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我可以给你买。”孟佞跟在他后面，丘衬看向四周眼睛亮亮的，似乎想从哪里扣一块回去，好大发一笔。
丘衬连忙摇头：“太奢侈了，我要住在这种地方，晚上会睡不着觉。”
孟佞：“嗯？”
丘衬：“半夜会笑醒，要么就是招贼，欠好欠好。”
“呵……”孟佞轻笑，“你还怕招贼？”
“虽然了，白昼忙一天，晚上还得应付贼人，嗯……不行。”丘衬眼睛轱辘轱辘转着，走到了一扇门前停下，眼睛瞪得老大。
“此门定花了大价钱。”丘衬眼睛贴上了这扇门。
细致的雕花，传神的浮雕玫瑰，淡淡的木香，无不在宣告着主人糜烂的生活。
丘衬刚想抬手摸上一把那几朵像真的一样盛开的花，沾沾这淡淡的香气，被孟佞一爪子拿开。
“不想活了？”他说。
“为什么不想活？世界这么美好。”丘衬站直了身体。
“那就别摸。”孟佞上前，手附上了门上一朵玫瑰浮雕。
咔嚓一声。
丘衬眼睛瞪大，不行置信的看着他，硬生生把浮雕……给掰了下来。
孟佞把花递给他，丘衬不敢动。
“拿着。”孟佞说。
丘衬这才双手颤巍巍捧过这朵花，抬至眼前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是新鲜的破碎的木香。
“给我？”他问。
摘花之人颔首：“还要吗？”
丘衬猛摇头。
门里，周冷漠紧了紧手，额头有细汗冒出。
少爷这是在外面做什么，这门可是老爷的心肝宝物啊！
他旁边男人面容冷峻，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西装革履，坐在精致的木椅上，抓住扶手的两手骨节凸出，青筋暴起。
“滚进来！”
冰冻十里，非一日之寒，但是丘衬感受周围的空气瞬间就冻住了。
他抬头看向孟佞，双手把玫瑰花递了已往，问他：“要不要粘回去？”
孟佞眉毛一挑：“送出去的，哪有拿回来的原理，让你拿着就拿着，不喜欢就丢了。”
说完就开门进去了。
丘衬快速把花揣进了裤兜里，两手转了个圈，若无其事随着进去。
“蠢货！你刚干了什么！”
男人猛得拍了一下桌子，桌子发出痛呼。
“您猜？”孟佞心情淡淡。
“你！你！”男人手收紧，看了一眼旁边的丘衬，尽力忍耐着自己的怒火。
“冷漠，你先出去！”男人朝旁边的周冷漠说，周冷漠如释重负，慢条斯理地出了门，面无心情给他们把门带上
这边丘衬嘴角勾了勾，又尽力压了下去，小声问：“冷漠兄弟怎么在这？”
“你看不出来？”孟佞微微低头看他，眼神轻移向桌前的男人，“他是他的人。”
“这么说你一直被他监视了？”
“嗯。”
“你没发现？”
“发现了。”
“发现了你还把人放身边？”
“他比力蠢。”
“哦……”
屋外已经走远的冷漠兄弟，面无心情的脸皱了皱，鼻子一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把旁边的佣人吓了一跳。
“没事，你们继续。”他面无心情的说。
佣人们：“……”
屋子里程河被眼前两个身长体直的人忽视得一干二净，终于忍不住将空气的温度又调低了几度，丘衬这才看向他。
“程家家主的待客之道，让我大开眼界。”丘衬开口，在旁边拿了一把椅子坐下，抬起长腿一架，翘起了二郎腿，顺便拉了一下旁边的孟佞，让他站在自己身后。
程河眼里冒起了冰霜，似乎要把这个无法无法的嚣张之人冻死在这，奈何丘衬一幅信号欠好接收不良的淡淡心情，让他找不到发泄之处。
丘衬心里其实很不爽，但依然心情淡淡：“那小黑屋也不外如此，不及当年医院停尸房万分之一。”
话音刚落，他又道：“虽然，也不及那危机四伏的雨林的亿分之一，您这么做的唯一用处，只不外是浪费我们时间而已。哦，差池，我和三哥在里面玩得挺开心的，也不能说浪费时间，如果您没让人来，我们多待会也无妨，究竟……”
丘衬轻笑了一声，没有了后续。他啧啧唇，眼角发红有些邪魅，是孟佞从没见过的样子，心不由痒了又痒。
丘衬再抬眼浅笑地看着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男人，只是这笑意未达眼底，眼里的寒意却比男人来得还要凶猛。
程河愣了一瞬间，马上又恢复了冷峻的样子。
他虽然知道丘衬是丘陵川的儿子，但是他没见过他，几年前，丘衬有来历程家，被他拒之门外。他明里暗里给他弄了不少麻烦，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全知道，就连那次停尸房的事也知道是他做的。
“你父亲呢？”程河尽力压住自己的情绪，绕开话题。
“家父让我替他给您带句话，他一切安好，您不挂心，他就可以长寿百岁。”
程河放在桌上的手收紧，指节兴起泛白，显示着主人的怒火，丘衬看了一眼，继续说：“几年前您把我拦在外面，今天我得谢谢您放我进来，我另有事，先走了，您安好。”
丘衬一人唱完了所有戏，放下腿整理了一下衣服，拉起孟佞，抬手和已经在暴怒边缘但迟迟未能发作的人说：“再见。”
孟佞全程没说话，明明是他带丘衬进来，反倒成了丘衬主场，他笑了笑任由“戏精”丘衬带他出去。
“站住！”程河喊。
“另有什么事？”丘衬手放在门把上，停下来问他。
程河看了丘衬一眼，这不是他儿子他管不了，旁边那人可是他儿子！
“我说了让你走？！”程河盯着孟佞。
孟佞：“您说了不让走？”
程河：“……”
“都几多年了，您照旧老样子。”孟佞说。
“今天你要是敢踏出这个门，我就打断你的腿！”程河站起身，丝丝压迫感弥漫在房间里。
他身高和孟佞差不多，适才坐着气势削弱了不少，这会站起来，但是挺有气势的。
“哥，我怕。”丘衬扯了扯孟佞的手指。
……
空气突然平静……
“噗噗……”丘衬笑得满身发抖，肆无忌惮的笑声充斥在房间里，程河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眼一黑晕了已往。
他从未见过！从未见过如此“清新脱俗”之人！这是那混账丘陵川的混账儿子！
“滚！滚出去！”
程河气得满身发抖，这么多年来，还没什么事情能让他这么动怒，眼前这小子，简直是噩梦。
丘衬冷笑：“谢了，人我带走了，您别介意，有事打电话就行。”
程河就近抄起一个砚台就往他身上砸去，孟佞直接抬手接了下来。
“谢谢您，这些技术都是在那边学来的。”孟佞把工具丢回桌上，砚台在桌子上晃了几个圈，最终在程河面前停下，赤裸裸的挑衅着这位中年男人。
没再继续，丘衬拧开门和孟佞出去，走之前孟佞又在门上摸了一把。待程河气得颤巍巍决定出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时，余光看到自己宝物了几十年的浮雕玫瑰一朵不剩。
嘴里说着“孽障，孽障！”终于眼睛一闭，晕了已往。
程家上下乱成了一锅粥，彻夜灯火通明。
——
丘衬和孟佞离开程家之后，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丘衬来的时候是空手来的，离开的时候也只带了一个孟佞，玫瑰花被他丢进了草丛里，来年不会生根发芽。
“停尸房是怎么回事？”平静地走了一段路，孟佞突然问。
丘衬脚步顿了一下，无所谓地笑道：“没什么，就几年前他给我关医院停尸房了。”
“为什么关你？”孟佞又问。
丘衬低下头继续走：“因为他不喜欢我，不想让我找你。”
孟佞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他，影象里明明他还泛起在三个月前的青石巷，但是在他想起来之前的事后，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受。
“你……怕吗？”他问。
丘衬有一瞬间也不知道孟佞在问什么，是问他怕不怕关在停尸房？照旧……怕他不会回来？
他怔怔地转身，手指蜷缩，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出话来。
不管是哪个问题，他似乎都快忘了，不知道是自己故意的，照旧时间太久了。
“你怕吗？丘衬。”孟佞重复。
丘衬脚步微挪，垂下眸子：“时间太长了……我不记得了，你应该知道，我不怕黑不怕鬼，我照旧个医生，所以，我应该是不怕的。”
丘衬指尖轻轻掠过鼻子，孟佞收入眼底，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两人这样没再开口，丘衬抬眼对上孟佞深深地眼神：“哥，你会怪顾同学当年向你家里人起诉吗？”
“怪他干嘛？”虽然他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顾明知要这么做，但是他无意再和他盘算这些事了。
“那就好。”三个字落下，丘衬朝他微微笑了笑。
孟佞摸了摸他的头说：“还喝奶茶吗？”
“很久没喝了。”丘衬说。
“喝吗？”
“嗯，你买的我就喝。”
“家里有质料吗？”孟佞眼睛弯了一下。
丘衬有些奇怪：“什么质料？”
“蜂蜜，金桔，柠檬。”
“没有啊，你要自己做？”丘衬愣愣地问。
“这些年，从那里出来后，时常会下意识做一些事情，此外没做，怪包子和金桔柠檬水倒是经常做，就是做完之后看着工具，又不知道该干嘛了。”孟佞轻笑，“或许他们也没人会知道，二当家平时不苟言笑，但是却经常一小我私家发呆，背着他们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两人都陷入了缄默沉静之中，嘴角皆有些苦涩。
十年日夜，病痛缠身三年，七年无望的期待，一朝庞杂。十年日夜，支撑在危机四伏的坚定，一朝往昔。他们相识是在那年燥热的夏天，疏散在那年大雪之中，兜兜转转十载再见，他们终究照旧来履赴约定了。
一片红色的树叶落了下来，被风吹到了丘衬身上，丘衬轻轻拿起翻看了一下，颜色鲜艳，纹理清晰，很漂亮。
他拉起孟佞垂在身侧的手，将树叶放进他手里，合拢看了很久。
孟佞看着丘衬细细摩擦着自己的手，看着他突然低下头，轻轻吻在了他手上，看着他眼里星光流淌，碎发遮挡，说——
这么多年，我还爱你啊。
又有秋风过夏，树叶翻飞，悸动蔓延，乱了心。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