水让我洗下手和脖子。”这时,我才发现母亲的手上全是灰尘,脖子上也挂满了汗珠。

  “你直接把手放进桶里洗得了。”父亲说着指了指适才打开的那桶水。

  母亲伸出沾满灰尘的双手向父亲示意了一下,“这太脏了,如果把水弄脏了别人就没法喝了。”

  我理解母亲的意思,赶忙舀着一瓢水凑了上去,“不,不在这。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们拉水也不容易。”

  母亲是个简朴的人,只是有时她太过节俭的举动难免令我心烦。同时母亲也是一个倔强的人,如果没有凭据她的意思去做的话,她是肯定不会配合的。最终我照旧端着水瓢和母亲一起走到了田中的小坑旁,我倾斜着水瓢让水汇成一股细流浇到了母亲的手上,母亲轻轻地摩挲着双手,夹带着泥土的水最终都流到了小坑中。母亲的手洗洁净了,我将瓢里剩余的水分拨倒进了母亲的手心,她用那沾满清水的双手擦拭了几下脖子,这也算是给脖子降温了。

  太阳升的越来越高,阳光也越来越强烈,我开始纪念家门口大槐树下那一阵阵从我身上掠过的清风,纪念清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但这一切离我太遥远了,我在闷热的情况中基础找不到一点风的踪迹。帮母亲洗完手后,我赶忙用红色塑料小桶盛了半桶玉米种子,我要先从地头给母亲刨的小坑里面掷上两粒种子。

  “镐镐,你要干嘛?”当我正要开始的时候,母亲突然喝止了我。

  “撒种子啊!”我捻起两粒玉米种子抛进了坑底。说实话,我还挺喜欢抛玉米种子的,这和我小时候玩的玻璃弹珠有异曲同工之妙。

  “先别撒。你这样会在浇水的时候把种子给冲走的。”母亲自从洗完手后就一直瘫坐在地上。

  “别人家都是先撒种子再浇水,这不会有错的。”说话的同时我又捻起了两粒种子。

  “镐镐,你妈说的没错。你就别和你妈犟了,她究竟种了十几年的地了。”这是父亲的声音,他正站在车旁招呼我已往接水。

  无论干活顺序怎样部署,活的总量没变,那就临时先听母亲的吧!我将红色塑料小桶放在地头,然后跑到车旁从车厢上拿了一个绿色小桶下来。

  “来,过来,我卖力给你倒水。”盛水的桶有点大,父亲刚开始往外倒水的时候有点欠好把控力度和偏向。

  我赶忙将绿色小桶放在车旁然后伸手去帮父亲。那年,即将十八岁的我长着瘦高的个子,细长的胳膊越发陪衬了我的软弱无力。结果很明显,纵然我俩小我私家也无法将桶里的水倒出来。

  “哎!照旧把瓢拿来往外面舀吧!”父亲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瓢,两瓢,三瓢……十几瓢后,绿色小桶装满了。我拿着水瓢拎着水桶来到了地头。

  “妈,每个坑里浇几多?”我望了一眼仍坐在原地的母亲。

  “两个坑一瓢水。”田里突然刮起的一阵怪风淹没了母亲的声音,母亲最后只好伸出两个手指向我示意。

  母亲刨的坑恰好也是半瓢水的份量。一开始我倒水倒得很急,把我之前掷在坑底的种子一下子给冲了出来。不听老人言,亏损在眼前,我还要弯腰把冲出坑的种子拾起来重新放回坑中。简直有很长时间没下雨了,刚倒入坑中的水转眼便渗到地底下。太阳仍在炙烤着我的后背,我却一直在理想,如果我能化成一条鱼躲进海底就好了。

  “镐镐,别墨迹了。还没等你浇完水,坑里的水就要挥发完了。”母亲的一番话吵醒了正在做白昼梦的我。我要加速干活了,我险些都能感受抵家门口那两棵大槐树下的凉风对我的召唤。

  “不行,这样照旧不行。要不你浇完两桶水后,先把浇过水的坑里埋上种子,然后再继续浇水。这样可以淘汰水分挥发。”我能感受到夏日阳光的强烈,因为太阳烤的我的后背都有点发烫了。母亲说的对,如果我先给所有的坑里浇完水,然后再去抛种埋土,那预计我先前浇到坑里的水都给太阳公公吸走了,所幸的是往坑中抛玉米种子是我最喜欢的农活了。

  “妈,种子的包装袋上写的发芽率大于98.7%,那为啥我们要种两粒种子呢?凭据概率,我们只需种一棵种子就可以了,这样我们还可以省点种子钱。”曾经在数学课上我学过概率,我相信利用我学过的知识一定能说服母亲改变之前的决定。

  “不行。如果到时候有的种子没发芽咋办?”母亲仍坐在原处,她的声音有点哆嗦了,脸色也有发白。

  “98.7%的发芽率,也就意味着一百棵中最多才有两棵不能发芽。”我仍在炫耀着我数学课上学到的概率知识,希望母亲能同意我的想法。

  这次母亲坐在原地没有说话。父亲却急遽开口了,“孩他娘,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脸色苍白,你不会是中暑了吧!”。

  母亲挥了挥手并没有说话,只是她坐着时的后背越来越弯曲了。父亲迅速从桶里舀了一瓢水走到母亲跟前,“天太热了,你再喝点水吧!”

  母亲没有抬头看父亲,她只是向父亲摆了摆手。“哗啦”,我爸将一瓢水浇到了母亲的头上,“你先回去歇着吧!等我和镐镐忙完这些就回去了。”

  被水浇湿的长发与衣领紧贴着母亲的头皮与肩膀,母亲那样子显得略微有点狼狈,不外她似乎瞬间有了点精神。“不用,我真的没事。”母亲决定最后和我们一块回家,母亲说话的声音也比之前响亮了。

  经历了二十多年的伉俪,父亲早就领教过母亲倔强的性格,只要她说定的事一般都不会改变。这下父亲也不再专门侯在车旁帮我吊水了,他拄着手杖来到了地里,“镐镐,你把桶给我,我卖力撒种埋土,你只管浇水就行了。我们快点干,早点干完早点回家。”

  “爸,那边还剩一小片没有刨坑呢!”我指了指母亲前面的那片地头,一共三分地,我们三小我私家一上午没有干完。

  “太热了,忙完赶忙回去,你妈都快中暑了。”父亲说话时故意压低了声调,他不想让母亲听见我俩的谈话。

  我感受我的后背都快燃烧起来了,太阳公公不停地在我后面用一根无形火鞭抽打着我的后背。这次为了我自己能早点挣脱这水深火热的情况,也为了母亲能早一刻抵家,我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不停地往地里拎水,母亲刨好的坑都被我浇过一遍后,我将绿色水桶扔回到了车厢里。本以为撒个种子埋点土是一件很轻松的活,父亲能很快地处置惩罚好这件事,但当我转头看时,发现他正右手拄着手杖左脚慢吞吞地往坑里埋土。田里的地原来就坑坑洼洼的,有的土实有的土虚,父亲拄着手杖左脚离地时很难保持平衡。

  “爸,我来帮你。”我冲到父亲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塑料桶,迅速地从桶中掏出了两粒种子,“嗖”地一下,种子已被我准确无误地抛进了坑中。最后埋土就很简朴了,我的左脚轻轻一推,预留在坑边的小土堆被我重新填回到了坑中。

  “镐镐,你干活就不能细心点?你把土坷垃踢到坑中玉米还怎么长得出来?”由于很久没有下雨,母亲刨坑时带出的许多都是土坷垃。

  “爸,你要相信生命的顽强,书上还写了小草顶开石头茁壮生长的故事呢!”我记得很清楚,小学的语文课本就是这样写的。

  “一派胡言。像你这样把一块土坷垃压在种子上,绝大多数是不会发芽的,并不是所有的生命都是顽强的。”

  “可是……”我刚试图狡辩一句,父亲立马打断了我。

  “没有可是。做一件事就要有始有终,你要么不做,要么就把它做好。如果因为你这一个小错误,种子最终没有发芽,那么各人的汗水就都白流了。”满脸乌云的父亲越说越认真,最后他拄着手杖走了上来,身子微斜,右手用力地撑着手杖,左脚尖慢慢地将坑旁的细土踢回了坑内。

  父亲脸上的乌云还未消散,我知道如果我不按父亲的要求来,我就不用再继续干下去了,如果只让父亲一小我私家干,那我们可能就要等到午后才气回家了。照旧按父亲的要求来吧!否则到补苗的时候,在太阳下受苦的照旧我们。我用力的跺了一脚土坷垃,本想将它踩碎,谁知道土坷垃太硬了,竟被我一脚跺进了小坑的虚土中,这个比石头还硬的工具照旧不要招惹它了,我弯腰把之前填到坑中的土坷垃都给扣了出来放到了一旁,然后学着父亲的样子往坑里埋了些细土。终于,母亲刨的坑都撒上了种子埋完了土。

  “妈,我们可以走了。”母亲似乎没有听见我的召唤声,仍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

  “孩他娘,我们回家了。”父亲又叫了一边。母亲微微摇晃了一下身子,接着身子突然往前一顷,“哇”的一声把之前喝进肚子里水全给吐了出来。我赶忙冲了上去,用手不停的拍打着母亲的后背,“妈,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

  父亲拄着手杖紧随着就跑了过来。

  “没,我没事,可能是中暑了。”母亲胃中的水都差不多吐完了,只是她的脸仍紧贴在膝盖不愿起来。

  “不是让你早点回家歇着吗?为啥非要在这呆着呢?”父亲的脸上写满了担忧,语气中却充满了责备。

  “我担忧你俩干不完,所以想留下来帮资助。但没想到……”母亲说话的声音很轻,充满了自责与愧疚。

  “镐镐,车里另有水吗?赶忙去舀一瓢过来。”

  “不,我不喝水。”母亲虽然不停地摇头,父亲照旧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去吊水。

  我端着瓢水走了上来,母亲一直没有抬头,父亲将水接已往后便蹲了下去坐在了母亲的旁边。“没说让你喝水,你先用水洗洗脸吧!”直到此时,母亲才将头徐徐地抬了起来,一副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汗珠,被汗水浸湿的鬓发仍紧贴着头皮,她伸出双手连续从瓢里掬出几捧水浇到自己的脸上、脖子上甚至头顶上,可能这些水带走了母亲身上的燥热,她的脸色徐徐好转了一些,双眼平视着远方,双手也不再掬水了。父亲头也不回地就把瓢递给了我,“孩他娘,你好点了吗?能走抵家吗?”一贯大男子主义的父亲此时却显的格外温柔。见母亲点了颔首,他右手先拄着手杖站了起来,接着弯腰扶着母亲的胳膊帮她站了起来,两小我私家一摇一晃地开始往家的偏向走去。突然母亲转头了看了一眼手扶拖拉机然后对着父亲的耳朵低声说了些什么,父亲摇了摇头最后无奈地松开了母亲的胳膊转身向我这走来。

  “镐镐,你就别坐车了,你去扶着你妈给她送回家。我还要把拖拉机开回去呢。”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我还以为父亲忘了我和路边的手扶拖拉机呢?手扶拖拉机的车厢此时已被太阳烤的发烫,纵然父亲不说我也不愿意坐,更况且走田间小路能比手扶拖拉机早抵家。我急遽遇上母亲,然后学着父亲的样子双手扶着母亲的胳膊,追随母亲的法式慢慢地向家的偏向走去。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手扶拖拉机的突突声,父亲迫切火燎地开着手扶拖拉机离去了。

  平时我做什么事性子也急,特别是夏天在太阳下行走,我往往走得像阵风一样来淘汰太阳的照晒。由于母亲差点中暑,为了扶她我不得不将自己的步子减小,速度也放慢了下来。

  火辣的太阳如影随形地追随着我,我频频想搀着母亲走快些,母亲却仍是按之前的速度艰难地向前迈进着,甚至我的双手都能感受到她身体的越来越极重了。我家到河滨的距离差不多有五百米,我俩差不多走了十分钟。

  “妈,我们到河滨的那块石头上歇会吧!”我指了指着河滨一块洁净的青石,青石恰好躺在杨树的绿荫下。

  母亲先是到河滨洗了洗脸然后便一屁股地坐在了青石上。我也有点累了,我趴在河滨用水冲洗了脸、手、胳膊、脖子,但感受都不外瘾,我直接将头完全浸入水中。

  “别这样,小心伤风了。”母亲有气无力地从口里吐出了这几个字。

  “不会的,大热天的怎么可能会伤风。”我将还没淋干的头发往后一撩便退回到了树荫里。

  都说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而痛苦的时间却是漫长的。虽然十分钟的快乐和十分钟的痛苦时间是相等的,但是痛苦显得越发刻骨铭心和漫长。

  那天中午母亲在河滨休息了十分钟,为了转移注意力,我数了一会儿河中的浪花拍打在同一块石头上的次数,水中成群的蝌蚪游来游去追逐水面上气泡的圈数,甚至青蛙从河流北岸跳到南岸所用的步数,这些都在我用来打发时间的统计规模内……

  “走了,我们该回去了。”母亲突然站了起来开始向家的偏向走去。

  此时我才发现我头发上的水已经被晒干了。“妈,你不再洗一下吗?”

  母亲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我赶忙跑到河滨再一次地将头扎进了水中,这次还没等水重新发上淋干,我便顶着满头湿发追遇上了母亲。母亲不需要我的搀扶了,她的法式也比之前轻快了许多。过了河之后,我家的屋子也越来越近了,穿过房后菜园子边的小树林,再穿过胡同就到我家门口槐树的树荫下了。没想到这次是父亲先到的家,父亲抵家后一直站在胡同口等我们,当他看见母亲后,满脸焦躁不安的心情瞬间消散了。

  “你计划回家歇着照旧在树荫下歇着?我椅子都给你搬好了。”父亲指了一下大槐树下那把空着没人坐的红木椅子,母亲直接走已往坐了上去。“对了,今天中午我来做饭。”

  母亲慢吞吞地回了一句,“家里没面条了。”

  每天家里吃的面条都是母亲当天中午擀的,当母亲听到父亲要做饭时瞬间从椅子站上起来,父亲又将母亲按回了椅子上,“没事,我已经让孩子们去买挂面了。”父亲平时很少做饭,在农忙的时候经常做的也就是最省事的拌面。我返回客厅找到了柜子里的医药箱,去年买的一盒藿香正气液还完整地躺在盒子里,我打开盒子取出一支后,转身又跑了出去。

  “妈,你不舒服就喝支藿香正气液吧!”我将藿香正气液递了上去,母亲看了一眼,并没有接。

  锅里烧着的水还没有开,父亲正站在门口等小妹买面条回来。“孩他娘,藿香正气液是专治中暑的,你就喝点吧!喝点就不那么难受了。”

  父亲接过我手中的藿香正气液,亲自递到了母亲面前。母亲推脱不外只好将藿香正气液接过来并插上了吸管,刚吸了一口母亲脸上便露出了一副狰狞的心情,过了两秒,母亲才将口中的藿香正气液咽了下去。

  “太难喝了,从没有喝过这么难喝的药。”母亲审视着手里还剩下的半支藿香正气液,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喝下去。

  “快,镐镐,去客厅把我给你妈晾的绿茶端来。”随着父亲的手一挥,我便像离弦的箭一样弹开了,没走险些我便停住了脚步转头对父亲说:“爸,医生是不是说过喝药的时候不能品茗。”

  “嗯……”父亲望着手里仍握着半支藿香正气液的母亲犹豫了一会,“似乎是有这么个说法。”

  母亲用力一吸将剩余的半支藿香正气液全都吸进了嘴里,头一扬口中的藿香正气液又全部吞进了肚里,这次母亲没有露出那副夸张的心情,不外从她卡顿的行动中,仍能感受到藿香正气液难以下咽的味道。那天中午我主动帮母亲端饭,由于母亲之前特意交接让我在她的拌面多加些汤,所以我就给她的碗里加了半碗多的面汤。谁承想当母亲端着饭碗时,她只是把碗里的汤全给喝了,碗里的面条险些没动。

  “怎么不吃了?是不是味没调好?”母亲刚将饭碗放在地上,父亲便说话了。我赶忙停止往嘴里夹面条,将埋在碗里的脸抬了起来看着母亲,生怕是我将她的拌面给调错了味道。

  “不是,是我没有胃口,再吃的话我马上就要吐出来了。”母亲起身的同时也端起了放在地上的碗,“我回去躺会,等我下午饿的时候再吃。”

  那天中午自从母亲回屋后,父亲的话变得比以往少了许多,对于在大槐树下纳凉的街坊邻居所抛出的话题,他也懒得应付。那天中午,我和父亲在母亲回屋后就没了胃口,以往农忙时两碗面条才够吃的我俩,那天中午都吃了一碗便关灶熄火了。我吃完饭就回屋躺着了,父亲却突然在院子里打开了水闸,他要往手扶拖拉机车厢的空桶里抽水,哗哗的水流声一下子让我想起了中午在河滨寓目浪花拍打石头的情形,那散落的水花就像是从母亲的空中吐出来似的。昨晚熬夜又忙碌了一上午的我早已筋疲力尽,此时我本想趁午休这段时间打个盹儿,却没想到父亲在院子里制造着令人难以忍受的噪音。

  “爸,你中午不歇会吗?”以往这个时候父亲早比我进屋午休了。

  “我趁着这段时间先抽点水,等下午睡醒的时候再抽点。对了,下午咱俩去把剩余的那点地的玉米给种上,就让你妈在家休息吧!”父亲详细的说着自己的计划,我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无奈。让母亲在家休息我没意见,但这样的话我需要干的活似乎又增加了。

  水流的哗哗声还没连续十分钟便停止了,父亲叹息了一句:“井里怎么又没水了。”他拉下水闸后就回屋休息了,世界总算平静了下来,我双眼的眼皮又开始打架了,哈欠也随之而至,不想太多啦!我要享受这短暂而名贵的午休时间了。

  在连续做了几个无疾而终的小梦后,我的耳畔又响起了父亲那奇特的脚步声,没过两分钟水流攻击水桶的声音也开始了。我知道到了我该起床的时间了,但我还想趁着父亲抽水的这段时间,趁着这个间隙,将我的美梦再继续做下去。

  “镐镐,该起床了。”父亲对着我卧室的窗户喊我了一声。

  “行,我知道了。”回覆的很老实,我身体却依然很老实地躺在床上。

  “突突突”,手扶拖拉机的声音就像深水炸弹一样在这个沉闷似海的午后接连不停地爆炸了。被吵的睡意全无的我麻利地从床上跳了下来,跑到院子里用凉水洗过脸后就又赶忙跳到了车厢里。就在这时母亲从屋里走出来了。

  “等我会啊!等我洗把脸就来。”母亲的脸色好了一点,但走起路来身子仍有点摇晃。还没等母亲走到院子的太阳地我就赶忙喊了起来,“妈,你回去歇着吧!下午不用你去了。”

  “欣怡,你回去歇着吧!地里剩下的活我俩干就行了。”父亲很少叫我母亲的名字,不外当从我父亲嘴里喊出母亲名字时,听起来很顺耳也很好听。说完父亲就放下了手扶拖拉机的离合器,我俩迎着太阳一路向西而去了。

  上午的那块地另有一小片没有刨坑,父亲让我先坐着歇会他要先下地刨坑。刨坑是个技术活,刨坑时要顺着麦茬刨,坑的巨细深浅也要合适,坑的距离最为要害,它决定了玉米成熟时的密度,同时也决定了玉米的产量。父亲抡起锄头用力地砸向了地面,坑没刨好一块石头倒是被击飞了起来。“没想到地头会这么硬,都怨收割机和手扶拖拉机在地头来回跑,把地面都给碾实了。”父亲自言自语地说了一通,然后又抡起了锄头狠狠地砸向了原地,一个小坑总算刨好了。刨了十几个坑后父亲便累得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挽起衣角掠过脸上的汗水后,父亲便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支烟点了起来。我们是四点从家里出发的,按父亲这速度又要干到日落了。

  “爸,你先歇会吧!接下来让我刨会。”我从父亲手中接过锄头后,学着父亲的样子将锄头砸向了地面,地面简直很硬,在蒙受我奋力一击后只掉了一块地皮。

  “哈哈,你这样是不行的。”没想到适才的一幕都被父亲看见了。

  “你的双腿要用力地向后蹬,你的胳膊要牢牢地独霸着锄头,双眼紧视前方,下手要稳准狠。”

  我按着父亲所说的要领试了一遍,这次效果好了一点,刨的坑变深了。当刨完十几个坑后,我便累的趴在竖立的锄头上再也直不起腰,我看着抡了三次锄头才刨成的坑,样子照旧和父亲刨的差了许多。

  “镐镐,你累了吧!照旧让我来吧!”父亲中指一弹便将烟蒂弹飞到了草丛里,他接过我手中的锄头后便开始干了起来。刨坑这个活简直不适合我,我就卖力浇水埋种好了。水照旧凭据上午的份量浇的,只是下午刨的坑有点小,我要等水渗下去之后再浇第二遍。干完最轻松的撒种子活之后,我就开始埋土了。由于地面比力硬,刨出来的土险些都结板结块了。

  “镐镐,上午不都说过你了么?这样是不行的。”当我将结板结块的土踢进坑里时,不小心被直腰喘息的父亲看见了。

  “这土太硬了,我也没措施。”我感受很委屈,对那些用脚跺都没用的土坷垃我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父亲将锄头递给了我,“你可以用这将土坷垃捣碎后,再将土踢进坑里。土坷垃直接踢进坑中,玉米种子是无法发芽长大的。”

  按着父亲的要领我俩总算是将地头的玉米给种上了。太阳已落至西山,空气的温度也徐徐降了下来,地里的人们正挥舞着锄头在刨坑,有的人担着扁担挑着水来回穿梭在麦陇上,有的人手指在空中舞来舞去地撒玉米种子,有的人则跟在最后面正用脚埋土。

  “我们现在回去吗?”不知为何,父亲突然问了我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

  “回去吧!我们的活都已经干完了。”尽管我的语气体现得很平静,但照旧掩盖不住我脸上露出的兴奋与激动,下午我干得这么积极不就是为了能早点回家歇着么?

  “这会凉快了,我们要不去那块地再干会?”父亲指了一下离我们这不到三百米的我家的另一块地。“趁这会凉快我们可以多干点,白昼天热的时候我们就可以……”

  没听父亲说完我就打断了他。“不干了,为啥每次都是这样。说好干完这块地就让回家的,为啥干完后又开始加码。”我的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父亲被我突然的情绪变换给吓愣住了几秒,伫立在晚风中的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他只好去发动手扶拖拉机准备回家了。这时我的脑海中却突然想起了差点中暑的母亲、想起了上午我被烈日炙烤汗水落入泥土的情形、想起了我头顶的黑发被晒得发烫以及被汗液浸湿的短袖紧贴在后背上黏糊糊的感受。这一切都在说服我,此时是干活的最佳时机。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地响了起来,父亲已经回到驾驶座上了。

  “爸,我们去下块地吧!趁现在凉快我们再多干会。”我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行,一切都听你的。”父亲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个辉煌光耀的笑容。

  由于两块地离得不远,我不计划坐车,父亲开着手扶拖拉机先走了。

  另一块地的地面没那么硬,父亲一口气就把地头全刨完了。黄昏从河滨吹来的清风使我感受精神奋起,我提起水桶紧追着父亲的法式。父亲在我的穷追不舍下不得不继续顺着麦茬往前刨坑,地头刨好的坑里的水全都渗下去了,我回到车上拎起装着种子的红色塑料小桶开始从地头撒种埋土。“突突突”。隔邻不远处的一户农家要开车回去了。

  “镐镐,你累吗?要不我们现在回去吧?”直到此时父亲才停下来休息一会。天色徐徐暗了下来,月亮从东方的山顶上冒了出来,我不累,相反在晚风的吹拂下,我干得很起劲。

  “车上另有两桶水,我们把水浇完再回吧!我可不想把从家里辛辛苦苦带来的水再带回去。”说话的同时我也没停下手中的活。

  其实父亲刨的坑已经够多了,剩余的两桶水都不够使的。但他可能是被我的精神状态给发动了起来,他从口袋中抽出一支烟点了起来,然后叼在嘴里又继续抡着锄头开始刨坑了。

  “爸,水已经用完了。我们回家吧!”当我埋完最后一个浇过水的坑后,我向父亲发出了回家的信号。随即父亲停止了手里的活,扛起锄头向我这边走来。那晚自从我坐到车上的那刻起,就感受手腕、肩膀、以及大腿都有点酸痛,身体也感受很疲惫。

  虽然很疲惫,但心里却充满了成就感。

  那晚我们照旧趁着月光,吹着晚风回到的家。母亲早已打开了院子的灯,敞着红色大铁门,坐在门口的灯光下等着我们的归来。当拖拉到达门口时,母亲急遽站了起来拎着凳子站在一旁给我们让路。

  “你俩咋回来这么晚呢?就剩一个地头了,我估摸着下午六点半的时候你俩就该抵家了,谁知道一直不见你俩身影。”

  自从我俩到门口,母亲便一直絮叨着,在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声的打压下,我俩没有力气去高声回复母亲。父亲一个转弯将车开进了院子,母亲还在不停地絮叨着,“我一直纳闷是不是手扶拖拉机坏在地里了。再不回来我就去找你们了。”父亲将车停好后便将车熄火了。

  “没有。我和镐镐早就把那块地给干完了。其时天还比力早,我俩就直接去下一块地了。”没想到父亲在忙碌了一个下午后,在转头向母亲解释的同时仍充满耐心,脸上也一直挂着温柔的露着八颗牙齿的笑容。

  “是的,另一块地的活我们也干了不少了。”我从车上跳了下来的同时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妈,今天下午感受怎么样?”

  “不用担忧,我现在感受许多几何了。”母亲微微一笑,“你俩赶忙洗手吧!咱仨准备用饭。”

  母亲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每次她都市等父亲回家一块吃,如果我和小弟小妹饿了会让我们先吃,她会继续等我爸回来再吃。

  我洗过手和脸后就去搬桌子了,母亲则在厨房一直忙着给我们盛饭。父亲洗完后却拉着水管走到了车旁。

  “镐镐,把水闸合上,我先给桶里抽点水,等一会吃完饭再抽一波。”父亲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我合上水闸后便坐下用饭了,母亲坐在院子里仍要等父亲忙完一块吃。照旧和往常一样,不到十分钟井里便没水了,这次没等父亲开口我便关上了水闸。我平时用饭很快,有时着急做某件事吃得更快。那晚当父亲刚坐下用饭时我便已经吃完了,放下饭碗后我便端着洗脚盆去洗脚了,我要早点奔向我的那张舒适惬意的大床。

  没过多久父亲和母亲也吃完了晚饭。母亲刷完锅就回屋休息了,父亲在院子里洗过脚后就开始吸烟思考人生了,同时他也在等井里的水回泛回来。那晚我太困了,还不到十分钟我就关了耀眼的台灯。没过多久我就在梦中隐隐约约听到父亲抽水时水流“哗哗”的声音,管它呢!谁也拉不住我要继续向前做梦的决心。

  天蒙蒙亮父亲便又在院子里抽水了,这次父亲是在母亲起床做早饭之前起的床。我恰好起床如厕,看见正握着水管往车厢水桶里抽水的父亲。“爸,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想及早上凉快去把玉米给种上,你觉得怎么样?”讲完后父亲望了我一眼。我很不喜煌D天,不喜煌D天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它的酷热。有人说胖人怕热,有时机我一定会反驳他,因为我就是那一个反例。

  “行啊!”只要凉快,让我怎么干都行。

  母亲也起床了,她要和我们一块下地干活。刚开始父亲坚决差异意,他觉得母亲刚中过暑应该在家好好休息,两人还为此争吵了几句,但母亲决定了的事是任谁都改不了的。

  我们三小我私家分兵两路出发了,父亲开车载水走大路,我和母亲走房后直通田野的那条林间小道。没想到大早上地里都是弯腰干活的人,母亲的到来使我们三小我私家的分工越发明确了,母亲仍卖力刨坑,我卖力浇水,父亲卖力撒种埋土。早上的水另有点冰,凉得我都懒得碰它;中午的水却是温的,为了躲避酷热我恨不得时时刻刻浸泡在水中,可能生活总是在生命不能蒙受之轻与不能蒙受之重之间来回彷徨吧!

  “欣怡,你还行吗?要不咱俩换换吧!你来撒种我去刨坑。”父亲叫得很高声,母亲却像没听见似地继续卖力地抡着锄头。

  那天早上我们就像在赛跑似的一个追着一个。母亲干完活以后就开始坐在地头的那一片青草上休息了,还等母亲休息五分钟父亲又开口说话了。“欣怡,横竖你也不坐车,你先回去吧!”

  母亲就像没听见父亲说话似的,从身后抽出了一根狗尾巴花捏在手里,手指不停地抚摸着上面柔软的绒毛。“老二老三还在家等着用饭上学呢!他们八点就要上课了。”母亲一个转身将狗尾巴花扔到了地头干枯的水渠里,随后站了起来双手拍打了几下屁股上的灰尘,扛起锄头头也不回地沿着水渠旁的一条小道回家了。

  母亲走远了,我转头看一眼没精打彩的父亲。“爸,我妈怎么了?为啥大早上你和她说话她都不理你?”

  父亲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还不是早上在家的时候,因为不让她下地干活我俩拌了几下嘴。我其时可是心疼她啊!昨天她在地都……”父亲说话时双眉紧缩着,脸上也写满了心疼。

  “没事的。你这样也是为她好,她会理解你的良苦用心的。”我继续埋头浇水了。一桶水很快就浇完了,当我拎着桶从父亲身旁经过时,发现他正望着母亲的配景发呆。“爸,放心吧!我妈会理解你的。同时,我感受我妈非要下地干活可能是想帮帮咱俩,究竟这块地比昨天的那块大多了。”父亲马上回过了神,啥话也没说,继续撒种埋土了。

  由于早上有母亲的资助,可能也由于早上比力凉快,我们干活的效率都提高了不少,最后我们是在母亲刚做好早饭时回的家。我洗了一下手就坐下用饭了,父亲洗过手和脸之后仍是拎着水管继续往桶里抽水。那天早上母亲没有和父亲一块用饭,她给我和父亲盛完饭后就去房后的菜园子了,以前她和父亲吵过架后,也总会寻找一个理由避开和父亲同时在餐桌上进餐。

  吃完饭后已经九点多了,太阳挥洒着橙黄色的阳光又如约而至地来到。我吃过早饭后就直接退回了卧室,母亲刷完锅后拎着凳子去门口纳凉了,父亲则在给桶里抽完一波水后也进屋里品茗了。或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父亲从屋里走到了院子。

  “先生们,女生们,我们开始下地干活吧!”平静的如同湖面一样的院子和衡宇被父亲这一句话瞬间给砸碎了。母亲拎着凳子从门口急遽地退了回来,我却躺在卧室的大床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爸,这马上都中午了,没须要再下地干活了。最近天都比力热,万一再中暑咋办。我们以后就在大早上或者接近黄昏时下地干活,虽然时间短,但是效率高啊。!”见父亲站在院子里没有回应我,我便继续咆哮道:“咱家一共也就三亩地,没须要那么拼。”父亲被我满口胡诌的大原理给说服了。一方面是因为家里的井不给力,到现在车厢上的水桶还没都装满水;另一方面是由于昨天母亲中暑的情形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不外父亲照旧没好气地回我了一句,“可以。只要你能记着你说的话就行,别让我们大早上叫你好几遍都叫不醒。”说完父亲回屋给适才的茶杯里填满了茶,然后把鞋一脱躺在沙发上开始睡觉了。母亲拎着椅子又去门口纳凉了。

  剩下的几块地就是按着适才我所提的建议进行的,虽然我晚上热的睡不着,早上仍要被父亲叫好几遍才气起床,但最终所有的玉米都给种上了,接下来我也可以休息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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