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浩元有些痛苦的摇摇头,“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失去意识前异鬼朝我扑来,露出可怕的獠牙。在苏醒时,队友们都死光了,异鬼也不见了,但各处都是血迹,血水流淌成小河,墙壁、甲板、船舷,随处都是血手印。”
路燃想了想,把相册的事告诉他,“上面的简直确是你的字迹,那些队员的死真的和你没关系?我希望你不要对我有隐瞒。”
盛浩元头疼得厉害,他蹲下身子,“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段影象在我脑海中断断续续。我只记得异鬼失踪、队员牺牲后,流浪者号撞进黑洞里,我似乎去了另一个世界。”
“没有白昼、没有黑夜,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怖?”
“也不记得了。我脑海的影象似乎凭空缺失一块,我似乎看见一口铜锅滚着滚水煮了活人,看见老头被丢进挤满蛇虫毒蝎的池子,看见几十万人被生坑进土坑,看见巨人被五马分尸,看见孩子被丢进瓮里活活烤死……”
盛浩元神情又迷离起来,“在黑洞里,我似乎游历了无数地方,见过无数人,也与无数人说过话。那里面有群山、有森林、有星河、有宇宙,我可以在里面随意的飘飞,而里面的世界也似乎是无穷大的。”
路燃看着盛浩元这副陶醉的心情,视线逐渐模糊起来,似乎现在这个活生生的老朋友,不再是那位老朋友了,他似乎应该是变了。
尽管说话、做事甚至某些细枝末节的小习惯都对,但路燃就是觉得眼前这人很陌生,好想他仅是披了盛浩元的外壳。
“现在没事了,你回来就好,一切都市好起来的。”路燃宽慰说。
盛浩元徐徐抬头,站立起来,直直盯着路燃道:“老路,我要托付你件事。”
他的心情很严肃,说话语气如同交接后事般,给路燃推脱不得的压力。
路燃点了颔首,“你说。”
“虽然我不知道丢失的那段影象里发生了什么,但我想问题一定出在我身上,我能感受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我的身体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它的本质不再单纯了。”
盛浩元笑笑,“路燃,如果某一天我不是我了,或者说,有人利用我这具躯壳犯下不行饶恕的罪过,你一定要阻止,你要绝不犹豫的杀死我,明白吗?”
路燃嘴唇哆嗦,握住他的肩膀用力晃动,“你别妙想天开,也许你的影象丧失是穿越黑洞遗留的病症,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现在科技这么发达,都市医好的。”
盛浩元却摇头,脸上带着毅然决然的惨笑,“我能感受到身体里另一个他,他如同一条被困进深井的恶蛟,残忍、凶暴、毫无人性,他正在抬头望着我,期待着时机。
一旦我放松警惕,他就会从深井冲出,攻克我的身体。他是我,也不是我,他妄想将我的躯壳据为己有,也或许这原来就是他的。总之,如果我酿成坏人,你一定要绝不留情的,杀死我!”
杀死!
这两个字眼在路燃脑海中盘旋不去,路燃咬紧牙关,用力抱抱这位老朋友,似乎也是做最后的作别。
呼——
一阵阴寒至极的凉风再次飘起,地面上灰土被吹得卷起来,如同扬了一把细沙。
盛浩元说道:“它又回来了,你去地下,往最尽头跑,不要转头,龙之血就摆在最里面的房间。”
“那你怎么办?”
“这家伙纠缠了我这么多年,也没把我怎样,放心吧,我去拖住它,有措施脱身的,咱们待会再汇合。”
路燃只好允许,他把枪和子弹递已往,“拿着,虽然打不死它,好歹也能防身。”
盛浩元提着枪,哗啦上了膛,放在手里举了两下,“十年没摸枪了,今天正好找找手感。”
他拍拍路燃,“快走吧,别转头。”
路燃重重嗯一声,收拾好工具,弓起腰,作起跑状。
这边,盛浩元径直提枪出去,他咬着牙关,脸上露出藐视一切的轻蔑笑容,“狗日的,来找老子啊!”
一串子弹扫射出去,将地板、墙壁打出乱七八糟的弹孔,木屑乱飞,弹壳啪嗒嗒摔到地上,敲出悦耳的金属脆响。
路燃在枪声响起时迈长步跑出去,他没有转头,踩着枪声急起直追,找到地下室入口钻了进去。
地下室散出陈旧腐朽的霉味,路燃打开手电,审察着眼前的景象,一条漆黑狭长的隧道直通深处,身侧是胡乱堆放的桌椅,头顶地板金属弹壳不时砸落灰土。
路燃朝隧道深处摸索已往。
走了不知多久,头顶的枪声停了,气氛再次陷入诡异宁静中。
再穿过狭长隧道后,地下空间豁然开朗起来,前方甚至泛起岔路,划分通往三个差异偏向。
路燃一时有些琢磨不透,他仔细看了看三条门路,靠右的小道被人用粉笔做了个小小的三角记号。
于是他举着手电往右边走,隧道昏暗,甚至有几处湿润的水洼,电光仅能照亮身前一小片区域。
突然,后面响起极轻的、啪的一声水响,是脚步踩在了水面上。
吧嗒、吧嗒,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从身后隧道里徐徐迫近。
路燃警惕的摘下腰间手枪,上了膛,他举起手电往身后照去,视线里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任何工具。
“谁在那里?”路燃高声问道。
这一喊,脚步声戛然而止,像停止了行动。
许久,脚步声不再响起,也没给予任何回应,路燃正要再喊话时,那边响起了声音。
“是我。”
盛浩元的声音。
路燃舒了口气,“是你啊,我还以为异鬼追来了,你适才怎么不作声啊,吓我一跳。”
那边的状态似乎不太好,“怕声音把它引来,所以就悄悄随着了。”
路燃哦了声,“你怎么样,受伤没有?”
他朝盛浩元那边走已往。
“站住,别已往!”
另一道声音在路燃耳畔响起。
路燃扭头,看见另一侧走道泛起一道模糊的影子。
这也是盛浩元的声音,影子身材也像极了。
路燃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左右为难起来。
一个在左手边,由隧道过来的偏向,另一个在右手边,走道尽头的偏向。
“你左手边是假的,它是异鬼假扮的,它在模仿我说话的声音,不要相信!”右手边的盛浩元劝阻道。
“你那边那个才是假的,不要被异鬼蒙骗,快过来!”左手边的盛浩元也在喊。
“萨珊骑兵团是在哪场战役战败的,有几多人牺牲?”
“北西伯利亚雪原阻击战中,萨珊骑兵团人人奋勇当先,满甲6700人,战死6699人。”
两边的两个‘盛浩元’险些同时脱口而出。
路燃头疼起来,这怎么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他想了想,最终照旧决定去找右手边那个盛浩元,无论对方是真是假,龙血都在那边,没理由扔在那里。
就在他起步后,两边的盛浩元都没了消息,像都隐入黑黑暗。
一路没有见到盛浩元,也无异鬼,路燃最终抵达一扇由黄金打造而成的房门。
一把金色门锁挂在上面,锁面被手电照出妖艳的光泽。
路燃从兜里摸出金色十字钥匙,插入锁孔,刚要扭动时,他的眼皮抖了下。
门上徐徐浮现一行血红大字:“God stops here。(上帝止步于此)”
路燃没有理会,用力一拧钥匙,金锁啪嗒一声打开,摔在地上。
黄金门吱剌剌打开。
一股掺杂着血水、死尸与腐烂的腥臭气味扑面而来,狠狠恶心了路燃一把。
幽暗的空间被手电照亮,墙角有几盏灯烛,路燃打了频频火机,火都莫名熄灭了。
就在他急躁得快要摔掉火机时,终于将蜡烛点燃了。
这是一间类似囚室的密闭空间,地面湿漉漉的,不知道是血水照旧海水的液体在地面肆意涂抹着,墙壁刻满了诡异符号与神秘图腾。
这里像某种祭祀仪式的祭坛。
抬起头,路燃看到一座巨大的棺材悬在上方,棺材四面八角各自被锁链牢牢拉扯住,如同一个被束缚的囚犯。
当他视线再次下移,去看壁画时,手电一照,眼前昏暗处蓦然泛起一具周身缠满黑雾的无脸者。
它似乎已等在那里多时,朝路燃发出恐怖的笑声,“找到你了喔……”
这声音与盛浩元的一模一样,但很快,它的另一句话又令路燃感应毛骨悚然,“等了这么多年,这扇黄金门最终照旧向我敞开,龙血照旧属于我的!”
这是模仿了路燃的声音开了口,路燃既惊又恐,异鬼不知道是通过什么途径学得人说话,哪怕最熟悉的人也听不出任何破绽,模仿得惟妙惟肖。
“既然你觊觎这滴龙血,干嘛不自己进来拿,非要等我?”路燃有些不解。
旋即,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路燃猛一拍脑门,“对了,黄金,你们畏惧黄金,所以始终接触不到金钥匙和黄金门!活该,被牵鼻子走了一道儿!”
“要否则怎么叫愚蠢的人类,你们这类低维生物永远挣脱不了被愚弄和奴役的命运,乖乖接受死亡吧。”
似乎不想过多空话,异鬼从黑雾里走出,它那张没有五官的面孔直勾勾盯着路燃,随后,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