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卷铃声响起，考场内的人纷纷停下手中的笔，监考老师按顺序收完答卷后，大手一挥，宣布放学。
江远在考场外拿上自己的书包背上，站在拥挤的楼梯口等人。路过的学生频繁向他投去目光，他熟视无睹，背脊笔直的站着，如同一颗挺拔的松柏。
徐杨从三楼下来，想绕到他身后吓吓他，尚未做出行动，前方的少年就已转过头来，淡淡的盯着他。
“哇，你后脑勺长眼睛了？”徐杨笑嘻嘻走到他跟前，两人一前一后下楼梯。
不知何时下起了牛毛细雨，空气中蔓延开湿润的雨味，走廊地板上是乱七八糟的脚印，江远看了一眼后不再低头。
“你带伞没？”他嗓音有点沙哑，听上去冷清清的。
“教室里，你在这等我，我回去拿。”徐杨说完，转身往楼上跑。
有不少像江远一样被雨困在檐下的人，三三两两凑一起聊天，谈笑风生。他视线扫已往，注意到最边上站着的女生。
她手中捏着一把长柄伞，红色圣诞风的毛衣，牛仔裤包裹着纤细笔直的一双腿。围着比毛衣颜色要暗沉一点的红格子围巾，头发恰好及肩，下巴藏在围巾里。
像是应有所感，下一秒女生侧头看过来，和他目光对上。温和无害的长相，那双眼睛十分澄澈，似乎能望进人的心底。
“走了。”徐杨拿完雨伞回来，拍了拍他的肩。
江远收回视线，嗯了一声。
徐杨晃了晃手中的粉色碎花伞，“就这个样，你嫌弃就淋着雨回去，没多的了。”
江远笑了声，敦促他：“赶忙撑伞吧。”
虽然娘们儿了点，但伞足够大，装下两小我私家绰绰有余。
江远双手揣兜，漫不经心的问他：“那个戴红格子围巾的女生，你认识吗？角落里站着的那个。”
徐杨探头看了眼，“似乎在十五班门口见过。”他脸上立马露出微笑，“你问人家干嘛？看上了？”
江远敛了情绪，语气没什么起伏。
“没有。”
视野里，粉色碎花伞越走越远，初沅继续低着头，用伞尖戳着地面。又等了几分钟，一个扎丸子头的女生才喘着气跑过来。
“沅沅…歉仄，等很久了吗？”张暖暖气还没喘匀，说话一停一顿的。
初沅只是笑着摇摇头，指了指手中的伞，又指了指天空。
“正好我没拿伞，走吧。”张暖暖挽住初沅的手臂。
两人住在同一个小区，上学放学都一起回家，张暖暖比初沅高一点，伞由她来撑。
“沅沅，你觉得今天的考试难吗？”
初沅拿脱手机，在备忘录上打字，递到挚友面前让她看。
【难！数学我大题只写了一道，其他的都不会。TT】
张暖暖噗嗤笑作声，“我觉得还好，都是老师讲过的题型，下回要加油哦。”
初沅摇摇头。
【不要，不喜欢学习。】
“那你喜欢什么？”
【画画。】
张暖暖想了想，说：“这次半期考完后想学艺体的学生可以到班主任那里报名，沅沅你要学美术吗？”
初沅也知道这件事，但她还没告诉妈妈，她也不能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可能？我要先问问我妈。】
刷脸进入小区，张暖暖跑到三单元楼下，朝初沅招招手。初沅住在四单元，撑着伞往左拐。
打开门，屋里满是饭菜的香味。初沅换下鞋，随意把雨伞放在一边，她背着书包走到厨房，初母正在炒青菜。
“赶忙把书包放下，看着就重。”初母笑着喂了女儿一块凉拌番茄。
初沅一边嚼着，一边比划着手语。
“哥哥今年高三，要备战高考，很忙的。爸爸今晚加班，晚饭只有我们两小我私家哟。”
初母将菜装盘，端到桌子上后，拍了拍女儿的脑袋，“洗手用饭了。”
可能长身体的缘故，初沅最近吃得比平时要多，只不外照旧那么瘦一点。看上去反而像初中生。
“沅沅想画画吗？看到班级群你们老师在通知这件事。”
初沅正埋头用饭，闻言抬起头，猛所在颔首。
初母忍俊不禁，“行了，喜欢就好勤学吧。”
洗完澡，初沅躺在床上追动漫，平板恨不得贴在脸上。初母进来给她送水果，见状说了她一顿。她才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坐在书桌前看。
“早点睡，明天你又起不来，还要暖暖来叫你。”
十点过，门外传来消息，初沅仔细听了听，暂停了动漫，拧开房门走出去。她和初简的房间挨着，她站在房门口，和刚放学抵家的哥哥四目相对。
“还不睡。”初简挑了下眉，打开房间门随手把书包丢进去，接着走到初沅面前，微微弯腰，“哎哟，让哥仔细瞧瞧，在学校有没有被欺负？”
初沅笑得眼睛弯弯，摇摇头，用手语问他用饭没。
“学校食堂有夜宵，随便吃了个饼。”初简伸了个懒腰，“哥下学期要住宿了，你回家来记得帮我扫扫房间，照顾一下我的老婆们。”他口中的老婆们，是展示柜里摆放整齐的动漫手办，初沅一开始看动漫，也是被他带着的。
初父在停车场延误了一会儿，比初简晚一步抵家。
“沅沅还不睡觉要变丑了。”
“……”初沅朝父亲比了个生气的手势，转身回房间关上房门。
初父乐呵呵的，“偶尔逗逗你妹妹还真好玩。”话落，他的眼神又有点落寂，“要不是当年……”
“行了爸，早点休息。”初简打断父亲后面的话。
“行，你也是，别学太晚。”
夜色深重，初简从题海中抬起头，揉了揉酸涩的脖颈，视线一转，落在他和初沅的合照上。他翻转相框，背后用马克笔写了一行字，字体稚嫩——要永远掩护沅沅，要多夸夸沅沅，她是最可爱的女孩子。
翌日清晨，六点半的闹钟准时响起。初沅翻了个身，把闹钟关掉。又赖了会儿床，她才半睁眼爬起来。
接近十二月，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初沅穿了件白色的打底衣，又套了件加绒的厚卫衣，出门时又被母亲抓住套了件外套。
下了一夜的雨，地面湿漉漉的，树叶落在地面上，沾了水越发难清扫。
初沅走到大门口，就见张暖暖一边啃油条一边跟保安叔叔聊天。她悄悄走到她身后，把张暖暖吓了一跳，一口油条卡在嗓子眼。
初沅等她顺过气后，眨巴着眼睛跟她致歉。
张暖暖上下审察她一阵，伸手捏了捏初沅的脸蛋。
“这么怕冷啊？像个小企鹅。”
初沅问：是在夸我吗？
“虽然，企鹅很可爱的。”张暖暖拉住她的手，“走吧，另有两分钟公交车就到站了。”
刷学生卡进入校园后，初沅指了指手中的食盒，又指了指高三教学楼的偏向。
“啊，给初简哥送工具是吧？”
她点颔首。
“那我先回教室咯，中午放学来找你。”
为了让高三的学生更好备战高考，学校给他们划分的区域十分幽静，跟高一高二的教学楼隔了一个操场的距离。初沅走已往都有点嫌麻烦，更别提初简每天中午雷打不动来班门口接她一起吃午饭。
她到初简教室门口时，里面的人都在上早自习，每小我私家埋头苦读，气氛寂静得可怕。
初简的位置就在第一排，初沅不太能理解他们班主任怎么想的，让一个接近一米九的男生坐第一排不会挡着后面吗？
初沅轻轻敲了敲门板，一瞬间班里人的目光朝她投来。她对着初简勾勾手指，退到走廊等他。
“怎么了？”初简问。
初沅把手中的食盒递给他。
初简打开看了眼，是切好的水果，他笑了起来，“你切的？照旧妈妈切的？”
初沅指向自己，随即又指了指楼梯口，示意自己得走了。
“如果中午我没来，你就和张暖暖一起，有人欺负你就来找我。明白没？”
初沅笑着颔首，挥了挥手就从楼梯口下去了。
班级里在早读，初沅从后门溜进去，依旧被班长逮了个正着。班里没有人能看懂手语，初沅和同学的交流只能靠写字。虽然，因为她不能说话而疏远她的人不在少数。
她不在意他们愿不愿意和她玩，是怎么在心里想她的，于初沅而言，能让她内心起波涛的只有家人和张暖暖。
中午放学，张暖暖所在的十二班拖堂了，初简也没来。初沅抱着书包，独自在教室门口期待着。十五班隔邻就是教师办公室，透过窗户玻璃，她看见弯腰整理试卷的少年。
从初沅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个侧脸。从上至下流畅的脸部线条，高挺的鼻峰，额前的碎发略微遮住了眉骨。穿着玄色的卫衣，袖口挽起一截，露出清瘦的小臂。
她平静望了阵，想起这是昨天对视过的男生。
“哇，喜欢这款？”初简的声音突然泛起在耳边。
初沅侧过头，手语：还以为你不来了。
“有事延误了。张暖暖呢？”
“来了来了！”张暖暖边背书包边往这走来，“服了，一轮到物理课就拖堂。”
临走前，初沅又往办公室里看了眼，适才的那个地方已经没人了。她停了停脚步，转过头，少年正站在她身后，隔着不远的距离。
初沅愣了两秒，若无其事的转过身，耳朵却不受控的开始发烧。
适才她站在教室门口江远就已经注意到了，以及她不能说话的问题。
以前倒听到班里的同学议论过，年级上有个特别可爱的女生，可惜是个哑巴。原来说的是她。
他无声弯了弯唇。
哑巴怎么了，照样招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