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浪

　　*

　　新书宣布会主要分为交流和签售两个部门。

　　在介绍过新书或许内容，中心思想、写作理念后，主持人又突然提议来一次现场问答。

　　台下粉丝意外激动，争先举手。

　　在回覆了好几个问题之后，一个坐在后排的男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男人头垂得有些低，一顶玄色帽子遮住了他的面容，只能看见他修长的手高高举起，在灯光下，白皙的皮肤被蒙上了一层柔和的颜色。

　　“后排那位男士似乎很是积极啊，给个时机怎么样？”主持人冲我挤了挤眼睛。

　　我点颔首，“好。”

　　获得肯定的回覆后，那位男士徐徐站起身，摘下了帽子，露出了那张熟悉的俊脸。他气定神闲地接过话筒，举手投足透着矜贵，很快这位气质特殊的男士就获得了现场书粉的低声惊呼。

　　我用视线描摹着他的轮廓。小时候，我曾恨过这张脸无数次，偶尔激动，还会想要把他的皮给扒下来，煮了、炖了。

　　厥后，我和他逐渐离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远了。我们不再是那个喜怒哀乐都可以随便写在脸上的小朋友。

　　岁月把他打磨成了一个锐利的大人，一件放在高处架子上供人瞻仰的冠冕。

　　他变了，时间教会他收敛自己的光线，把沉淀化为自己不显山露水的修养。

　　又似乎没变，似乎依旧是那个在我得水痘时敲锣鼓的混账小孩。

　　我们呢，似乎变了，不再是那对单纯的死冤家。

　　又似乎没变，无时无刻想要与人一较高下的念头，仍旧在蓬勃燃烧。

　　“哇，帅哥你也喜欢看长明的小说吗？”主持人意外。

　　长明，我的笔名。

　　“嗯，很是喜欢。”他微容儒雅。

　　隔着茫茫听众，我扬眉，对着话筒说：“这位先生我认识的，他的女朋友很喜欢我的书，他们两小我私家经常来加入我的念书会。”

　　说着，我又故意张望了一番：“咦？今天你的女朋友没有来吗？”我眨眨眼，模样很无辜。

　　翟羡逢也不是吃素的，假话张口就来：“我和她分手了。”

　　“啊，歉仄。”我假惺惺。

　　“因为，她不能接受我喜欢您的小说，凌驾喜欢她。”

　　我：？？这是什么情况。

　　全场哄堂大笑，就连主持人都忍俊不禁。

　　好不容易等现场平静下来，主持人为了陪衬气氛，又故意问：“那这位先生，您要不要趁这次运动，向长明求求姻缘呢？”

　　我赶忙接话，“事先声明，求了也没有用，我不是红娘。”

　　翟羡逢轻哂，对着话筒慢慢开口。

　　“那，太太愿不愿意赔我一个女朋友呢？”

　　霎时，现场尖叫声不止。

　　我心知他那声“太太”是一语双关，脸像是被火烧了般发烫，可那人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眼神未曾偏移。

　　*

　　中场休息时，我在休息间里刚坐下，一双有力的大手就蒙住了我的眼睛。

　　熟悉的白地兰香气铺天盖地袭来。

　　我一阵恍然，似乎这香水照旧之前我给他挑的。

　　“翟羡逢，你可真是会给人惊喜。”我咬牙切齿。

　　身后的男人笑，“怎么不喜欢吗？”

　　“可喜欢了！你要是再跟主持人沆瀣一气，在我一脸懵逼的时候走上台，来个单膝下跪，那就更好了。”

　　“嗯，不错，下次试试。”

　　我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敢，我也可以就地给你演出一个谋杀亲夫。”

　　他松开手，坐到了我身旁，一脸无所谓：“求之不得。”

　　我看着他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越看越来气，一个忍不住，低声爆了句粗话，上前扯着他领子诉苦。

　　“你烦死了。每次都爱搞这种出其不意的惊喜。”

　　翟羡逢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搂住我，一脸认真：“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下次不会了。”

　　我缄默沉静了一阵，想起适才，他在台下望我时的神情，鼻子没由来地酸涩。

　　“不，我喜欢。”说罢，我凑上前，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

　　感受他的皮肤，弧度，温度。

　　翟羡逢扣住我的脑袋，加深了这个绵长的吻。

　　我被他掠夺得快要喘不外气，死死抓住他的衣领不松手。

　　末了，我喘着气质问：“你这是什么？老狼几百年没见过兔子？”

　　“确实有很久没见了。”

　　“翟先生，我们离开还不到四十八小时。”我无语，“而且临走前，你折腾了我半条命。”

　　“那下次给我整条命？”

　　“想得美，爬吧你。”说着，我站起身，来到镜子面前整理衬衫。

　　镜子里的我面色潮红，嘴唇上的口红糊得不像话。我随手抽出一张卸妆纸擦洁净，刚打开口红准备朝嘴上抹时，翟羡逢在一旁作声了，

　　“让我来试试吧。”

　　*

　　意外的是，翟羡逢对帮人涂口红这件事似乎异常熟练。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包裹住了他的眼神。

　　大功告成后我抿了抿嘴唇，意外满意地审察了一番自己的红唇。

　　我刚想开口调戏他，是不是经常给前女友涂习惯了，没想到还没开口，大脑就猛然涌入了一段陌生的回忆。

　　一个女生蹲坐在我身旁，指了指我的口红：“嘉嘉，这个颜色会不会太明显了，被老妖婆抓到了怎么办？”

　　“我还怕她干嘛？上次照旧她软磨硬泡，我才去加入的那个作文角逐呢。”我不以为意。

　　“但是，我听说今天学生会执勤的似乎是翟羡逢。他要是又给我们班扣分了，我俩就等着被班主任杀吧。”

　　“靠！”我忍不住破口痛骂。

　　……

　　“怎么了？”翟羡逢一脸担忧。

　　“没什么。”我回神，随口乱来，“在想签售会的事，你是不是和戚漾兮勾通好了。”

　　他揶揄，“宝物，你真智慧。”

　　“哈？”我意外，“戚漾兮这个特工！”

　　“你说谁是特工。”

　　一道女声响起，只见戚漾兮正悠哉地靠在门框上，一脸深意地看我。

　　完犊子。

　　*

　　签售会进行得还比力顺利。

　　除了签字让我手麻……

　　我瞧了一眼时间，心头盘算着一会儿应该和翟羡逢、戚漾兮去哪里吃香的喝辣的。

　　这时，馆内一阵嘈杂。粉丝们纷纷转头，朝展馆大门口望去。只见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完全掉臂安保人员的劝阻，举起横幅和大旗开始喊口号。

　　“抄袭狗去死！”

　　“抄袭狗滚出！”

　　“抄袭狗给我家太太致歉！”

　　我心里一阵慌，坐在桌子前马上有了欠好的预感。

　　抚慰好粉丝们，我走下台，准备朝着那群人的偏向走去，却被保安拦住了。

　　“常小姐，现在那天状况杂乱，为了您的宁静着想，您照旧待在这里为好。”

　　我没有说话，抬头仔细看起了那群人的横幅，猛然发现，上面写着让我心惊的几个字。

　　“维护羲和，打垮抄袭狗！”

　　羲和……

　　我马上意识到这场风浪恐怕并不简朴。

　　就在我环视四周时，我突然和角落里的一个墨镜女人对上了视线。

　　女人取下墨镜，在远处朝我露出一个讥笑的笑容，红色的弧度在我心头划了一刀。

　　是之前在溜冰场遇见的那个女人！

　　我一阵头疼，只觉得她面熟极了，似乎曾在我的生命里，离我很近很久。

　　我捂住脑袋，法式踉跄，脑海一片杂乱。

　　“嘉嘉，以后你要是发达了，可别忘记了要调养我啊？啊，你可能要去外洋？没关系，你人不用回国，把钱送回国给我就可以了……诶，你怎么还打我啊？”

　　影象里的女生笑得明媚。模糊的面容逐渐重叠上了那个墨镜女人的脸。

　　“常小姐，常小姐？您没事吧？”

　　我不理会保安的搀扶，眼看那女人即将离开，我一个着急，冲出保安的阻拦，快快当当跑向她。

　　下一秒，尖叫声响起。

　　我感受到背后一片暗灰色笼罩了下来，转头时，只看见场内的巨幅广告板竟然坍塌了下来，直直地朝着我的偏向咋来。

　　完了，要死了吧？

　　我感受时间逐渐慢了下来，每一小我私家的行动细节都能被我清晰捕捉。

　　“常攸嘉！”

　　在失去意识前，我的视野里，只剩下了翟羡逢焦急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