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偏清淡，这是太医的嘱咐，少油少盐，有菜有肉另有极品燕窝，都是价值不菲的工具，可宋阑吃得无滋无味，只动了一筷子便停了手。
墨泉捧着一大一小两个匣子进来，问道：“主子，这工具似乎是三小姐带来的，您看，留着照旧丢了？”
抛开难吃的午饭，他终于提起些兴味：“拿来我瞧瞧。”
偏大一些的匣子里放了软垫儿，不多大点儿，用了浅色的缎子，绵软舒适，边角处还绣了个小小的甜字。
宋阑蹙眉：“这是个什么工具？难道是计划送这个给我那三弟当靠垫？”
墨泉看了看尺寸，注意到旁边耷拉的两根绳子，道：“属下瞧着，约莫是座椅上用的软垫之类，这另有绳子用来牢固着呢。”
宋阑在自己的椅子上头比了比，用饭的圆凳儿用这么一个方形软垫有点儿怪，官帽椅上用这个又有点儿小。
比划了一圈，照旧墨泉一拍脑门：“这不是秋千上用的软垫吗？”
旧的软垫是他亲自去听竹院偷来的，过过手的工具究竟照旧熟悉一些。
宋阑把旧的软垫拆下来一对比，尺寸、用料甚至边角处绣的字都是一模一样的，正是秋千上用的。
看来这工具是送自己的。
他稍稍开心，又打开另一个小匣子，里头放着两个扇坠子，一个宝蓝色缀小香囊一个青白色缀流苏。
“得，这两个也是送我的。”宋阑很满意，他料定是这小妮子昨晚说了他不少坏话，今早良心发现，特意选了些礼物过来赔罪，“算她有点子良心。”
隔天一早。
白竹书院对岸热闹无比，白竹书院学生不少，上百个是有的，每天早晨，船工都要大大地忙碌一番，载着人从这头到那头。
程昭自觉来得很早，照旧等不到船。
经验老道的学生已经在找人拼船了，每条船可载两客，若是不带丫环，效率可不得提上一倍？
许雨菀找到一位挚友，是白家七小姐，她打了个商量道：“要不我们挤一挤？”
白七小姐允许了：“可以，不外你得自己提着书匣子了，时间快要来不及，校监就在河对岸，要一一点名挂号的，晚了要罚抄书的。”
许雨菀有心让程昭先上去，程昭却不能为了自己害得菀儿迟到，她笑道：“我也照葫芦画瓢，找人拼个船就是，菀儿你快上去，别叫白小姐等急了。”
许雨菀只得提着书匣子上了船，冲着一边的程昭道：“三姐姐，你也快些找人拼个船，别迟到了呀。”
“好。”
程昭举目四望，都是自己不大认识的人，在这条条小船里，有一条大船格外嚣张显眼。
乌蓬大船，足足能载下十数人，程昭不禁多看了两眼，走上前，这才看到了宋煜，原来是宋府的船。
宋煜抬眼，笑意温和：“三小姐要上船吗？看时辰，若是再晚，就要迟了。”
“劳烦了。”
程昭由他扶着上了船，这才瞧见船篷下还坐着一位，潇潇洒洒，悠悠闲闲，翘起的嘴角总有股凌人气度，可不正是那个得了相思病的宋阑。
船篷之下的座位还算宽敞，程昭却没进去，只站在船头和宋煜说话。
“你怎么见了我二哥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怎么会，宋二令郎是难得的青年才俊，我只是刚刚着急太过，有点子闷热，想在外头透透气而已。”
她的面色明白有些紧张，宋煜倒也不戳破她的谎，道：“说来也怪，昨日不知三小姐开了什么方子，二哥的病居然好了不少。”
“......”
程昭没接话。
缄默沉静片刻，船篷之下的宋阑开了口：“三小姐给的，可是灵丹妙药。”
相思病，见了想见的人，病自然就不治而愈。
灵丹妙药，是指她吗？
这话一出，程昭的脸通红，只低头遮掩情绪：“说起来，昨日带了两件礼，似乎是落在贵府了，不外这工具本就是送给你们的薄礼，还希望你们喜欢。”
宋煜这才追念起，昨日在宋府，程昭身后的丫环惊蛰确实抱了两个匣子，厥后是被自己叫已往拿文房用具，所以将工具放在一边了。
宋阑答道：“喜欢，喜欢得很，就是这礼忒薄了点儿。”
一口一个嫌弃，程昭见不得自己的心意被浪费，口不择言道：“那工具是送三令郎的，二令郎说这话，只怕有点子不合适吧？”
这话一出，宋阑果真沉了脸，促狭道：“谁稀罕。”
宋煜见情况差池，忙打圆场：“三小姐别见责，我三哥素来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性子，他既然说了喜欢就是很满意的，他日我再送些回礼。”
恰在此时，船也靠了岸。
程昭提着书匣子，一跃便上了岸。
校监吴柏等在岸边，一手拿着名册，一手拿着毛笔，重新生名册里找到了她的名字，在上头画了个圈儿，这即是白竹书院的点名了。
程昭看见自己的名字在最左侧，一页纸那么大的地方，只写了几个名字：黄书意，齐青竹，宋阑，宋煜，程昭。
黄书意她是知道的，知州之女，之前是苏先生手下唯一的女学生，这么一数，程昭心里便有了料想，莫非这五个名字都是苏先生的学生，所以跟其他人的名字并不在一张纸上？
说着宋阑已经由宋煜搀着下船，校监看了他们一眼，很自觉地在两人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儿。
许雨菀的船随后就到，她冲着校监礼了礼，道：“许雨菀。”
校监听罢名字在另一本密密麻麻的小册子上找出她的名字画了个圈儿。
进了大门，便有人专门等着，为程昭引路去苏先生教书的小院子，这时候，她就不得不跟许雨菀离开。
程昭延误了片刻，故而去得最晚，不外到底不算迟到，苏先生抬眼略略看了她一眼，嘱咐道：“做我的学生，每日都要比其他学生早来半个时辰的，不外这也怪我事先没跟你们提过，以后记着。”
程昭颔首：“是，苏先生。”
这是苏先生的老例，想要做他的学生，就得比别人来得更早，学得更久。
今日天气晴好，故而在外头的小亭子里上课，左边是男学生，右边是女学生，中间有竹帘子离隔。
没得位置可挑，程昭坐到了黄书意后面，越过左侧竹帘子就是宋阑，他的神情懒懒散散，坐得不甚规则，正翘首望向外头的一丛小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