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天亡......”
当大祭司从帐中出来，宣布这件事的时候，整个大木族都陷入了缄默沉静，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每一个族人的头上。
嬴萤目视着族人的反映，眼中哀色一闪而过，随后仍保持着女祭司的奉神之仪，体现沉稳，冷若冰霜的转身朝着自己帐中走去。
行至帐门，她侧头再对下属祭祀付托一句，尔后掀开兽皮入账。
这名祭祀躬身屏息听完，等兽皮帘放下，立即转身道：
“大祭司选族长之子，嬴凡为代族长，两日后部族举行迁徙祭祀。
待入坎鸩森林，神明赐予食物，嬴凡再于神明注视下，举行仪式，升任族长。
神明与大木同在！神佑大木！”
“神佑大木......”
族人声音不振，乱七八糟的回应着，祭祀眉头轻蹙，却也没说什么，宣完这句后，也入账去了。
帐中，座前，一个穿着兽皮衣的年轻男性此时正跪于地面。
祭祀刚刚入账，便见他眼眶通红，对着座上的大祭司问道：
“天亡，是什么？......”
“神明惩戒。”
嬴萤寒着脸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我们需要越发虔诚！”
“虔诚？......我们如何越发虔诚！？”
嬴凡，也就是刚成为大木族代族长的年轻男性，险些要把一口牙咬碎。
“前代大祭祀举行了那么盛大的祭典，甚至自愿以身献神！还不能满足神明！？
现在族长也是，从未敢忘记神明，却照旧遭神惩戒......大木族到底哪里惹怒了神，要降罪于此！
我不宁愿宁可......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住口！敬神！”
嬴萤心里一惊，挑眉呵叱，然后咬了下唇，微微偏头，继续稳着声音，沉声道：
“神意不行妄测，你只需知道族长和以往其他族人一样，惹恼了神明，做错了就行！”
“做错......”
嬴凡闻言一窒，血气上涌，脸颊涨得通红。
憋了一会，他把脑袋重重往地上一磕，再次道：
“大祭司，我无意渎神......我只想知道大木族究竟哪里惹怒了神！
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说住口！”
“姐姐！......”
嬴凡又咚咚咚磕了三下头，地面染上了血迹。
他脸埋着，看不到心情，泪水却终究没能忍住，夺眶而出，声音哽咽：
“姐姐，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只想知道为什么......父亲死了，你难道就一点感受都没有吗！？”
“给我闭嘴！我最后说一次！我不是你的姐姐，我是大木族的大祭司！”
嬴萤胸膛起伏，此时显得极怒。
她伸手用力指着嬴凡吼道：“而你，你是大木族的代族长！可你在干什么！？
你在我这儿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蠢样子！？软弱！
你现在该站起来，站的笔直，去领导族人更多的狩猎，收罗！”
“我去上哪儿狩猎收罗！？随处都没有食物，我又如何努力！？
嬴凡不怕苦，也不怕累，但是怕没有希望！
连为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能有希望！！！”
年轻的代族长从地上爬起，抹掉眼泪站直身子，就如嬴萤说的一般，站的笔直。
他高声吼了这么一句，然后便转身甩开兽皮帘，大步出帐，召集族人去了。
“大祭司......”
全程目睹了两人争吵的下属祭祀有些担忧的喊了声。
嬴萤再看了眼帐帘，闭眼捏着鼻梁，又摆了摆手：“我累了，什么也别说，让我一小我私家待一会。”
“是......”
兽皮帘再次掀起又放下，帐中平静了下来。
没人看着，没有族人注视，嬴萤心里一松，无力的靠在座椅上，仰头看着帐顶。
双眼无神，慢慢失去焦距。
脑中想起了以前的一幕幕。
那时......前代祭祀是她心中绝对神圣的憧憬。
虽然大木族近几年下来狩猎收罗的收获都不算好，连在坎鸩森林也只是勉强缓解饿肚子的局面。
但是有她在，族人总是能打起精神，能欢声笑语，能在她严肃认真的祭祀中找到归宿和放心感。
直到......
坎鸩森林也猎物不足，他们必须提前离开，去别处寻找食物。
在迁徙的前几天，她将自己叫来，教授大祭司所需掌握的知识。
嬴萤也因此震惊得知了族中的最新决定。
三天三夜的知识教授。
族中源火的看护，兽皮卷上先代传承的危险辨认，种种生存技巧，制造技术。
以及最后另有，面对差异情况的祭祀要领，该对族人如何说明的话术。
一切讲完后，她摸了摸自己的头，笑着道：“前两者很是重要，是族中延续的保证，你务必谨记。
后者祭祀，也很重要，它是稳定族心的最好要领，在各人都信神的前提下，它能凝聚族心。
你要记着，以后你的身份仅次于族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慌。
你若慌，族必慌，你若稳，族才稳。”
“大，大祭司？......”刚刚接受完传承，晕晕乎乎的嬴萤听到最后这段话，脑中一下惊过神来。
她恰似意识到什么，脸上带着惊骇，有些语无伦次，有些结巴道：
“您，您说，族人相信神明的前提下？祭祀稳定族心？您，神明......”
“你是觉得我不敬神？怀疑神明？”
她看着自己，似乎是顿了那么一会儿，然后摇头道：“你误会了，我相信神明存在，我现在，不正在敬神吗。
嬴萤，以后族中，就交给你了。”
说完最后一句，她毅然命人将她自己的双手反绑，开始祭典。
刚刚接任大祭司一职的嬴萤还很生涩，手忙脚乱的努力主持着。
还好她仍然是那么冷静，圣洁，族人的关注点都在她身上，她也继续给族人带来着放心感。
送入水中神路之时，她嘴角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投入河中，她也没有挣扎的丑态，只是优美又自然的，顺着河流而下，让族人放心。
可是......
可是之前听了那番话的嬴萤，看着全程都完美无可挑剔的她，却心乱如麻。
【嘴角的微笑，似乎解脱。】
【目光中的平静，更像是寻求一死。】
【所以，她不是把自己献祭给神明，而是在献祭大祭司这个足够极重的分量，再最后一次的，让族心稳定。】
【她说：嬴萤，以后族中，就交给你了。】
......
“呼！......呼......”
嬴萤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捏紧拳头，坐在座椅上弯着腰，压抑的大口喘息着。
脸颊上的两行泪，不知是何时流出。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嬴萤连忙抹去泪痕，收拾整理了一番，目光重新坚贞起来。
她知道，大祭司的身份已经传承。
她若慌，族必慌，她若稳，族才稳。
现在族长去世，自己那个蠢弟弟还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茸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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