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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华如梦

第十九章从反面亲

幽华如梦 曲朝 2761 2022-03-26 20:29:56

  顾怜幽有意让昼玉追不上,昼玉也只能在窗台上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

  可缄默沉静片刻,昼玉却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唤无言进来。

  他将玉佩递给无言:“送去廷尉府,亲自交到她手里。”

  无言不无惊讶。

  因为这是太子殿下的暗阁,殿下费心培养起来的暗网,遍布茶室酒肆,官兵商人,拿着这块玉去城北钱庄,想提几多钱就可以提几多。

  只要钱庄有,就是提空都可以。

  甚至是人,都可以调动。

  更别说是区区十万两。

  殿下竟要将这块玉给顾家二小姐?

  若说殿下有意纳顾小姐为侧妃,这也未免太过了,难不成…最近发生的事情,是太子殿下为了有时机娶顾小姐为正妃?

  无言想到这儿,难免心下惊诧,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而是敬重道:“唯。”

  顾怜幽骑马回了廷尉府,恰巧遇上顾仲恪回府。

  顾仲恪见她骑马回来,倒有些意外,究竟二女儿虽然自小随着生母习武,但一直以来都是以温婉示人。

  很少骑马或当众显露出武艺。

  怜幽的母亲去得早,他便对怜幽格外怜爱,许多事情并不限制她,只是怜幽自己却给自己划了界限,要克己复礼,恭让温谦。

  今日见顾怜幽骑马回来,眉目浓艳却面色霜白清正,锋芒毕现。

  晚霞之中,在马上勒着缰绳的剪影却让顾仲恪想起二十年前,怜幽的母亲也是这样勒着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浓艳秀美的面庞上满是倨傲挑衅:“听闻你即是新科状元,旁人吹嘘你如何如何出尘,如何差异,如今看来也不怎么样。”

  初见时即是惊鸿一瞥,那时他站在马下竟不自觉看呆了。

  冷傲艳丽,风骚无双。

  顾仲恪无由来地眼一酸。

  怜幽生得很像她母亲。

  她的女儿,就该有此傲骨风华。

  顾仲恪清正端寒的面却露出了慈祥嗔怪的浅笑:“那日落水看来是没有把你淹傻,这才几日便去骑马。”

  顾怜幽看着顾仲恪仍旧未有鹤发的样子,心中酸涩,她影象里的父亲,早已满头鹤发,满面皱纹。

  为大周殚精竭虑,将生死都置之度外。

  为昼玉之臣子,父亲空付了几多心力年华?

  只是不知道,父亲知道自己因昼玉殉城之后,是什么感受。

  顾怜幽一身锐气在顾仲恪面前收了锋芒,竭力压住哽咽道:“女儿知错。”

  下人正要上前接缰绳,顾仲恪却替她牵过缰绳,下人一惊,却连忙退到一旁。

  顾仲恪要扶护顾怜幽下来,顾怜幽却一个翻身就稳稳落在了地上,顾仲恪不由得笑了一声:“你这孩子,冒冒失失。”

  听着顾仲恪的声音,顾怜幽都不由得鼻头一酸。

  顾仲恪看着她的模样却颇是感伤,怜幽母亲的性格偏锐利风骚,爱恨明白,简陋也因是陇西郡公独女,一向自豪。

  他的性格却谨慎,一般不轻易将情绪外露。他和怜幽母亲完全是相反的性情,可是当初怜幽母亲手握缰绳,高屋建瓴地那么冷艳睥睨他一眼,却让他一眼沦陷,三度求娶。

  怜幽之前虽然像她母亲一样习武,脾气却囿于规则,虽有傲骨在内,却没了自豪脾气,简陋也是有他的原因在。

  但他对怜幽的希冀,从来都是与浓云差异。

  怜幽母亲是郡公之女,职位尊贵,在郡内险些相当于公主,傲骨铮铮,其实顾仲恪一直觉得,怜幽若能肖她母亲更好。

  今日见怜幽这样张扬明艳,其实他心中很是欢欣,欢喜得鼻酸。

  不受世俗所限,傲然睥睨众人。

  想来也是怪他,他掌管大周刑法,从怜幽母亲走了之后,他初时担忧续弦对怜幽欠好,便时时将她带在身边,然而在诏狱,见多了规则法正,怜幽反而被条条框框限制,常给自己设限。

  他一辈子受限于规则法正,其实希望怜幽能纷歧样些。

  见顾怜幽今日之态,其实顾仲恪心中有说不出来的欣慰。

  进了门,顾仲恪将缰绳交给下人,顾怜幽突然道:“爹,如果有一天,年老不得已为国捐躯,您会是什么感受?”

  这个问题有些突然,可顾仲恪却背脊挺拔,微微垂首看向他的女儿,语气认真:“乾坤万劫英雄尽,若国家多劫难,难免会有那一天,就算是远在庙堂,也可能成为筹码,一朝为国捐躯,但只要死得其所,视死如归,英勇无畏,即是我顾家的好儿郎。”

  他语气缓和,却似有千钧之力,极有重量,为官二十载,他早已做好这种准备。

  顾怜幽忍不住低下头,心中酸涩道:“若是我为国而死呢?”

  她不敢知道,却想知道。

  上辈子她死了之后,父亲会如何。

  顾仲恪的脚步突然停了,认真道:“大周不需要女子偿命,三百一十年统治中原,我大周傲骨斐然,从反面亲,大周的宁静,亦不需要一个女子的命来换。”

  顾怜幽却自嘲地苦笑。

  明君当如此,可若不是明君呢?

  顾仲恪摸摸她的头:“爹忙于公务,你且回去念书,爹还要去一趟诏狱。”

  顾怜幽掩起情绪,虽是心中不舍,却也抬眸轻笑道:“好。”

  晚霞倾斜,她一身青衣染残阳如血,背影纤瘦,风吹起她的衣角却萧索冷肃,这一刻,她看着远方残阳西斜,如她死前晚霞,现在似乎步步都在走回前世的路。

  上京城门,旌旗飞扬,青砖高墙,她被悬在城门之上,奉常在城门之上朝着敌军大叫,若现在退兵,皇后娘娘自当和亲,两国自此休战退兵,再无干戈。

  西晁单于权渠勒住缰绳,伸手示意戎马停下,抬头看向了一身嫁衣的她。

  当年权渠照旧皇子时曾见过顾怜幽一面,顾怜幽在猎场拔箭飞射,险中他一箭,可权渠绝不盘算,甚至问她是哪家女儿,顾怜幽只是看着他的西晁衣着轻蔑一笑,纵马离开,而再见时,她已是高坐主位的大周皇后。

  兵压城下,权渠却突然派人传书,若以大周皇后和亲,大晁立刻退兵五百里。

  百官劝昼玉选择送皇后去和亲,昼玉坚决不允,数度震怒。可最终她照旧被悬在城门之上,以诱退敌。

  一行清泪从顾怜幽眸中落下。

  可笑,可笑至极。

  大周的山河,竟要一个女人来换!

  昼玉竟不觉得可耻吗?

  奉常一身官服染了尘,在疾驰赶来的路上,发冠亦失落,狼狈不堪,却拿着圣旨高声对权渠说,和亲圣旨已在此,马上退兵。

  如同丧家之犬,基础不像她大周傲骨光风的臣子。

  然而在奉常苦苦挣扎之时,顾怜幽却突然高声道:“呸!尔等不外蛮夷,兽族,餐风饮露,幕天席地而居的野蛮民族,也配我大周之后和亲!”

  敌军骚动,面色恼怒。

  而顾怜幽却在城门之上毫无畏惧,掉臂风度地辱骂:“你们身披毛皮,兽性未褪,蛮夷之不才!”

  奉常忙乱,急切低声提醒她,这可是大周唯一的时机。

  可顾怜幽清楚,如今已是兵临城下,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女人退兵。

  可悲!可笑!

  顾怜幽依旧杀气毕现地高声讥笑道:“子娶母,弟娶嫂之人伦松弛,烧杀抢掠,掳人妻女之荒淫无道,父子屠杀,父死子继之残暴凶恶。”

  她所言字字明白,气势逼人。甚至言及权渠杀父夺位之事。

  明明她身着一袭奉常临时寻来的嫁衣,受困与人,可一袭红衣似乎接天漫地,泼天的气势犹如巨大火焰,她身着红衣,瞪着双眸,蔑视倨傲地嘶吼道:“本后绝不与蛮夷和亲,要杀便杀,杀死本后,尔等亦是蛮夷,野兽,恶贼!”

  是权渠面色阴沉下来,第一个绝不犹豫立刻拔箭射向她。

  那一瞬间,无数的箭矢如雨,随着权渠的箭穿过她的身体,她痛得不能言语,却绝不闭眼,死死睁着眼瞪着下面的西晁士兵。

  权渠高喊诛杀顾后踏平上京。

  敌军随之高喊,

  诛杀顾后!踏平上京!

  诛杀顾后,踏平上京!

  震天的怒吼缠绕在耳边,顾怜幽的眸子血红,漫天风沙吹起她的嫁衣衣袂,在风中烈烈飞扬,凄艳哀绝,与破败的城旗一同飘扬在风中。

  万箭穿心,她都至死未曾闭眼,瞪着那些攻城的敌人,似乎神庙之中怒瞪双眼的武神,死死瞪着他们,气势摧城,似乎要杀光万万敌军。

  她一身嫁衣,如同煞神立于城墙上。

  看祖国叛乱,看上京沦陷。

  晚霞倾斜,如流水翻涌笼罩在顾怜幽身上,回忆寸寸收束,她停住脚步,抬头看向顾仲恪的背影。

  一行清泪自眼中无声落下。

  视死如归,英勇无畏。

  爹,我做到了。

  可是大周的山河,顾氏那么多人的性命,全都败在了一个女儿夫婿手中。

  女儿如何能面对大周黎民?面对为大周呕心沥血的顾家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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