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台阶在身后延伸，两边的景物很模糊，因为她的眼只能注视着脚下的路。
她曾问自己，作甚女人？女人为何？
她提起衣裙，拾步走上楚宫的台阶，她的双脚踏着坚实的地面，找到了答案。
她早就熟知宫中礼节，如同女孩家收藏着一件新衣服，数着日子，期待季节的到了，才穿出来展示。
李环期待的季节到来了，她翩然行礼：
“民女李环，参见大王。”
话毕，不等楚王付托，抬起螓首，撩开面纱，把那少女的单纯和少妇的妩媚风骚，融进星眸中荡人心魄的一笑。
熊完只是礼节性地还礼。
他厌恶这些让他尴尬的莺莺燕燕，多一个就多一份尴尬。
连续几个月，黄歇没有往宫中再送女人，但这一次，他保证是最后一位。
听到这份保证，熊完允许再接受一位民女进宫。
李环心中的悬石落下：
“用不了多久。”她想，她的时代即将到来。
立春之日，寿春下了第一场大雪，清晨，楚宫里传来了阵阵婴儿嘹亮的啼哭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生了一双令郎。”
侍司如获至宝，刹那间，侍候了一夜的宫女们脸上的倦意尽消，又忙碌地奔走相告。
传令卫士跑步进了大殿，嗓门提高：
“李女人生下两位令郎。”
群臣中一阵骚动，期待了一夜这个好消息，他们一起向熊完庆贺，楚国有了接班人。
熊完坐在榻上，完全石化了，呆坐了十几秒，才意识到他做了父亲了，他为楚国山河留下了子女。
喜悦浸入了每一根毛孔，酥痒得使他不知道如何措词，他问黄歇：
“寡人是先看令郎，照旧先立王后？”
黄歇轻声回道：
“先立王后。”
一阵公牍法式，因李环不能到达现场出席领证仪式，就由李园替妹妹代领了，办完了王后正当手续，兑现了王的允许，并向全国发表通告，这一通忙后，熊完这才兴致盎然地领着群臣，去看楚国未来的接班人。
黄歇怀着庞大的心情，边走边想。
从那两个男孩子降生那刻起，他心中充满了从未体验过的负疚和欣然两种心情，交织在一起。
这两种相逆的性情，折磨得他憔悴不堪。
每次见到那两个生动的孩子，他忍不住在心里喊：
“孩子，父亲在这边。”
也许是父子的心灵感应，两位令郎每次见到他，都市止住啼哭，伸出白胖的小手，揪着他的胡子，捏他的嘴，每每这个时刻，黄歇克制不住地流露出父爱的温柔，他想给熊完跪下，求得他的原谅，把这两个孩子----他的孩子还给他，今后他们消失在楚国。
“令尹，您分得出哪位是大令郎吗？”
熊完每时每刻都在寻找做父亲的乐子。
“看，这个头上有左旋的小家伙，就是大令郎，可要记好了。他将是太子。”
熊完守着他们，像孩子发现奇迹那样，对他尊之若父的人炫耀他的儿子：
“你猜，两位令郎长了几颗牙了？”
看到熊完一副做父亲的自豪感，黄歇心中的负疚感又减轻了，究竟他又一次维护了主子的尊严，尽管这不是他愿意的。
红锦缎上，又换了此外身影，但他照旧忖量李环娇美而又结实的身影，想念着两个孩子，失眠纠缠着他，经常泰半夜，会被噩梦惊醒，他把那串散落的黑珍珠拿出来倒在床上，光泽中透着远古的信息，这使他想起门客朱英的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