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小辈不宜过问尊长的私事。尤其是女子,加入父兄的后院会为世人诟病。
“没有。”季管事笃定道。
和寻常女子差异,郡主是北月氏的嫡女,有权了解家族每个成员的信息,侯爷交接过的。预计侯爷也没想到小郡主会体贴这问题,大意了,季管事暗忖。
“莫要欺瞒我。”元昭睨他一眼,“否则未来有人找上门,我一律视为骗子处置。”
到那时,她不敢保证会把对方怎样。
“真没有。”季管事不敢有瞒,“侯爷和三令郎的日常有规程,超出规程之外的事必有纪录。眼下没有纪录的,未来也不会有纪录。”
即便没落了,北月氏的规则侯府一直遵守着。
为确保血脉的纯正,祖上划定,本族子弟无论官身、白身,均不养外室。若养了,一定是无关紧要的,其子嗣不入族谱。
因祖宗认为,养在外边的女子少了约束,生养的孩子未必是北月家的,族人不认可。
然而,有些规则是用来约束普通子弟的。
好比前朝的暴君北月晟,其母即是老北帝在一次出外避暑途中养的外室。其时皇后身子不适,临老入花丛的他心虚,不敢把人带回宫里刺激她。
直到皇后病逝,他才敢把娘俩接回宫中。
为了让外室子入族谱,老北帝和宗亲们斗智斗勇,坚持许久。厥后,老北帝佯装生病到祖宗灵前长跪不起,逼得宗亲不得不找借口,让北月晟入了族谱。
为此,暴君恨透了这条顽固不化的划定,登位后立刻下旨破除。
不意,那是族规,不是王法。
有权破除族规的只有家主,哪怕他是帝王也无权干预干与。偏偏家主不是别人,正是手握兵权软硬不吃的安平王。
暴君气极了,开始筹谋破除宗亲权力的要领,拉开内斗的帷幕……
“祖宗划定不行废,侯爷身为家主素来严谨。三令郎又是至孝之人,不行能违背父命,郡主大可放心。”季管事说到这里,瞅她一眼,“郡主何以有此一问?”
“福灵心至,有感而发,”元昭不瞒他,“今日回到府里,我想了想,如果那女子自称三哥的外室,我该怎么处置?”
北月氏的族规外人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理解。子嗣为重,外室也是妾。世人只知养外室的权贵多如牛毛,甚至上赶着把自家女子送给权贵子弟当外室。
当外室有一定的利益,离娘家近,不用住在府里碍眼受主母的气。
倘若今日,元昭二话不说处置了兄长的外室,必遭世人的谴责。她还小,即便有圣上宠着,也经不起民间的舆论绞杀,今生恐难善了。
所幸,对方并非三哥的外室。
“哎,我能一夜长大该多好!”元昭格外失落道。
幼时犯错,罪在怙恃的娇惯纵容,连累怙恃同族的名声;长大犯错,罪在己身,能够一人做事一人当。
虽然,这指的是打杀外室此类小事。
谋反什么的,一人举事,灭族的下场没跑了。
“郡主莫急,等您学有所成,自然就长大了。”季管事不由微笑。
小孩子嘛,恨不得快快长大。殊不知,长大有长大的烦恼,不比儿时少……等季管事走后,元昭独坐室内,右手托腮,无精打采地长叹一口气。
哎,好想快点长大,像父兄那样领兵打仗。
不似眼下,整天被关在府里,要么学习,要么处置惩罚一些鸡毛蒜皮的杂务,生生憋死她了。
……
未时正,师徒二人来到将军府的正院,那儿有一个府里面积最宽、武器最齐全的练功场。
父兄在府里时,经常在此练习亲兵、亲随。
“师父,真不教我医术?”元昭仍抱有期待,“我很容易教的哦,一教就会。”
“狂言不惭,等把为师的武功学全了再说。”
公直道长冷哼一声,身形闪入场内,时快时慢,招式飘忽地演练起来。场外,元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行动,情不自禁地随着打转。
道长打完一套功夫,让她就地试一遍。看到她一招不漏地演练出来,他:
“……”
唔,难怪乌先生时常笑言,当将军府的西宾最轻松。
瞧,小郡主有武功基础,学习能力又强,不到两个时辰就把整套招式耍得有模有样,行动灵巧有力如行云流水,收放自如。
公直道长心花怒放,提前把内功心法教授与她,每晚休息前练半个时辰。
“坚持练十年,必有成就。”公直道长和颜悦色地夸奖道,而且赠了几本书给她,嘱咐说,“这些医书药书,闲时看看打发时辰,不懂就问……”
这是他随身携带的闲书,用来打发无聊日子的。
见小徒弟天资不错,索性如了她的意。
几本书里的内容有常见的病症(包罗时疫),有民间最常用的毒和药;另有一些疑难杂症和看不出症状的毒药(包罗解药)。
先让她看几天,轻易了,他在课堂上略略讲一遍。
今日府门口的事,他已知晓,聪慧的人不能闲,一闲那心思就多。事多心乱,容易延长学业,不如让她忙点,忙得没心思管闲事。
他曾与侯爷闲聊过,知道对方正在民间寻找医者给她当随侍。
不管能否找到,让她了解一些医理药理,省得未来遭人暗算还被蒙在鼓里。究竟,谁敢保证随侍能一辈子忠心?
明箭易挡,冷箭难防啊!
……
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当天深夜,公直道长被急遽赶来的副将连夜带到军营。
“不知怎的,燕蜀领土突然发作一场怪病,那边的老黎民死伤无数。”军中长史把事情简陋说了一遍,“将军下令严守领土防止流民窜入,可照旧中了招。”
军中接二连三有人倒下,一旦病发,全身抽搐口吐白沫。
“死了几多?”公直道长细问,“从病发到死亡需要多久?”
“说来奇怪,我们这边暂无死亡人数。”长史奇道,“只昏厥不醒,医师们束手无策,当地人也不知所以然。将军付托把病人移到另一处营地,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将军说府里有位道长略通医术,差人连夜回府请他过来一观。
若连他都治欠好,那就大事不妙了。
另外,季管事接到命令,连夜付托仆人收拾行装,一旦事态严重马上带小主子撤离。
悄悄的,别惊动某位小祖宗,省得她不知死活溜出去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