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殿。
灯火摇曳。
无数盏魂灯散发着光线,与四下疏散的烛火交相辉映,让清冷的大殿多了一分温暖。
平日里很少有人来这里,孟婉儿就是那少数人里的一个,而且是次数最多的那个。
孟婉儿徐徐行于其间,紫色的衣裙为她增加了几分神秘感;那个风华绝代的二师姐在现在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渴望拥抱,寻求依偎的女子。
在无数盏魂灯正中央,一盏已然熄灭的魂灯让孟婉儿最终驻足。
正是江离的魂灯。
熄灭的魂灯与长明殿有些格格不入,但众星拱月的位置却又让这盏魂灯显得那么与众差异。
拐角处,一名老者泛起,他身着一身玄衣,样貌普通,满身上下无半点真元颠簸,形容枯槁,宛如死人一般。
“来了?”
老人沙哑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嗯。”
孟婉儿轻轻颔首,面带敬重,即便她已经快要触及到元婴境界的门槛,却依旧看不透眼前这神秘老人的深浅,这种感受,即即是面对如今的掌门陈潭都未曾有过。
但这位老人只是在长明殿里待着,少少外出,掌门提起他,也是讳莫如深,只说是一位修为极为高深的前辈,言语间满是尊敬。
老人法式缓慢,同样来到江离的魂灯之前,犹豫了片刻,“何须呢?已经四年了”
孟婉儿咬了咬嘴唇,“玄老,自曝金丹真的会六神无主,绝无转生的可能吗?”
这个问题已经问了无数遍,但每次获得的都是玄老一致无二的回复。
但孟婉儿照旧在问,玄老也依旧在声音沙哑地回复。
“理论上绝无可能,修士未踏入元婴境,灵魂与肉身同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纵然侥幸有一缕残魂,四年已往,也消散无踪了。”
“况且,那是杀伐气息极重的红莲战场,一缕虚弱不堪的神魂怎能活下来。”
孟婉儿愣了半晌,那个爱开玩笑,爱揉自己头发的大师兄,真的回不来了吗?
......
“朱砂,五两。”
偏远山村里,清秀少年凭据不知道从哪得来的秘法开始实验人生的第一次招魂。
殷红的朱砂在少年鸠拙的笔画中,化作黄符纸上歪歪曲曲的红色痕迹,半晌,他才将第一道符画完,充满伤痕的小脸上已经有汗珠滴落。
微咸的汗水流淌过纵横密布的伤口,让少年有些呲牙咧嘴,但隐忍的恼怒与恼恨却让他把痛楚都化作了一张张黄色的符纸。
一百张符纸画完,已经是黄昏了。
那不知名的秘法只说十张符纸即可行招魂之事,而少年却足足画了一百张,不知道心中到底憋着几多恼怒和恼恨。
“所有属于我的,我都要拿回来!”
少年紧咬着牙关,尖锐的匕首狠狠地划过掌心,鲜血滴落,被黄色符纸慢慢吞噬,朱砂形成的纹路亮起了诡异而又炫目的光线。
少年念念有词,不知是在发愿,照旧在鼓舞自己,待到一百张符纸全部酿成鲜红色,他已经面无血色,重重地倒在地上,没了鼻息。
呼!
不知从那边刮来的风,穿过了嘎吱作响的门扇,猛地把那桌上的红色符纸吹得四下飞翔,一时间,淋漓的鲜血滴落,将这间小室的墙壁变得血红一片。
恼恨是一种极端可怕的力量。
再加上这年代久远的不知名的秘法,威能可怖,一道细细的血色光柱,在夜空中骤然腾空而起,直指无尽苍穹。
“怎么回事?”
血色光柱来得也快,去地也快,但引发的消息依旧是吸引了四野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是少年现在被囚禁的庄园,下人们四处奔走,窃窃私语着那震撼人心的一幕。
大厅中。
张慕白铁青着脸,凝望着那血柱消失的地方,一语不发,直奔囚禁着少年的地方,几个下人在后面紧紧追随者,面色阴晴不定。
待到他们赶到那间小静室,看到四壁之上殷红的血迹以及满地的灰烬,都忍不住骇然色变。
“去看看,死了没?”
张慕白眼神阴狠,随手招呼了一个下人。
但是没人敢动,张慕白只好狠狠踢了一人一脚,直接将那人踹到了血泊里。
倒在血泊中的吓人壮着胆子,伸手摸了摸,然后闪电般地缩回了手,转头看向张慕白,点了颔首,声音却在哆嗦。
“死......死了。”
“死了,还闹这么大消息。”
张慕白呸了一声,心里头的大石放下,那消息虽然骇人,但人死灯灭,还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拖出去埋了。”
几个下人连忙上前,忍着被血腥气熏得作呕的味道,把景书的尸体拉了出来。
少年染血的尸体在地面上拖拽出斑斑血迹,像是大写的诡异符文。
不知何时,少年紧闭的双目猛然睁开。
电闪雷鸣,倾盆暴雨说来就来。
雨夜中,少年徐徐起身,吓得另外四人没了两魂,失了六魄,跪在地上,磕头磕地咚咚作响。
“这是哪儿?”
少年神色茫然,影象还停留在自爆金丹的那一瞬。
但这儿明显不是红莲战场。
“诈尸了啊!”
显然没人理会他,几人看这已死的少年突然醒来,只担忧恶鬼索命,现在见这恶鬼未曾脱手,连忙屁滚尿流的跑了个干洁净净。
......
天岚宗。
孟婉儿回过神来,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四顾之下,玄老不知道去了哪儿。
长明殿外。
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狂风吹入殿内,烛火摇曳,昏暗不定;无数盏魂灯齐齐摇曳,在大殿内投射下斑驳的黑影。
孟婉儿站起身来,去护住那一盏已然熄灭的魂灯。
小小的身影看起来无比孑立。
噗!
声音在这瓢泼大雨的雨夜,实在是轻了些,但现在响在孟婉儿的耳畔,却比雷鸣之声来的更为猛烈。
她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抑或是在这大殿内待的久了,泛起了幻觉。
因为那盏熄灭了数年的魂灯,居然亮了起来,虽然光线微弱,但究竟是亮了起来。
孟婉儿喜极而泣,双手护着那微弱地随时都要熄灭的火焰,像是捧着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