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雾里看花
公元前207年,咸阳城,李府。
陪同着秋决,李斯被腰斩于城外,通常与李斯关系亲密之人皆被屠戮殆尽,倘若苟活下来的人,亦改姓埋名逃亡千里之外。
曾经富贵一时的李府,如今已是人去楼空,门可罗雀。
不外,今天它却迎来了新的主人,当朝宰相,天子身边的红人。
“小泽,你说的真对。”赵高对着玉佩自言自语,“我如今已是宰相,认真称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小泽,你未曾看到,曾经让我们仰视的李府,如今已改姓为赵。我带你,四处看看。”
他举着玉佩自卧房,一路走到府后的纳凉庭院,似乎主人领导最好的朋友旅行宅邸,又似衡宇中介引领主顾,细致介绍无一遗漏。
李府,哦,不,现在应该称之为赵府,着实之大,走了一个时辰,还未看全,他有点乏了,停驻在凉亭中,坐下休憩片刻。
“苏姐姐,这里好寂静,好孤苦。”赵高将脸贴在玉佩上,“不外,以后,不会了,我来陪你了。”
他直起身来,左右虚拥,似乎苏瑶和陆麟泽在其左右,“你们不要怪我,报仇晚了许多年,让你们等得头上都有了白鬓。以后,不会了,没有什么人能破坏我们的幸福了。”
“报,丞相,失事了,出大事了。”
一个侍卫连滚带爬赶到凉亭,神色张皇,似乎天塌下来一般。
赵高的畅想被打断,甚是不爽,抽出腰间的泰阿剑,就要下去斩杀这个不开眼的侍卫。
侍卫见状拼命磕头求饶,并急呼道:“丞相饶命啊,真的出大事了,您去宫里看看啊!”
赵高用剑指着侍卫,厉声喝道:“头前带路,要是没什么大事,我定要折磨死你。”
听到此话,侍卫如临大赦,爬起来向府外走去。
来的路上,赵高终于弄明白了,原来秦二世胡亥看上了他的侄女,强掳回宫。
这有什么,能被天子看上,天大的福气,胡亥至今未立皇后,万一,欢愉之后,被封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以后,都是亲家,我说不定能把‘一人之下’这个限定词也去掉。
“哈哈哈。”想到登极巅峰,赵高放肆地大笑起来。
一会儿,见到胡亥,该怎么利用自己老师的身份,让他立侄女为皇后,看来要动动脑子了。赵高绞尽脑汁,冥思苦想。
待到行宫,他才发现今日的禁卫军如此之少,想来胡亥觉得这等丑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终究是个孩子,赵高心里自得,成大事的人,就要肆意妄为,看来胡亥心智照旧不成熟,控制起来应该很简朴的。
“老臣,求见。”赵高敬重地在殿门喊道。
“救我,叔叔,救我!”
女孩听见赵高的声音,拼命地呼叫,希望获得拯救。
飞蛾在夜中见到火光,以为见到灼烁,奋掉臂身地扑了已往,却只能落得魂飞魄灭的下场。
“陛下想要临幸你,是你的福气,休要不知足。”赵高劝解道。
“嘿嘿,丞相这句话说得朕很受用,进来吧。”胡亥甚是满意,宣他进殿。
推开殿门,赵高看到龙榻之下跪坐着一个少女,衣衫不整,赤足蓬发,埋头痛哭中。
想必这就是自己的侄女了吧,许多几何年没见,已经生得亭亭玉立,凹凸有致了。
龙榻之上,斜坐着一个少年,风姿潇洒,气质特殊,只不外,清秀的脸庞挂着与之格格不入的邪笑。
“老师,您来了。”少年兴奋地说。
“老臣,贸然前来多有叨扰,希望陛下不要怪罪。”赵高躬身陪罪。
“哪里的话,老师来了正好,我正愁没人帮我!”胡亥起身拽起少女,推向赵高,“帮朕好好劝一劝,荣华富贵,有啥欠好!”
少女拽着赵高的衣领,眼里充满希翼,“叔叔,你曾经最疼爱我的,救我!”
他轻轻摸摸少女的头,柔声说道:“随着陛下有啥欠好的,到时候,你还可以母仪天下,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少女猛地推开赵高,绝望地盯着他,“你是禽兽,你们都是禽兽,不是人!”
胡亥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强行将少女拽向自己的怀抱。
赵高于心不忍,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女,不敢看少女的眼神,扭头看向旁边。
胡亥拽力过大,少女的袍服滑落,香肩裸露,玄色的纹身显现出来,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见到纹身玄色玫瑰的一刹那,赵高犹如被雷击一般,呆在原地,两耳嗡嗡作响。
苏……瑶……
玉佩顺着袍袖滑落摔到地上,裂满碎痕。
他想起来了,第一次将玉佩当护身符送给苏姐姐,苏姐姐俯下身来摸他头的时候,肩膀也有这个纹身,娇艳欲滴的玫瑰,好闻的荷花香味,没有孤苦的侵扰。
赵……苏……
他最疼爱的侄女,特意赐名为苏。
为了复仇,他丢掉尊严,人格,一切一切,甚至影象!
也许,李斯醉酒那一晚,苏姐姐亦如今天赵苏一样,期待着他来救她,然而,喊破喉咙也没有奇迹泛起。
血丝充满他的眼眸,杀意涌上头来,理智已经消失不见。
直到温热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他才清醒过来。
只见胡亥左臂被剑钉在床板上,赵苏已然昏了已往。
“来人呢,护驾!护驾!护驾!”
胡亥拼命地召唤,却没有任何禁卫军前来救驾。
成也萧何败萧何。胡亥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最敬爱的老师会对他痛下杀手,在赵高进殿之后,他便屏退了左右。
“老师,不要杀我,我……我把皇位给你。”胡亥求饶道。
赵高漫步向前,迫近胡亥,“我曾教过你,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绝。”
“为什么?”胡亥绝望地质问道。
“李斯说得对,再这样下去,秦朝要亡。”
“秦朝要亡?我一切都凭据老师教得做,秦朝为何会亡?”
“老师,对不起你啊!”赵高长叹一声,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闻得此话,胡亥愣了片刻,之后一改先前胆小怕死之态。
“哈哈,原来父皇对我说,君权神授,今后孤苦伶仃。原来如此,是我错了。”
胡亥紧紧盯着赵高,“朕,杀掉了最爱的妹妹,从那一刻,胡亥就死了。”
说完,胡亥用力将插在左臂上的利剑抽了出来,横在脖子间。
“赵高,我在地狱等着你!”
赵高望着眼前自刎的胡亥,心如刀割,曾几何时,他早已把胡亥看做自己的儿子。
玄色的玫瑰彻底破坏了他为复仇筑建起的心灵碉堡,理智让他明白只有切除毒瘤,秦朝才气国祚恒久。
李斯的话追念在他的耳边,引起他一阵眩晕,他已经亲手缔造了几多起苏姐姐的惨剧。
没想到,到头来,自己成了最大的毒瘤,可悲啊!
真的是复仇蒙蔽了双眼,照旧权力的腐蚀?
他不愿想,也不敢想,也许死才是最好的解脱。
……
咸阳城,子婴王府。
大厅内本不应有禁卫军的存在,王法阶级的鸿沟,不行逾越。
此时,一切都不能以常理来推断,决定数运的巨矛咆哮而来,你唯有举盾硬抗,别无他法,至于发型乱不乱,再说吧。
为了迎接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除了禁卫军,另有众多将领和大臣拥挤于此。
而这个披着人皮的魔鬼,自然说的是赵高。
“子婴,我来了。”赵高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
“退后。”一个统领对着他喊道。
赵高笑笑,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怎么,想来我们这里‘指鹿为马’不成?”子赢亲信阉人韩谈挡在了赵高身前。
“我来接子婴登上皇位。”赵高停下脚步。
“呸,谁信,你有这么好的心?”“杀了他!”
众臣议论纷纷,激动者更要上前取其性命。
“给。”赵高从袍袖中掏出传国玉玺丢向子婴。
韩谈以为赵高突发暗器,眼疾手快,用长矛将玉玺拦下。
当……
一声巨响,玉玺滚向子婴脚下,碰撞发生的碎片射向赵高。
“你们这么怕我?”赵高将玉玺碎片装入袖袍,低声说。
“你蹂躏糟踏李斯,逼死亥帝,指鹿为马,残杀忠良。怕?是恨!”韩谈反诘道。
赵高冲众人招手,“来,杀了我!”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动。
“好,既然你们不动手,就休怪我无情了。”
赵高抽出随身携带的泰阿剑,一跃而起,向子婴刺去。
“护驾!”
众人乱作一团,只有韩谈镇定如初,冷光一闪,巨矛直刺向赵高的腹部。
赵高并没有闪避,被巨矛从高空中挑落到地上。
“你为何不躲?”韩谈满脸疑惑。
“我为何要躲?”赵高反问。
见此状,子婴在众人的蜂拥下,走到赵高的面前。
“赵高,你为何求死?”
“哈哈,子婴,我在世,你如何登位?”赵高吐出一口鲜血,“我再问你,我在世,天下民愤如何平息?”
子婴盯着赵高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变了,这究竟是为什么?”
赵高并没有回覆他的话,反而举剑要刺,韩谈本能反映,用巨矛贯串了他的身体。
“你太善良了,做帝王不应如此,好好守护大秦,好好……”
失血过多带来的强烈眩晕,他无力再支撑自己的身体,重重地向后倒去。
“小泽,你去哪了,我就要死了,你也不来看我。”赵高喃喃着,“苏姐姐,我来看你了,我做了许多错事,希望你不要怪我。至少,我最后一件事,做得或许是对的。”
群臣围着赵高,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只不外,这一切对于将死之人,无关紧要了。
直到他从子婴的护心铜镜中看到自己的身影,那不是赵高!
竟然是陆麟泽的身影,他头痛欲裂,一切豁然开朗。
原来,这个剧本中从来没有过小泽,陆麟泽拿到的是赵高的剧本。
难怪,宫女们对他视而不见!难怪,苏姐姐看着他,说着与小高有关的话!难怪,苏姐姐说自己送给她一块护身玉佩!难怪,要害时刻,小高都不在现场!
原来不是系统BUG,而是角色问题。
随着陆麟泽找回了影象,他的身影慢慢虚化透明,随之漂浮升空,周围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此时,他脑海中只有一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原来,赵高背后另有如此凄惨的人生。
经历过赵高的一生,他对许多事情有了新的看法,他要去集齐传国玉玺碎片,不为此外,只为不让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受到哪怕一丝伤害。
“陆麟泽,醒醒。”
嬴阴嫚的召唤,透过重重黑雾,传了进来,如此的温暖悦耳。
陆麟泽愈发坚定,我不是孤苦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