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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坠落的时候

第三章 摇滚青年

流星坠落的时候 海诺希 3906 2021-06-08 23:00:00

  甄强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爱上音乐的。他只是个在小酒馆里演出的、不知名乐队的主音吉他手,并不能像大明星一样,清晰地记得自己在某一个下午,被某一首乐曲所吸引,从而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音乐这门艺术。也许,等甄强酿成了大明星的时候,他的这份有关初心的影象就会自己冒出来。横竖甄强在十五岁的时候,掉臂家人的苦苦劝说和威逼利诱,义无反顾地走上了音乐这条路。

  艺术这条路,说起来也不是那么好走的。昔人说:万般皆下品,惟有念书高。念书其实是一个保底的选择:学得好,可以研究飞机大炮原子弹;学得一般,另有师范学院可以收留;学得欠好,至少能看书识字,谋求其他出路。学习艺术就纷歧样了,只有这一条路,要么走到黑,要么死在半路上。甄强为了走这条艺术路,也曾经每天八小时练习奏琴,也曾各地造访名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现在依然只能在这座多数会的小酒馆演出。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有自己的音乐理想,他为坚持自己的音乐理想而奋斗。这种奋斗是不盘算支付,而且不在意结果的。

  生活对每一小我私家都是公正的,不会因为谁怀揣梦想就对青眼相加。甄强明显没有受到生活的眷顾,他没有既定的目标,只是怀揣着对音乐的渴望,去了BJ,去了杭州,去了成都,去了所有别人口中的摇滚圣地朝拜,然后孑然一身来到这里。生活也没有跟他开玩笑,他盲目地追寻理想,获得的只能是盲目的答案。盲目的答案不能让甄强填饱肚子,他要吃喝,他要生活,只有在世的人才有追寻梦想的权力。甄强拿着盲目的答案,进了一家音乐培训中心,做起了吉他老师,做了他曾经最看不起的、认为是误人子弟的吉他老师。自从在培训中心做了吉他老师,甄强的生活水平有了明显的提高,满身的纹身就是证明,他有闲钱去纹身了。喜欢的乐队名,喜欢的吉他手,喜欢的歌词等等,只要是他喜欢的,全部都纹在身上。可能这些符号刻画在甄强的皮肉里,能让他从中罗致神秘的精神力量。纹身是小我私家的自由,甄强把这种自由发挥到了最大的限度。无论是裸露在外的,照旧被衣服遮盖的皮肤,险些被纹满了种种音乐相关的符号。也许是因为纹身的密度,也许是因为他确实从中罗致到了精神力量,不管怎么说,有一支当地的乐队看上了甄强,邀请他去做主音吉他手。

  加入一支乐队,应该是每个吉他手的必经之路。甄强欣然应约,并很快融入了这个小团体。甄强开始进入了每天白昼当孩子王,晚上乐队排练或演出的正常生活轨迹。乐队的演出,主要集中在城南几个不知名的小酒馆里,每天唱着入流或不入流的歌曲。观众能不能听懂并不是这支乐队的目的,通过音乐而释放激情,才是他们想要的工具。随之而来的,除了一小撮拥趸之外,就是大量观众的流失。因此,他们只能在各个酒吧之间辗转,凭借一点点社会关系,争取一个上台演出的时机。

  甄强搬进佳苑小区,也是个巧合。这里正好离自己上班的音乐培训中心比力近,而且是在大学城旁边。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总有些动物本能的需求。能兼顾事情和碰运气解决本能需求问题,虽然是更好的选择。所以,自从住进了佳苑小区,甄强的生活就多了一个内容——去大学门口夜市吃宵夜。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如果晚上有演出,演出之后,甄强一定会背着吉他坐在某大学后门的夜市摊子上,要两瓶啤酒,半把烤肉,一边吃一边看大学里青春靓丽的女生。有时候他也会羡慕,羡慕自己可望而不行即的大学生活;有时候他会伤感,伤感自己没有同窗之谊的青春。无论伤感照旧羡慕,甄强照旧坚持去惠顾夜市摊,虽然坚持了这么久,没有任何一个女生对他侧目,直到有一天。

  依然像往常一样的一天,今天没有演出,自然也就没有背着吉他。失去了这个撩妹利器,投射在甄强身上的目光比往常少了许多。甄强也不在乎,只是慢慢抿着啤酒,视察着进进出出的大学女生。一个看起来很清纯的女孩,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像是在等什么人。甄强注意到她,并不是因为她有多漂亮,只是因为甄强觉得这女孩应该是有故事。这女孩站在来来往往的人流里,显得那么孑立,那是一种用语言很难描述的疏离感,似乎她本就不属于这里。甄强端着啤酒杯,慢慢喝着酒,看着这个女人。过了一会,来了一个高峻的男生。凭据甄强的想象,应该是两小我私家手牵手,言笑晏晏的样子,要么去八十块一晚的小宾馆,要么去三十块一张票的影戏院。显然,甄强只是个玩音乐的,并没有做导演的天赋。这个高峻的男生走到女人面前,开始说话,随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甄强也听出了或许,无非就是男的劈腿,女的要说法,然后男的曝露渣属性,开始恶语相向。这种桥段每天都在上演,无论电视里照旧生活中,见责不怪的事情丝绝不能勾起甄强的兴趣。他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不想再去关注这一对男女的狗血事情。可是,一句难听逆耳的话让甄强冒了火气。那男生说:“……我就是想看看,平常勤奋努力,不染纤尘的王晓琪,在床上是什么样子。试过才知道,原来和此外女人没有什么区别。怕羞事后一样浪叫,让你跪舔你就跪舔,让你腿离开你就腿离开……”

  一般来说,这种闲事,只能招来看客,是不行能有超级英雄从天而降主持正义的。但是这句话刺激到了甄强,勤奋努力有什么错?勤奋努力就应该被人蹂躏,不染纤尘就应该被人玷污?这是什么原理?甄强自己也曾经是极端努力的人,他为了自己的音乐梦,在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压力下,每天坚持练习。甄强也有过单纯的恋爱,只是那份恋爱的肩负者,为了某男三室一厅的允许离开了他。甄强自己的努力没有获得回报,单纯的恋爱也被物质玷污。这所有被蹂躏的努力和被玷污的恋爱,造就了现在的甄强,现在这样只做音乐梦,再也不相信恋爱的甄强。

  甄强站起来,向这两小我私家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卷起袖子,露出自己两个膀子上所有的纹身,用来给自己并不强壮的身体增加声势。还没等他走到跟前,就看到那个叫王晓琪的女人咬着嘴唇,挥手甩了这个男生一巴掌,哭着跑开了。这个高峻的男生一手捂着脸,满眼震惊的样子,稍微愣了一下神,就准备去追王晓琪。甄强从侧面靠近,一伸手,把刻满纹身的臂膀横在男生面前,呲着牙问:“勤奋努力,不染纤尘的女人睡起来爽不爽?”还没等那个男生回覆,甄强把右脚卡在男生腿侧面,手上一用力,一下把那男生放倒在地上,然后抬起脚在他头上猛踩。男生挣扎要起身,头刚离开地面,就被一脚踩回去,磕在水泥路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陪同着“咚咚”的声音,甄强还一直在问:“爽不爽?爽不爽……”

  打架作为一种暴力的宣泄,是很是消耗体力且很难持久的,无论施暴者照旧被施暴者。不外,甄强很快从这种暴力宣泄中找到了乐趣,用人头抨击地面发出的声音,比底鼓的声音越发浑朴,越发有质感。他开始凭据自己新写的歌,有意识地控制脚上的节奏。甄强也不问爽不爽了,开始哼起了歌,脚底下依然凭据节拍一下一下踩着那小我私家头底鼓。等他从这种暴力和创作混杂的激情中缓解过来的时候,那个男生已经昏迷不醒了。满地的鲜血和一具微微抽动的身体,足以让甄强明白现在的状况。对于常年混迹于酒吧的甄强来说,不仅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他环望了一下四周,有人漠不体贴,也有人在不远处围观。甄强直视着那几个围观的人,高声吼:“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仅有的几个围观群众,被这一嗓子吼丢了胆气,快步离开了。各家自扫门前雪,谁都不想揽祸上身,更况且这个施暴者满身的纹身,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甄强知道自己吼完这一嗓子会有什么样的效果,所以只是低头在这个男孩身上又补了两脚,转身离开了。

  甄强再次和王晓琪相遇,就是在佳苑小区的1608。房中介带着王晓琪来看房的时候,甄强刚睡醒。他听到女孩说话的声音,就打开门缝偷偷往外瞄。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巧,正是那个被渣男劈腿之后,还用言语侮辱的王晓琪。甄强赶忙找了一身长袖长裤,把自己满身的纹身都遮盖起来,出了房间。甄强一边帮着中介介绍屋子,一边对王晓琪做出种种允许。好比:房间很平静,绝对不会吵到你休息(他已经决定以后在家练琴戴监听耳机),每小我私家都很友善,不会起矛盾(一会儿要警告一下何欢,把撩妹那套手段收起来),每小我私家都很爱洁净(李洛的卫生问题必须提上日程),等等。请各人不要误会,甄强不相信恋爱,也不是想和王晓琪发生超出友谊的关系。现在甄强的心理,就像是失去的幼崽的母羊,只要是长毛的动物,无论谁来喝奶,他都市给一口。甄强自己失去了单纯的恋爱和努力的坚持,就特别想资助别人坚守住这样名贵的工具。在他的眼里,没有了坚持和恋爱的生命,是没有内容的,虽然他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半的内容。

  王晓琪入住1608之后,每小我私家的生活概略上照旧和原来一样,只有一些细小的改变:几个大男人再也不能光着膀子乱跑了,天黑之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声一点,岂论做什么事情之前,都想着屋子里多了一位女同志,这样做合适不合适。听着有点累,可是几小我私家依然没有什么怨言。这就是大多数中国男人的特征,默默地做着最绅士的事情,却总被中国女人嫌弃不够绅士。

  这样细微的生活改变,对李洛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影响。他自己就是一个很平静的人,平静到如果不用用饭和上茅厕,你会忘了这个屋子里有这样一小我私家。不出门,也不娱乐,每天中午才起床,对着电脑坐到深夜,只是用饭或者上茅厕的时候露个面。何欢经常在背后讥笑李洛,说他这一身肥肉都是坐出来的。哪怕是一头猪,像李洛这样的猪也不及格,送到葫芦头店里都没人要。因为李洛天天坐这么久,肯定有痔疮,谁又会吃带痔疮的葫芦头呢?类似这样的话偶尔也会被李洛听到,李洛也不生气,只是偶尔说一句:卿本美人。何欢听不懂,甄强也不想懂,各人就这样嘻嘻哈哈已往了。

  何欢叫李洛一起搞聚餐的时候,李洛本想拒绝的。首先,李洛不喜欢热闹;其次,李洛不喜欢何欢。但是何欢说了一句令李洛感应惊讶的话,“大作家,随处留心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一起来呗”就是这样一句话,让李洛对何欢的印象大为改观,也允许了聚餐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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