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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华如梦

第八章难得云郎

幽华如梦 曲朝 2916 2022-03-15 22:49:30

  宴会之上。

  有了昼玉派人刻意滋扰,宴会上旁人议论起上元节那夜的事情,也真以为是顾怜幽失足坠江,太子殿下本能地跳江而救。

  但旁人最多的看法,居然是艳羡顾怜幽被太子殿下抱回岸上,太子殿下为救她跳江,羡煞旁人。

  反而无人议论云薄和顾怜幽。

  顾怜幽坐在众人之中,听得见些细碎的议论,却是冷着脸竭力克制心中波涛。

  “听闻太子殿下也会来?”

  她拿着茶杯的手忽而不受控制地一颤。

  旁边的人羞红了脸。

  “上次在画舫第一次见太子殿下,没想到太子殿下真真如画上的人一般俊美,十六年来,我还第一次见如此俊美的男子,甚至比云令郎还要清俊出众,言语难以形容。”

  一个女子羞羞怯怯地低声道:“可惜还没在太子殿下面前露脸,太子殿下便下河救人了,真是羡慕顾怜幽,能被太子殿下抱回岸上。”

  顾怜幽放下茶盏,面色冰寒地离那个位置坐远了一点,不欲多听。

  她之所以来这个宴会,是因为她要见栖如长公主,不是为了听昼玉如何。

  栖如长公主是丞相夫人,天降红娘命,平生最大的喜好就是给人拉拢成对。

  故去皇后与当今陛下是栖如一手拉拢,连同朝中许多大臣的正妻都是栖如牵线,栖如之丧心病狂,甚至在自家儿子一十七岁时,就把他说给了卫尉的嫡长女。

  上辈子她第一次见栖如长公主时,长公主便觉得她格外有眼缘,厥后私下召她,给她挑了几个高门令郎的画像,问她意见,顾怜幽其时心思没在上头,辜负了栖如长公主美意。

  如今,她恰巧能利用上这份美意。

  因为那画像其中,有她想选择的人。

  她心中清楚那人对她极其有用,唯有嫁给他,昼玉才完全没时机左右她的选择。

  昼玉和苏丞相在高阁之上,俯瞰着偌大的丞相府。

  苏丞相墨发深衣,一双伏羲目明亮宽阔,像是能纳世间万物入目,年少时白衣卿相,如今虽有皱纹,举止间却重生几分从容出世,心怀天下的宰相气度,眉宇间隐隐有愁容:“殿下可记得半月前陛下受刺一事?”

  昼玉没多绕圈子,单刀直入道:“想必丞相大人也认为遗孤反叛之事必须深究镇压?”

  他言辞间气度镇定,俨然是坐镇山河十数年的君王。

  苏丞相惊讶于昼玉居然知道刺杀之人真实来历,更没想到昼玉竟然顷刻之间便猜到他的意图。

  究竟连他也只是推测刺杀之人有可能是晏清遗孤而已。

  无来由的,苏如归竟觉得今日的太子殿下眸中有气势逼人的沉静镇定。

  对于刺王杀驾造反这样的大事,居然也可以如此平静看待。

  东风徐徐,烟柳斜斜,高台之上的风拂过昼玉耳畔簌细作响。

  而昼玉看向苏如归仍旧年轻的眉目,平静道:“孤胸有成竹,丞相不必担忧。”

  苏如归莫名从昼玉身上感受到了只在文帝那儿感受过的帝王威压。哪怕是太子殿下过盛的容貌,都未让这份压迫感变轻。

  他低头敬重道:“既是如此,臣便不再多言。”

  有些事情,作为臣子未便加入。

  昼玉轻轻颔首,下人要引昼玉下高阁,长风入阁,昼玉却突然转头,语气平静镇定:“丞相大人,平日少生怒气,调养身子保重为好。”

  长风吹拂着昼玉清俊的面庞,衣袂烈烈飞扬,一双圣人眸清光乍现,明明他的心情如此淡然,却似乎这是最后一面。

  苏如归转头对上昼玉的眼神,不由得一惊,那个眼神太过深沉,让苏如归有些接不住。

  只有昼玉知道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苏离,字如归,谥号文正,忠正抗直,心火突发,殁于坤安十四年。

  文正是文官最高一级的谥号,是昼玉亲自为他所取。

  苏如归的儿子一十九岁死在边关,妻女在战乱中离散,独身一人赴了黄泉,死前还在批阅奏章,真正的亲离孤苦,断子绝孙。

  名与字素来是相互呼应而取,可简陋没有几小我私家像苏如归这样人如其名。

  苏如归之视死如归是他的理想,苏离之妻离子散却是他的命数,两样都在他命中应验。

  他大周的股肱之臣,为大周鞠躬尽瘁数十载却得此结局,作为君王,他于心不忍。

  苏如归只是愣了一愣,便躬身行礼:“谢殿下体贴。”

  昼玉却只是径直下了高阁,不再转头。

  宴会上,栖如长公主果真泛起,身边还带着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顾怜幽亦是起身,眼神却微动,上辈子即是这位道长说她命中有花神所佑,以至于长公主对她格外热情,要替她找到命定的缘分。

  栖如长公主虽然已三十又五,却调养得宜,石榴红玉步摇愈发显得面色红润,容光焕发,说不出的雍容华贵:“诸位请起,折枝宴不拘泥于繁文缛节,列位可尽兴而为。”

  栖如说话的时候,那位道长眸光浅浅扫过顾怜幽,不多时,便有丫鬟知会顾怜幽,说长公主请她茶室下棋。

  顾怜幽心中明白,那位道长果真点中她了。

  她起身悄然退出宴席,往后院去。

  顾怜幽前往茶室路上突然撞见了云薄,顾怜幽本无意问好,免得云薄多想,却没想到云薄叫住了她。

  “顾怜幽。”

  顾怜幽有些惊奇地转头。

  云薄抬步上前,一双如含珠的丹凤眼定定看着她:“你是否仍旧想嫁给我?”

  纵使顾怜幽见过大世面,面对云薄这样直接的追问也眉头微皱。

  天光从长廊的细竹帘的漏洞中透出,冷光般的阳光成线,他清白如冷月的面容浮上几分霜色的白,剑眉上挑,丹凤眼如含珠,侧脸削瘦利落。

  明明都是冷淡,云薄之容,与昼玉高不行攀如九天流云的容貌截然差异。

  昼玉与凤尾兰那般清冷寂美的容色倒有些肖似,云薄更像是一柄开锋的剑,不近人情且凉薄,多了凌厉。

  人人都说昼玉气度高华,容貌出尘,人人趋之若鹜,提起昼玉,即是无人能比。

  但云薄却像一柄尖锐的剑,似乎更难接近。

  凌云易揽,难得云郎。

  旁人没有说错。

  他的性情亦是不近人情,曾经数度拒绝冷落她,让她蒙羞。

  但这几日,云薄却不受控制地去想顾怜幽,连他都不知道为何。

  顾怜幽愣了片刻后,却是勾唇一笑。

  无他,她单纯觉得有些可笑。

  可顾怜幽勾唇轻轻一笑,却让云薄想起那夜她跳江前那绝望痛苦的一笑。

  云薄心中翻涌,唇边苦涩,他素来不近人情现在却少有的温柔下来:“若你心意稳定,我不日便去顾府提亲。”

  廊下流水淙淙,湖风忽起,细竹帘被风吹动,可顾怜幽觉得可笑,没有直接回覆,而是朱唇微扬,轻声道:“云令郎,我有一个故事,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云薄一双含珠丹凤眸中愧疚与怜惜翻涌:“自然愿意。”

  顾怜幽轻声道:“从前有个女人,她一心以为自己要嫁给世交的哥哥,所以一直跟在他后头,为他织剑穗,绣香囊,知道他要远走西北,为他登九百阶云梯,十步一跪求来护身符,可是他不领情,甚至于当众羞辱,冷漠恶言,让女人当众下不来台。”

  云薄的眼皮狠狠一跳。

  湖水激荡,流水淙淙愈发让她的声音显得那样轻,那样薄,似乎有锥心刻骨之痛,却不能怨:“女人是愿意嫁给他的,不说喜欢,单说他这小我私家,也是极其出众的,她佩服这样的才气,仰慕他的风姿。”

  她每一句话都像刻在云薄的心里,要划出刀痕来:“但他性情如此冷漠,每每都在女人心上刺一刀,时间长了,她也逐渐明白她和那位令郎终究是没有缘分的,她最终照旧心灰意冷,决定放弃了。”

  云薄却突然打断她:“她怎么知道令郎不会转意转意。”

  顾怜幽自嘲地抬眸看他,一双柳叶眸中是冷漠与平静:“那她丢过的脸,伤过的心,谁来弥补?”

  可顾怜幽话音刚落,云薄便突然斩钉截铁道:“我来弥补,十里红妆,举案齐眉,但凡她要,我都给。”

  那样斩钉截铁的话让顾怜幽怔了一瞬,眸中却扬起轻讽笑意,浓艳温柔的面庞似乎毫无锋芒,却在一字一句中将人的心脏绞疼:“我没有说完,这个故事另有下半回,女人灰心之后,令郎出征,尸骨无存,女人明明已经对他失望至极,却一意孤行单枪匹马奔赴边关,孤身一人,在鬼哭狼嚎,漫天秃鹫的沙场中把他的尸首翻了出来。”

  云薄的心中一震,不知为何,这个故事竟让他莫名揪心。

  让他在对上顾怜幽那双浓郁含情的柳叶眸时,心间无比沉痛。

  顾怜幽徐徐在长廊上渡步:“她掉臂名声也掉臂生死,所幸令郎另有一口气在,她将令郎背回京城,回去时名声已一落千丈。”

  她平静地看着他:“你猜,令郎最后娶她没有?”

  对上她冷漠的眼神,云薄心里一陷。

  顾怜幽的眼神无疑在说明,故事里的人,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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