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做伴，就是一同念书学艺，我对念书没有多大兴趣，经常在学堂上睡着，让老夫子很受伤，以为自己讲学很枯燥。为了不让老夫子今后对教书育人这条路绝望，爹爹让我不用再去学堂。
于是，我自学会了一门课，期待。
从学堂到柳家堡的路上有一座亭子，每日，我便在那儿等楚恭，同他一起回去。大多数时候是我在说，翠儿和柳冲赞同，楚恭一言不发，就像空气，诚然在他眼中，我们三个简陋才是空气。
楚恭不爱说话，也很少正眼看我，我有些惆怅地想，又有谁愿意盯着一张长着大喇叭花的难看的脸瞧呢。
翠儿私下同我说，这个楚恭实在是很无礼，我是柳家的巨细姐，我若站着，他就不能坐着，我若往东，他就不能往西，我同他讲话，他就不能不说话。
柳冲的觉悟要高些，虽然也没高到哪儿去，他说我一定是思兄心切，将楚恭当成了大令郎。
他哪里懂，哥哥只有一个，楚恭也只有一个，谁都无法取代谁。
中秋的时候，爹爹在堡里设百家宴，来来往往许多人，我坐在爹爹之下，等了许久，也没看见楚恭。趁着放烟花时的杂乱，我混在人群中溜了出去，从怀中掏出知鹤，跟在它后面，走过假山、水潭、小径，最后在堡内的月忘泉边看见了楚恭。
他背对着我，玄白色的背影用力地僵着，似乎在尽力忍住蹿出来的哭声。
我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是该转身走掉，照旧上前慰藉。挣扎了许久，直到他处置惩罚好眼泪转过身来，清亮的大眼看到我时，蓦然睁大。
我吓到他了。
我一把抓下还在我面前扑棱着翅膀的纸鹤，微微咳了下：“今晚月色不错啊，哈哈，哈哈。”
“那是什么？”他问。
“知鹤。”我朝他伸脱手，没了法力的知鹤和普通纸鹤没有两样。
“我知道师父是司天师，自然会术数，可你……”他拈起纸鹤，翻了两下，好奇地将我望着。
这是他头一次同我说这么多话，让我受宠若惊，我来了兴致，和他夸夸其谈：“我们柳家是古安达族人的子女，每一代都育有一男一女，女的天生就承了血脉里强大的灵力，而男的则需要修行几十年，刚刚气领悟其中三成，但仅仅是三层那也是很不得了的了。”
他似懂非懂所在了颔首：“那你会变工具吗？这样的。”他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比画着，“约莫是这个形状，白色的，像桃树那样，然后这里……”
那个晚上，我和他坐在月忘泉边，用术数变出一簇他口中的白璃花，虽然形似神不似，他仍旧满足。他告诉我，白璃花只有在他的家乡可以看到，每到花季，城郊绵延数十里，全是白雾漫漫。
他的眼角亮晶晶的，嘴角带着优雅的笑与骄傲，一如当年杏花树下的他。最后他说：“师父不愿教我术数，你可不行以教我，不要让他知道。”
他看着我，眼角眉梢都是笑，让我不禁脸红，我想也许是今日月光太过美丽，而在这样的月光下，我的脸似乎也不那么难看了。
我点了颔首，说：“好。”
简陋是从那时开始，我再不能拒绝他的任何请求。从前我年纪尚小，不明白为什么对他说不了“不”，厥后长大了，才徐徐地晓得那些是什么。
我的恋爱来得悄悄，很早，也很轻。我只是个小女子，没有心怀国家的激情，也没有拯救苍生的觉悟，我只想让我爱的人开心。
我将柳家世代的秘密告诉他，却没同他说，有得必有失，柳家的女儿拥有与生俱来的术数，但都命薄，且无后。活得最长的那位先人，也仅仅只到了三十岁。
你看，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公正，给你的，总要今后外地方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