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左凇才睡着,神永檩就找上门了,左凇被迫坐起来议事,“不太平?敢在武林大会上动手脚,我敬他是匹男人。”
神永檩白了她一眼,“所以需要我们去搪塞啊,机关师就我们几个。”
“也行,你提东阳长安做什么?”左凇精神萎靡的靠在床上,“她不是失踪一年多了?”
“因为容仰左右找你,你是不是认识东阳长安啊,华容山那回,你带来的工具似乎是机关兽人。”神永檩靠近,“你做左竹松子的时候,也说你认识她。”
“骗韩柠栀的。”左凇风轻云淡,“左凇又怎么会碰那些违背伦常的工具,东阳长安死了也好。容仰左右找我何事?”
神永檩耸耸肩,“他像是会同人推心置腹的样子么?我都有点怀疑东阳长安是他杀的,如果是,他还真为民除害。我就送句话,去不去随你。”
“有空再去。”
“下午荼山和青杇的对局,你去看么?”神永檩想了想,“我记得似乎一个的机关法器是权杖,最善吸引四处轻小物,如天女散花般攻击对手。一个是书模样铁盒,能发射出连续的柱形的灵木流攻击对手。挺有看头的。”
“不看,我下午一睡能睡到晚上。”
“那你扳指给我看看?”
左凇揉揉眼睛,“你当我是东阳长安么,我的扳指可不能召唤机关兽人。”
“那你扳指有什么用?”神永檩最懂的是机关术数,所以她有没有法器区别不大。
“我最懂的是器械,本就不是专门打架的。”左凇轻轻推了她一把,“我要睡觉了,你走。”
“等等!我另有最后一句话,真的最后一句。”左凇松手了,挑挑眉让她讲,神永檩笑了笑说,“金令午对你是不是有意思?”
“我…”左凇摁住脏话,“他是赵何的弟弟,你们别想歪了。”
“我这不正是八卦的年纪么?”神永檩有点小委屈,却看见左凇扬起的枕头,拉门跑了。
容仰知道了左凇的态度,颔首往回走,他从书柜上找出一卷《周易》,掀开却是此外工具,同时从暗处走出一个男子,“主上真觉得左凇是东阳长安?她们俩基础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左凇天生高尚,心中清高,长安身为下贱,心向高洁,怎么没可能?”容仰长身玉立,如松如鹤,沉声道,“你还记得长安对寨主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么?”
男子想了想,“似乎是向寨主要完整的衣裳。那回是寨主带我等去狩猎,有一只狼跑了,寨主去追,回来之时就拎着她和轻安。”
容仰勾唇,“也不确定,左聃那个老工具真能养出那样能忍的孙女么?她刚到我身边的时候,既觉得人性本善,又觉得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还总端着她的规则、道德,蠢的不行。”
“那她向夷洲开战又怎么说?”
“云刀,这就要你自己去找答案了,我照旧…希望她不是的。”容仰捡只狼毫,沾过松烟墨,在黄麻纸上做标志。
云刀低头想了想,半晌道:“主上,没有人比大业重要,长安只是棋子。”
“我知道。”容仰脸色如常,“五瘤盟突然灭亡,营救计划就中断了,现在夷洲驻军大多撤去燕京,姜浯民心未统,与士族关系又微妙,就把营救提上日程吧,锅,有人接。”
“是。”
“曹明宁那边处置惩罚的怎么样?”
“曹桑已经上钩,我们的人也同他搭上线了。”云刀回,“想不到他还挺重情感的。”
“他要是重情感,就没有我下手的时机了,怕他临时改主意,再逼他一把,再告诉本达颉,曹桑不死就是他死。”
云刀点颔首,“另有,长乐最近不太平,像是想借此时机逃走。”
“呵。”容仰冷笑,“逃,往哪逃,她一个瘸子怎么逃?年少无知乱来,活该孤苦终老,众叛亲离。”
云刀愣是听出一股指桑骂槐的感受,容仰把图给他,“按这个去做,记得随机应变。”
夜里,金令午睡不着,峨眉派二门生也睡不着,两人就遇上了,“女孩子家家,大晚上不睡觉,还撞我,你想干什么?”
“你不也乱跑,我也是倒霉才遇上你。”二门生一脸嫌弃。
“臭着个脸,还不睡觉,皮肤怎么好的了。不像我嫂子,她可是天人之姿。”
“看出来了,那又怎么样?”二门生趾高气扬,“你嫂子再好也是你嫂子,有你什么事?你跟赵何左右也不是亲兄弟吧。”
“说的跟你师父真是你爹一样。”金令午白了她一眼,“我嫂……诶!嫂子你往哪跑啊?大晚上的!”
白裙向他们身边跑走,金令午要追,二门生立刻拉住他,从自己身上扯下一件外炮,塞在金令午手里,“她没穿衣!你还看我什么,赶忙追啊!!”
金令午愣了愣,点颔首,“哦哦哦,谢谢啊!”
“赶忙追吧你!!”
另一头老树下,二人隔棋盘对坐,黑衣笑道:“谁家夫人泰半夜出来与外男相会的?”
“赤练金也宁愿雌伏君下?赵祝台,你喝傻了吧。”容仰白衣不染,气势泰然。
“她够我受的了,不敢喝。你呢,东阳长安至今没有下落,我都一无所知。”赵何下一颗黑子,将自己送进他所预判的困绕圈之内。
容仰在旁处落一白子,“你说话,不解释永远比解释了可信。长安那丫头风骚成性,北夷失事都不见她现身,年轻胡来,长点教训也好。”
“可东阳长安是你养大的。”赵何剑走偏锋落下一子,反将容仰半困绕住。
容仰推断一番,于原困绕圈周边落下一子,其白子并非赵何所盼,反困住赵何,却在情理之中,“赤练金教学生,不也教出个君臣离心。”
只因一个“情”字,赵何便于盘左落子,勾连前面埋伏,一举破解困局,“狡兔三窟,若非她不想呆,帝师永远是帝师。”
“所以她……”
突然一个白色身影朝赵何奔去,硬邦邦一声撞进赵何怀里,打断容仰的话。
不知道怎么的左凇就抱着赵何的腰哭,赵何低头去看去哄,拿着火炬的金令午终于追上来了,“怎么回事?”
金令午把袍子塞给赵何,左凇被赵何抱了个满怀,倒是露不了什么,“我也不知道,追了一路才追上。”
赵何抿唇,向容仰颔首致意,容仰转过身不看,赵何一声“失陪”,横抱着左凇回房去了,金令午也随着走,容仰转回来,弯下腰又落了两颗子,将此局做成死局,然后一把扫了棋局。
房里,左凇咬唇抱膝坐在窗边,一面抹眼泪一面看四野,赵何在后面搂着她,“不怕了,没有脏工具的。”
左凇不说话,眼珠在眼眶中不停的转来转去,眼泪珠子一滴一滴往下流,一幅倔强倨傲的模样,赵何耐心地给她擦眼泪,柔声说:“又做噩梦了,跟我睡吧,我在,我会和你一起面对。”
“…”
“跑了一路,腿酸了吧,我给你捏捏。”左凇没穿鞋,玉足被山石草木磨破,血和沙砾混在一起,有些面目狰狞,“阿金,去打点水进来。”
屏风外的金令午听见,立刻端盆跑出去了,赵何给左凇清洗两遍,涂上草药,包扎好,然后张开臂膀,搂好她,“你不想说就不说,阿金你自个找个地方先睡吧。”
“哦。”金令午三步一转头出了卧房,睡书房去了。
左凇突然泣不成声,鼻涕眼泪挂一起,赵何给她擦洁净,她又围绕住他的脖颈,在他耳畔哭腔说:“赵何……有人给我下药……黑窑子里的脏工具,傀儡药,我耳边…边全是狼嚎,身子好麻好疼……”
赵何愣了愣,哪个名门淑女受得起这种羞辱,况且她最怕的就是狼,他抱紧她,“没工具能把你拉下神坛,狼也好,人也罢,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我是你的官人,知道么?”
左凇压着哭声不敢发泄的模样,引人恻隐,“永远都是这样。推我下悬崖、入狼坑,说是为我不怕;烫我舌头毁我味觉,说是为我戒欲。而我永远只能忍着,连哭都得细声细语…”
在湘楚人眼中水神嬢嬢法力无边,慢慢地左凇耳边只剩下赵何温柔而虔诚的声音,“还怕不怕?”
左凇摇摇头,赵何扶她坐直,“那毒是我替你解,照旧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