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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时代的猫

第七章@

互联网时代的猫 痖镛 3548 2021-06-23 09: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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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在世?

  在世的意义在哪里?你是活在精神的花园里照旧现实的泥淖中,面对生存,你不得不低下高尚的头颅,放弃心灵的尊严,去屈服那些让你厌恶的嘴脸。

  你早已不再是理想的战士,金钱和欲望正在浸透你水晶一样的灵魂,肉体就是牢笼,你每日每夜都在积攒力量要突破对你的束缚,你总是听到自由在黑暗之中召唤。

  你不知道将要去向何方?

  安迪每天早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更新自己的网络空间,他称之为《死亡日志》。安迪认为从出生的那一瞬间,从来到世界上那一刻开始,就已踏上死亡之旅,只是每小我私家都不知不觉这个缓慢的死亡历程,每分每秒都在我们身上发生。他的生活很有纪律,上午念书或者进行创作,下午看英国BBC的纪录片,这一切都离不开互联网的技术支持。他用电脑合成绘画,将奇思异想的种种图片拼贴在一起就会泛起很荒唐的效果,然后进行淡化处置惩罚做凌乱的配景,他用鼠标发泄着内心被这个世界压抑很久的苦闷。只有下午的时光,他很喜欢,靠在沙发里看无数大师偶像成为过眼云烟,他险些只看人物传记的纪录片,他觉得那是在看人间万象。安迪沃霍尔是他的偶像,无论是书籍照旧影像,他都看过无数遍,虽然他很狂热的迷恋这个早逝的艺术天才,但是,他很清楚任何一种乐成模式都无法复制,这里既不是美国也没有遇到那个一九六零年代自由民主的西方社会。

  他在三十岁以前,没有民主的看法,像许多人一样习惯了逆来顺受的生活,将眼前发生的一切都看做是理所虽然,是互联网的泛起让他感受到这个世界的不公正,当周围的人纷纷用这个看不见的扩音器发出自己的声音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一个新的时代到来了。互联网的泛起推倒了国家的围墙,抹平了空间的距离,拿开了权力捂住人民嘴巴的那只手,新技术的迅速普及带来了看不见的平等,信息共享的大门被坐在世界各地电脑前面的眼睛推开,这个世界的秘密似乎一夜之间无处可藏。于是,新闻每时每刻都市铺天盖地而来,资讯流传的速度追赶着电波,传统媒体似乎一夜之间酿成满脸皱纹弯腰驼背行动缓慢的老人。五年以后,他也学会了上网,终于在维基百科补上了民主这一课。

  安迪总是陷入矛盾之中,既想要乐成在艺术界家喻户晓,又不想被市场捆绑做金钱的奴隶,他不想让自己的作品酿成一件商品,不希望自己的辛勤事情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件附庸风雅的商品。艺术品是无价的,艺术品可以穿越时间的长河而仍然遇到知音,他坚信不疑。相对于人那几十年短暂的生命,艺术的伟大如同夜空里的星辰,只能仰望。可是,在今天这个时代,他从最初的失望已经酿成厥后的绝望,看不到艺术的出路在哪里。各处都是金钱动物,金钱让灵魂生锈落满灰尘,金钱让身心陷入疯狂,金钱让生命向着死亡迫不及待地冲刺,金钱动物每天每夜都在物质的笼子里狂欢,那只笼子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艺术,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这个世界里这些可怜的扭曲变形的怪物,却无能为力。

  他越来越失去对现实世界的好感,他不喜欢快速变化的生活,他是一个适应力很差的人。面对庞杂无常的社会,他选择逃避,他不愿意在现实森林的厮杀中让自己伤痕累累。他的生命是慢的,做每一件事都有富足的时间,他的现实是慢的,每一次运动身体都是在内心世界开花以后才会在现实中结果,他的生活是慢的,如行云流水一样来去自如。安迪的事情室就在家中,他喜欢家的自由,只有做艺术项目的时候才和外界保持联络,经纪人是他的生活来源,平时足不出户,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物质沙漠里最后的一滴水,这个世界里稀有的都市隐士。

  看了一下午的纪录片,他的脑子里被挤占的满满当当,总是看过以后想不起具体的内容,只有画面在眼前层层叠叠泛起,四十岁以后明显感应影象力衰退,他总是感受昨天发生的事似乎在很久以前。生命的时钟似乎放慢了脚步,在期待他,他总是犹豫不决往哪里去。人生似乎变得虚无,变得没有偏向,变得可有可无,他会在一瞬间蓦然惊醒生命没有任何意义。存在是一道深渊,他觉得每小我私家都在竭尽全力挣扎,努力抓住一条绳索让自己不会坠落,虽然这条绳索充满荆棘已经磨损的就要断裂,可是每小我私家依然痛苦地紧紧握在手里。这条绳索就是生活,这条绳索就是事情,这条绳索就是家庭。深渊就是死亡,深渊就是绝望,深渊就是疯狂,存在就是每时每刻去面对无处不在的死亡。这个世界日日夜夜都在死亡的阴影里挣扎,这个时代每分每秒都在喜新厌旧制造着奇迹,这个年代生活的人从童话里开始到神话中结束。

  起身关了墙壁上的液晶电视,整个房间马上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安迪又回到沙发里。身体蜷缩如同一只猫,仰望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时间似乎停顿下来,不思前不想后,漏空意识里连绵不停的水流。没有一点声音,书架,电视,墙壁,窗户,吊灯,写字台,条记本,他是这个空间中唯一的生命,他想听到自己的呼吸,他想听到自己的心跳,除了看不见底的寂静一无所有。在寂静之中,他似乎看到一个黑洞旋转,速度由慢到快越来越快靠近自己,突然将自己吸入黑洞的漩涡,安迪身体情不自禁抽搐了一下。他被自己的幻觉惊醒,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孤苦突然不请自至,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受,最长的时候他有三年反面外界进行任何来往,早已经习惯一小我私家的生活。现在,难道真的是自己老了,他常听朋友说,人到老年以后特别畏惧孤苦。

  蔚蓝的海水拍打着海滩,一群孩子在沙滩上捡拾着七彩的贝壳,他们快乐地奔跑追逐着,稚嫩的童声溅起无数浪花。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海滩,洁净,迷人,美丽,蔚蓝的海水眨着眼睛闪着亮光。那些游戏的男孩传来阵阵欢声笑语,这时候,有个男孩在他身边停下脚步,扭过头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充满好奇望着眼前的陌生人,安迪看着这个男孩熟悉的脸庞,这不就是自己吗?我又回到了童年,安迪开心地笑起来,又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那个男孩突然转身就跑,安迪紧紧追了上去,他要抓住那个曾经的自己。他觉得身体似乎已经失去重量,是那么轻,像是在空中展翅飞翔,却看不到翅膀。小男孩在沙滩上奋力奔跑,终于跑累了,坐在沙滩上喘着粗气,安迪追上以后也是筋疲力尽,躺在柔软的沙滩上,感受从未有过的舒服,身体似乎要酿成一片羽毛飞起来。他感受有些好奇,想问问那个男孩为什么看到自己要躲开,他的目光朝着男孩望去,沙滩上只有一个鹤发苍苍老人的背影。他来到老人面前,那张脸庞似曾相识,老人宁静地坐在一把白色休闲椅里微笑着,那笑容如此熟悉,原来那个老人就是他,就坐在那把椅子里。每小我私家老态龙钟的样子都如同一片落叶,无力地飘落在空中,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安迪突然感应很恐惧,难道自己已经这么老了,还没有实现心中的梦想,就已经走到人生尽头。这时候,一个红衣少女来到眼前,安迪被她的青春与美丽吸引着,女孩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我是你的恋爱。安迪想要去牵那个女孩的手,女孩马上融化在蓝色的海水之中。

  夜色不知不觉降临到房间,昏暗之中一片朦胧,外面灯火闪烁似乎是另一个世界。都市的黑夜向每一小我私家张开怀抱,无家可归的人在严寒的街头彷徨取暖,有家不归的人在广场的霓虹灯下陷入迷惘,漂泊异乡的人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孤苦地望着湖面上一层浮动的薄冰,突然想起远方。他在沙发里睡了一觉,不知道已往多长时间,睁开眼睛依稀记得适才的梦境,却又模糊难辨具体的细节,似曾发生现实里又了无踪影。他来到窗前,劈面楼层的房间里亮着灯,透过浅红色的窗帘,隐约看到一个女孩的身影。他突然很想找一小我私家说说话,哪怕是街头一个陌生人,他感受到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正在摧毁自己的意志。

  他感受自己正在向着一个玄色的深渊迅速坠落,被黑暗困绕,想要放声大叫,却又发不出一点声音。突然,有一种无名的恐惧徐徐从周围的空气里笼罩过来,他不知道畏惧什么,只是畏惧,他很想躲进一小我私家的怀抱里,像个孩子一样蜷缩成一团,他觉得满身发冷。突然,他听到有无数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越来越大。没有人能够拯救你,只有你自己。这声音不停地重复着,而且像山谷一样发出连绵不停地回音。他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是阻挡不住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在坠落的历程中,他似乎徐徐清醒。这个玄色的深渊就是孤苦,他要逃出去,可是,又不知道逃向哪里。安迪从沙发中坐起来,现实与梦幻站在他的身上拔河,他立在半梦半醒的分界线上,大脑里一会儿乱象纷呈,一会儿又是空白朦胧,他的意识如一条没有闸门的河流,在广袤的平原上自由奔跑。他在房间里发呆,周围一片平静,已往了多长时间,他也不知道。下面该做什么?下面要做什么?没有什么事情等着他去做,也没有什么事情要非做不行,他突然觉得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自由。自由有时候会让你不知所措,有时候会让你陷入迷茫,有时候会让一小我私家失去原来的生活,有时候会让一小我私家徐徐走向绝境,也有的时候是你不能蒙受的生命之重,也有的时候是你不能面对的理想之殇。他告诉自己,要回到现实之中,生存就是每天不停的重复,用饭,事情,睡觉,轮回一样折磨着所有的人,这就是每小我私家的日常生活。

  安迪终于鼓足勇气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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