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一收一弃
路云景冲进病房里,和百里屏单独叙话。
同行而来的路毓秀和木小绵站在院子里,不进去打扰。
百里屏的妻子何氏和女子女婿从病房里退出来,何氏与路毓秀闲聊说话,女子女婿则去往厢房。
过了一会儿,女子女婿从厢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饭菜。
何氏看见,双眉皱起,对女儿道:“照旧没吃?”
女儿把粥碗向前一递,语气无奈:“喝了两口粥,其他的都没动。”
“这可如何是好?”何氏忧心忡忡。
路毓秀问道:“怎么回事?”
何氏道:“那个女孩儿现在特别畏惧见人。有人在旁边的时候,她就抱着脑袋躲在角落里,一点儿工具也不吃。没人的时候,她才会偷偷地吃一点儿,可每次吃的也不多。再这样下去,就只能把她弄晕,强行喂她了。”
路毓秀道:“我去看看。”
“哎。”何氏急遽伸胳膊拦住,“你,你别吓着那孩子。”
路毓秀笑了笑:“我真有这么凶吗?”
何氏默不作声,不言自明。
路毓秀想了想,道:“我把她当成云景,行了吧。”
她这辈子若有十分的温柔,三分给了姐姐,剩下的七分全都给了路云景。
何氏犹豫片刻,微微颔首。
路毓秀迈步走入厢房,何氏也随着走进去。
厢房里陈设简朴,一览无遗。
一个不停哆嗦的少女,畏惧地两手抱着脑袋,面对墙角蹲着。
山里的孩子穷苦,多有营养不良、发育缓慢的情况,所以从少女的身形判断,只能大致推测她的年纪在十到十五岁之间。
在女孩儿昏睡期间,人们给她换了衣服,洗了澡,路毓秀已经很难从她的外表推测她之前所遭受的苦难和伤害。
路毓秀慢慢走到女孩儿身后蹲下,柔声细语隧道:“小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闻言,哆嗦得越发厉害,小脚努力往前挪了挪,似乎要把自己挤进墙里一样。
路毓秀转头看看,何氏耸耸肩,露出一个“我猜就是这样”的心情。
路毓秀站起身,俯视着女孩:“想不想知道你哥哥厥后怎么样了?”
女孩儿全身一震,小脑袋微微转动,露出小半张清秀的侧脸。
路毓秀轻声道:“你哥哥落水以后被人救起,虽然在水里冻了个半死,但好歹活下来了。”
何氏不忍心地转过头去,她知门路毓秀在说谎。
女孩儿哥哥已经淹死了,人们在河滨发现了他的尸体。
但是在现在的情况下,善意的欺骗,也许是能让女孩儿振作起来的唯一措施。
路毓秀和颜悦色隧道:“好好吃工具,吃饱了,我带你去见你哥哥。”
女孩儿带着哭腔,声音微不行闻:“你骗我。”
路毓秀轻轻叹了口气:“我确实在骗你,你哥哥其实淹死了,尸体被山里的狼吃掉了。”
女孩儿猛然转身,抬头怒视着路毓秀,歇斯底里地大叫:“山里没有狼!你骗我!”
那是一双充满了恼恨和怒火,充满了野性和狠戾,充满了绝望和希望的眼睛。
路毓秀在这双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目光渺渺,意味深长地对女孩儿道:“你愿意相信哪一个结果?”
女孩儿一愣,泪如泉涌,身体向后一倒,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停地召唤着“哥哥”两个字。
路毓秀再次蹲下来,平静且耐心隧道:“好好吃工具,吃饱了,我带你去见你哥哥。”
女孩儿哭泣着说了个“好”。
何氏喜出望外,急遽招呼女子女婿端来热乎的饭菜。
女孩儿狼吞虎咽。
路毓秀站在一旁问何氏:“她叫什么名字?”
何氏回道:“百里只知道她叫甜丫儿,不知道姓什么。”
路毓秀喃喃自语:“甜丫儿?甜丫儿,天牙,天涯。”
她突然大笑,吓了何氏和女子女婿一跳,甜丫儿兀自囫囵吞枣。
路毓秀看着甜丫儿高声道:“好名字!”说罢,她仰天大笑,扬长而去
之后,路毓秀来到病房门外,见百里屏和路云景正说得火热,便坐在外间听他们说话。通过百里屏的叙述,她得知了甜丫儿的具体经历。
当听到百里屏想把甜丫儿收做义女,路毓秀便直接走进房间说:“这个女孩儿归我了,要收义女也是我来收。”
路云景和百里屏大感意外。
百里屏慎重隧道:“你是说真的?”
路毓秀道:“我喜欢这个女孩子,虽然是说真的。”
百里屏思忖片刻,颔首道:“这样的话,也很好。希望你能善待她,若是你对她欠好,我可要跟你路毓秀翻脸。”
路毓秀笑道:“你大可放心。”
路云景无比兴奋。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小姨过得很苦。
虽然小姨有许多血缘上的亲人,但在情感上,小姨就只有两个亲人。
现在,小姨在情感上又可以多一个亲人了。
路云景很替她感应兴奋。
※※※
玉宪章袁清来到七盖峰地底的石室。
身在三郡、有头有脸的各色人物,险些都随行在侧,除了路毓秀和路珊瑚。
之前,人们已经把石室里的落石和所有人的尸体都运到了地面,划分安置。
现在只有那满地的血槽和血池,在厉声控诉着寒月庄和魏克城的罪行。
袁清环视一圈,最后走到石室中心,凝视着原来朱雀神火所在的位置,手掌在那里虚拂而过,一团火苗凭空燃起。
其他人面面相觑。
袁清道:“这简直只是一道残火余烬,真正的朱雀神火已经化形离去。”
颜正信敬重问道:“先生能否知道,它所化之人现在那边?”
袁清道:“是谁告诉你,它所化的就一定是人类了。”
“这……”颜正信语塞。
袁清又道:“天地万物,男女老幼,都是它可以化形的规模。不外,它化形之物目前还在也象山。等到这团残火余烬完全熄灭,才意味着它离开了也象山。”
众人惊诧,纷纷埋头沉思。
袁清环视众人,道:“老朽知道诸位的心思,你们尽可以去找,不外老朽有三条要求。”
众人齐声道:“请先生示下。”
“第一,不要让它落到无相子和醉翁之意的奸佞之徒手里。
“第二,如果它化形之物是死物,那就先到者先得;但是如果它化形之物是有意识的活物,诸位切记,万不行对它用强,否则必遭天谴反噬。
“第三,不要滋扰黎民们的正常生活。
“倘若有谁不遵照这三条要求行事,老朽将视其为魏克城的同党,杀无赦。”
袁清的语气始终平平淡淡,但没有一小我私家敢忽视他话里的警告之意。
众人心中发凉,脊背发寒,齐声道:“谨遵先生法旨。”
人们先后离开石室,分道扬镳。
袁清走到山林里的一处空地。
孔善筑、孔善枝、孔善琉、颜正信、曾广悦五人,在他身后敬重地垂手站立。
“孔善琉,我叫你反省了一夜,你现在可反省清楚,昨天到底错在了哪里?”
袁清的语气十分威严,与刚刚截然差异。
孔善琉痛心隧道:“学生无能,让先生被迫向那猫妖低头,还被路毓秀当众羞辱,学生罪该万死。”
袁清闭上眼睛,面带微怒,沉声道:“冥顽不灵。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学生。寒月庄之事完结,你就离开天狱,回儒门去吧。”
五人大惊失色,全都跪倒。
孔善琉伏地恳求:“求先生饶恕。”
其他四人也恳求:“先生息怒。”
袁清道:“你可知道,在遇见你之前,那猫妖在做什么?”
“学生不知。”
“它一直在山里搜救灾民,它那天救了三十七小我私家。”
老人转身,厉声呵叱:“好勇斗狠,徇私害公,是非不分,我岂能容你!”
袁清怒气难消,拂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