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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冬至大过年】

王梓钧 2819 2021-07-01 20:25:06

  冬至是大日子,一般而言都放假三天。

  庞春来拿出些许银钱,让赵瀚他们去镇上买菜,计划师徒一起欢庆节日。还把徐颖全家叫来,说是帮着煮饭烧菜,无非变着法的接济而已。

  抵达河口镇,三人阁坊不远,赫然是新立的烈女坊。

  “这也太着急了吧。”费如鹤吐槽道。

  赵瀚嘀咕说:“不着急不行,费家的名声就靠它挽回。”

  跟巍峨华美的三人阁坊相比,烈女牌坊简直粗制滥造。只是把字儿刻好了,石料的毛边都没修整,便急急遽的树立在河滨上。

  剩下的细节,由匠人搭着脚手架,一凿一磨慢慢搞定,可能还会继续打磨一两年。

  手续也没办妥的。

  县衙那边,已经请旌列表了,但奏报文书还未进京,最快也得明年春末获得朝廷批准。

  一切如同儿戏,官府也懒得追究。

  放在几十年前,贞节牌坊还审批严格,如今已泛起泛滥趋势。大明三万六千座贞节牌坊,有一半是明末树立的,横竖你有钱申报制作就给你批。

  到了清朝更泛滥,贞洁烈妇多达百万人,二百九十六年间,平均每个县有三千多烈女!

  那更像一种家族间的攀比,也是怙恃官员的政绩体现。

  单拿徽州来举例,其贞洁烈女数量:唐代2个,宋代5个,元代21个,明代710个,清代7098个。

  这种狂飙突进的数据,起于明末,兴于大清,可一窥礼教之畸形生长。

  费如鹤低声说:“那个事情,不会露馅吧?费元鉴天天都挨着咱们,他是不是有什么怀疑?我现在看着他就心虚。”

  “对啊,我也怕得很。”费纯赞同道。

  赵瀚笑问:“你们说什么?我可没做亏心事,横竖听不明白。”

  费如鹤一愣,随即连连颔首:“对对对,听不明白,我也啥都没做过。”

  “少爷,我照旧怕。”费纯纠结道。

  费如鹤马上呵叱:“又没干坏事,你怕个屁啊!”

  费纯连忙闭嘴。

  徐颖好奇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赵瀚笑着解释,“他们偷看小未亡人洗澡,差点被人就地抓住。”

  “我没有,你不要乱说!”费如鹤矢口否认。

  赵瀚笑道:“对嘛,不认可便没有。”

  费如鹤喊冤道:“我真没偷看小未亡人洗澡啊。”

  ……

  或许是在成化、弘治年间,社会经济开始大生长,平民黎民也热衷于过节。冬至前三日,店肆便纷纷歇业,各人迎来送往,像过年一般热闹。

  但河口镇没法歇业,这里是八省通衢,是繁荣的商运中心。

  到了镇上,赵瀚发现,贩夫走卒皆穿新衣,至少也得换上洁净的好衣服。

  许多脚夫挑着担子,送往货船或客栈。

  这些担子里都装满礼物,俗称“冬至盘”。小门小户,提食盒即可,来往是番心意;权门大族,却必须用担子挑,送礼太寒酸就没面子。

  总有一些外地客商,冬至没法回家,生意同伴之间,自得礼数周到。

  于是镇上的酒楼,就专做“冬至盘大礼包”,分成差异的价位档次,而且还提供送货上门服务。

  赵瀚在河滨走着,便见一脚夫挑担登船。

  身穿丝衣的二掌柜,对船上客商拱手说:“在下代表长隆号前来拜冬,恭祝贵家老爷财源广进,也祝刘兄大吉大利发大财。”

  “费掌柜有心了,一点小礼,不成敬意。”客商立即回赠礼物。

  即是那些挑担的脚夫,也每人都有赏钱可拿。

  穿过码头,来到镇街,赵瀚不得不认可,江南概略上照旧很富庶的。

  一种畸形的富庶。

  这来来往往许多黎民,有些是失地黑户,有些是大族家奴,他们的日子都还不错。至少,外貌上看起来不错,让他们揭竿造反是不行能的。

  除非连年大灾,朝廷又提高钱粮!

  物价涨了一些,庞春来给的钱不够,赵瀚和费如鹤掏钱补上。买了几斤糯米粉,一斤猪肉,两尾鲤鱼,一只大公鸡,另有些果脯蔬菜,便兴高采烈的返回含珠山。

  费如鹤特别兴奋,他以前没亲自买过菜,市场上看到啥都觉得新鲜。

  回去的路上,还遇到一些拜冬农户。

  这些农户不管有多穷,也得穿着最好的衣裳,提着“冬至盘”去走亲探友。

  有可能,他们的盒子里,只是一碗糙米饭。

  “少爷,那是咱家的轿子!”费纯突然指向远处。

  “还真是!”费如鹤连忙提着大公鸡去追赶。

  费映环的妻子娄氏,现在正坐着一副舆轿,径直朝含珠书院而去。

  队伍很长,另有两副舆轿,坐着费映环的女儿。

  另有十多个脚夫,一路挑着担子,都是送给师长和同窗的礼物。

  “娘,娘,等等我!”费如鹤欢快奔跑。

  娄氏还没听见,舆轿上的小女人就喊起来:“是哥哥,哥哥在后面!”

  娄氏连忙招呼落轿,喜滋滋看着儿子。

  费映环有两个女儿,长女名叫费如兰,今年十三岁,已经许配了人家。次女名叫费如梅,今年七岁,现在身边赫然随着赵贞芳。

  之前还生了两个,一个流产,一个夭折。

  赵贞芳站在二小姐身边,穿着崭新的衣裳,远远望着二哥直傻笑。

  “娘,大姐,小妹,你们怎么来了?”费如鹤问道。

  娄氏轻抚儿子头顶,微笑道:“你爹派人报信,说今年冬至不回去了,他要在书院闭关念书。又说你也有上进,近来学习刻苦,待过年再一并回家。娘放心不下,便带着你姊妹来看看。”

  “那娘也在书院过节?”费如鹤问道。

  娄氏笑着说:“下午便赶回去,明天家里也要庆冬。”

  费纯手里拎的工具最多,总算跟赵瀚一起追上来。

  费纯口齿伶俐道:“纯儿给娘拜冬,给兰姐姐拜冬,给梅妹妹拜冬!”

  赵瀚只放下手里的猪肉,作揖道:“参见少夫人,见过巨细姐,见过二小姐。”

  徐颖连忙随着拜:“给夫人拜冬,给两位小姐拜冬!”

  娄氏很是兴奋,赞许道:“都是好孩子。”

  迎春立即过来发钱,并非赏钱,而是冬至节的喜钱。

  徐颖还计划推辞,被赵瀚偷踹了一脚,领钱之后再次拜谢。

  队伍继续进发。

  赵瀚走到赵贞芳身边,低声说:“小妹,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赵贞芳兴奋道:“可好得很,夫人和小姐,另有内院的婆婆姐姐们,个个都待我很好呢。”

  赵贞芳如今是二小姐的玩伴,内院丫鬟只要不傻,就绝对不敢有任何苛待。

  赵瀚又问:“换了几多颗牙了?”

  “二哥走后,只掉了一颗。”赵贞芳龇开透风的嘴巴。

  “我也在换牙。”

  二小姐费如梅突然说话,还刻意张嘴给赵瀚看清楚。

  赵瀚随口奉承:“二小姐的牙换得好,整齐又白皙。”

  费如梅好奇的审察赵瀚:“你就是春芳的哥哥?春芳经常讲故事呢,说你在天津厉害得很,还打跑了许多坏蛋。”

  “二哥,我现在叫春芳。”赵贞芳有些不安,畏惧更名之后挨骂。

  春芳?

  真是俗气的名字。

  不外也无所谓,等长大以后再改回原名即是。

  赵瀚笑道:“春芳蛮好听的。”

  “喂,春芳的哥哥,”费如梅又开始说话,“你也是小孩子,就不怕大人吗?怎有胆子把坏人赶跑?”

  赵瀚回覆说:“坏人欺负妹妹,我虽然要把他们赶跑。”

  “那你可真好,”费如梅噘嘴说,“我哥哥就欠好,只知道捉弄我,上次回家还拿毛毛虫吓我。”

  赵瀚说道:“我帮你揍他。”

  “真的吗?”费如梅瞪大眼睛,“可你是他的书童,书童怎么能揍少爷呢?”

  赵瀚说道:“他若敢欺负你,我就肯定要揍他。”

  费如梅兴奋拍手:“那说好了,不许撒谎。”

  “不撒谎。”赵瀚说道。

  赵贞芳自得道:“我二哥可厉害了。”

  费如梅坐在舆轿上,伸过来手臂:“光说不算,咱们拉钩。”

  哄小孩子嘛,手到擒来。

  两人拉钩完毕,费如梅突然喊道:“哥哥,你不许再欺负我,否则你的书童要揍你!”

  赵瀚无语,只当没听见。

  包罗娄氏在内,全都寻声看过来。

  费如鹤举起拳头说:“他打不外我,只晓得逃跑。”

  费如梅道:“春芳的哥哥很厉害,他在天津打跑了许多坏人!”

  “我也会打碎人!”费如鹤不甘示弱。

  赵瀚感应很无奈啊,穿越成一个小屁孩儿,只能跟一群小屁孩儿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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