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原主

　　沈宜欢虽然知道舞阳郡主敢罚她。

　　她不仅敢，她还会罚得绝不留情。

　　这要换在平时，沈宜欢是万万不敢在老虎身上拔毛的，可眼下显然不属于平时这个领域。

　　究竟——她可巴不得舞阳郡主能罚她呢！

　　最好是罚她面壁思过个十天半个月这种的，如此一来，她就有灼烁正大躲在屋子里思考人生的理由了。

　　但想是这么想，沈宜欢嘴上却道：“女儿不敢。”

　　“不敢？”

　　舞阳郡主闻言冷哼，“我瞧你可敢的很呢。”

　　“回去之后罚抄十遍金刚经，没抄完不许踏出院门。”

　　说罢这话，舞阳郡主便径直甩袖离开了。

　　她甚至都没给沈宜欢讨价还价和其他人帮着说情的时机，似乎被沈宜欢今日的做法气得不轻。

　　只有一直跟在舞阳郡主身边的宋嬷嬷知道，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她家郡主的其实手在微微发着抖……

　　舞阳郡主走后，沈宜喜照例是要来落井下石一番的，但她翻来覆去也不外就是些车轱辘话，沈宜欢听都听烦了，索性没给她留面子，直接带着绿珠走了人。

　　许是心愿得偿的缘故，在回捧月居的一路上，沈宜欢的心情十分美好，就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要不是为了保持人设，她甚至都想一路高歌了。

　　然而绿珠并不知道沈宜欢此时的心情，见她冷着脸走的飞快，绿珠还以为她准备回去砸工具呢。

　　想着沈宜欢屋子里那些名贵的摆件，绿珠欲言又止了几番，到底照旧硬着头皮开了口，“小姐，您别生气了，夫人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这些年咱们侯府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上，夫人不让您和皇子们走的太近，也是怕您上当受骗。”

　　“更况且，您对瑞王的心思，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瑞王殿下若是肯为您考虑考虑，早该求圣上下赐婚的旨意了，可他……”

　　可他什么，绿珠并没有说完，也不知是欠好说照旧说不得。

　　但就算她不说，沈宜欢也能猜获得后半句是什么。

　　无非就是“可他不仅什么也没做，还和此外女人纠缠不清”之类的。

　　说实话，要不是李元卿是沈宜欢自己塑造的男主，就他这人物设定，她妥妥是要骂一句渣男的。

　　可这不是没有如果吗？

　　自家亲儿子，纵使有些性格上的缺陷，那也是可以原谅的。

　　沈宜欢从前是这么想的，所以哪怕她厥后徐徐意识到自己的男主没有那么完美，甚至三观可能都有一点问题，却也仍闭着眼睛写了下去……

　　想到这些，沈宜欢一时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等着绿珠总结最后的中心思想。

　　绿珠果真没有让她失望，很快便道：“总之夫人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小姐您好，您可千万不要记恨夫人才是。”

　　听到这里，沈宜欢终于名顿开。

　　敢情这丫头是来替舞阳郡主骗人的。

　　她就说绿珠怎么莫名其妙给她讲大原理，搞了半天她竟是误会自己在生气被舞阳郡主禁足的事了？

　　这就有点尴尬了。

　　她并没有生气，但也不能直接告诉绿珠，她心里兴奋还来不及。

　　可若不说点什么解释一下，她又觉得对不起绿珠的苦心劝解，究竟小丫头这番话说得还挺中肯的，看起来也是真的在为她着想。

　　思索了两秒之后，沈宜欢看着绿珠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我没生母亲的气。”

　　都说看着人的眼睛说话，可以增加话语的可信度。

　　这下绿珠总该知道，她并没有在使气了吧？

　　沈宜欢这么想着，眼神不由又认真了几分。

　　然而绿珠看着她黑漆漆的眼珠子，又觑了觑她越来越严肃的脸色，到底咽下了未说完的劝诫。

　　她是个衷心的丫鬟不错，可她也不是头铁。

　　主子都生气了她还死谏，那不是故意讨打吗？

　　自觉非知识时务的绿珠于是抿了抿唇，低低应了句，“哦。”

　　沈宜欢：“……”

　　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可她又说不上来。

　　懒得多想的沈宜欢于是转了话题，“好了，不说这个了，累了一天，我想泡个澡，你一会儿记得着人送些水来。”

　　“奴婢记下了。”

　　……

　　许是真的累了，沈宜欢泡澡泡到一半就睡了已往，然后她开始做梦，一个又长又离奇的梦。

　　她梦见了原主，也就是真正的定北侯千金，那个在她的小说里连姓名都没有的炮灰。

　　梦里原主笑吟吟地问她，酿成自己故事里的女炮灰感受如何？

　　如何？

　　沈宜欢心想：这还用问吗？当炮灰的感受自然不会太好。

　　对方似乎早料到了她会是这种反映，于是险些是在沈宜欢下意识摇头的那一瞬间，她便勃然变了脸色。

　　“你既然自己都不喜欢炮灰的命运，当初又为什么让我成为一个炮灰？我也是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也有属于我自己的人生，凭什么仅仅因为你的寥寥数语，就决定了我的结局？”

　　“这不公正，我不平！”原主歇斯底里地吼道，神色近乎癫狂。

　　看着这样的原主，沈宜欢一瞬间有些胆颤，总觉得一言不合，她就要冲过来掐自己脖子似的。

　　幸亏原主虽然有些失控，却到底存着几分理智。

　　她看着一旁缩着脖子像个鹌鹑似的沈宜欢，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瞧我，怎么竟同你讲起了公正？像你这种喜畛刳自己的故事里呼风唤雨的人，或许是不会理解我们这种‘虚拟人物’的心情的。”

　　“不外没关系，欠下的工具，早晚是要还的，我亲爱的继任者，你的报应就要来了……”

　　原主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又阴森诡异，沈宜欢听完只觉头皮发麻。

　　她有心想问清楚原主话里的意思，可对方却显然没计划多说，甚至还特别享受她茫然无措、惶遽不安的模样。

　　沈宜欢觉得，原主可能是个心理失常。

　　然后这位心理失常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想通了，只见她一秒切换回笑脸模式，特别宽容特别善解人意地说：“虽然你不仁，但我却不能不义，看在你现在酿成了我的份上，我送你个礼物吧。”

　　原主这么说着，突然间化作一道青烟朝着沈宜欢的偏向直直袭来。

　　沈宜欢哪里想过会泛起这样的变故，一时不察，便被原主化作的青烟钻了空子，倏得入了眉心……

　　再然后，沈宜欢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