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曜连忙盖住张朱紫,掀开了轻纱帐。
从小就追随他左右,片刻不离的大太监华炬心情很尴尬。
“怎么回事?”
“吵嚷什么!”
司马曜面露薄怒,华炬抿了抿嘴唇。
“陛下,妾来了。”
什么妾?
哪里来的妾?
司马曜陷入模糊之中,总感受,这个自称妾的声音,十分的陌生。
他从车窗里探出脖子,越过华炬,这才看到说话的人。
“王贞英!”
“你……你怎么来了!”
王皇后转过身,略低了低头,算是行礼。
她展颜一笑:“难得陛下还记得妾的闺名。”
我去!
她居然也会笑!
闹鬼了!
王贞英的笑容,令司马曜惊骇不已。
他连忙向后缩了缩,贞英又道:“不是张朱紫给妾的请帖,让妾去加入她的寿宴吗?”
“妾给了回复,难道,陛下没收到?”
“收是收到了,不外,既然是荷子的寿宴,你穿的这样隆重做什么?”
“给谁看的!”
看看……
就连一向不拿正眼看她的天子司马曜,也注意到这身华美的衣衫了吧。
早就说了,这钱花的值。
想到王恭掏钱帮她置办新礼服的时候,那个肉疼的心情,王贞英就越发精神奋起。
“陛下误解妾了,妾这都是为了朱紫的面子才这样穿的。”
“朱紫大寿,还要到琅琊王府去过生辰,我这个做皇后的,穿的寒酸了,人家该说我是故意不给朱紫面子了。”
王皇后说话的时候,谨记王恭的教诲,要笑,一定要笑!
张朱紫徐徐从司马曜的身后探出头来,原来她不想给王皇后眼神的,可是,司马曜和她没完没了,话还挺多,她就忍不了了!
不外是个死板又离奇的恶妇而已,有什么可聊的!
不看还挺好,一看,她的火气腾的就上来了!
只见王皇后身穿皇后尺度的翟衣,那正是皇后出席重要场所才会穿的尺度礼衣。
自从张朱紫得宠,王皇结果真体现不满之后,基本上也就谢绝了一切重大的运动。
以至于,这身象征着荣耀和职位的,宫廷后妃最高品级的礼服,被束之高阁,已经一年有余。
张朱紫还从未见皇后穿过,但是吧,让她怒火中烧的,却并不仅仅是这皇后的尺度待遇。
而是,那满头的珠翠。
明晃晃的,实在是辉煌耀眼,精巧绝伦。
王皇后今天出来,绝对是经过了精心的妆扮。
头上梳的是今年最流行的飞翻髻,这种发型,底部较为松垮,长发整个束起,用假发圈反弯向后。
身为皇后,搞一个有气势的发型倒是无可厚非,这并不能动摇张朱紫的骄傲。
真正刺激到小张的,反倒是王贞英那满头的珠钗。
凤穿牡丹的金簪,成对插在发髻的最前端,两鬓边缘还簪了金镶蓝宝的掩鬓一对。
相比那当当正正端坐在发髻中间的金累丝白玉牡丹挑心,这些首饰也不外是开胃小菜了。
自从看到那一支精美绝伦的挑心,张朱紫的怒火便被瞬间点燃!
这么好的工具,她小张都还没有呢!
金累丝的工艺,托着白玉雕琢的牡丹鸾鸟图案,做工精细,审美意趣更是雅致华贵。
这支挑心一出,王贞英的脑门上就似乎刻着几个大字:我是皇后!
其余皆是贱婢!
第一轮的争吵完毕,司马曜也没那么激动了。
心绪逐渐平复也让他有精力去注意一些此外事物,这个婆娘,今天穿的还真漂亮!
以前王皇后的气势派头,从来都是淡雅素净,每天在后宫,不是穿水蓝的,就是穿月白的。
以至于司马曜每每看到她,总觉得晦气的很,一阵一阵的打激灵。
“皇后上来坐吗?”
司马曜随口一问,完全没走心。
王贞英那是什么脾气?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倔的像头驴,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司马曜挑衅的看着王贞英,谅她也不敢上来!
司马曜的小算盘打得妙,王贞英的身后还随着几个小侍女小太监,另有一部门充当配景板的露采女。
司马曜给王贞英甩冷脸是日常,王贞英回一个冷脸也是常态,双方都接受良好。
虚假邀请一下,既玉成了王贞英的面子,也让天子陛下有面子。
你看,不是我不邀请你,是你自己不愿上来。
啧啧……
我司马曜照旧大善人一个!
“陛下邀请,那妾就不客气了!”
王贞英弯唇一笑,提起裙裾,一个跨步就登上了御辇。
司马曜这边正计划让车夫启程,让刁钻离奇的王贞英吸一吸天子御辇的烟尘。
下一刻,王贞英本尊就已经泛起在了御辇之中。
“你……你怎么上来了?”
王贞英身量不高,在高顶的御辇里,只需要微微侧身,就可以站住。
张朱紫抱紧司马曜的胳膊,警惕的瞪着她,司马曜也是同款眼神。
王贞英都被他们气笑了。
“陛下,不是你让我上来的吗?”
“妾听命行事,另有错?”
司马曜一愣,似乎是这么回事。
“对,是我说的。”
王贞英抽抽鼻子,遗憾的看着司马曜。
这种棒槌居然照旧天子,看来,当天子真的不需要有脑子。
“那妾就不客气了。”王贞英欠身,屁股还没落下,张朱紫就一头扑在司马曜身上。
屁股牢牢攻克着司马曜身边的位置,大有与这个位置共生死的架势。
这是做什么?
也就她这种没见过市面的女人,才会拿司马曜当个宝。
王贞英的行动停在半空中,她和司马曜对视一眼,粲然一笑。司马曜马上有些心虚。
天子和朱紫坐在一起,皇后甩一边,似乎确实不合适。
司马曜喉咙咕噜着,王贞英就这样笑着,重新振作的她,似乎是找到了感受。
怎么?
想解释?
司马曜的心思也不是那么难臆测嘛!
“陛下就不必为难了,今天张朱紫是寿星,自然要坐在身边,妾就坐劈面就可以了。”
说罢,她便坦然的坐下,潇洒又利落。
你想调停,还偏不给你这个脸面。
这样的结果,让张朱紫马上舒坦了,揽住司马曜的臂膀,亲昵的蹭了蹭。
那种感受,就似乎是获得了主人痛爱的宠物似的。
王贞英无语凝噎,这一年来,她究竟是在为了什么愤愤不平啊!
还生了那么多的闷气。
就是为了劈面的这个愚蠢又做作的女人吗!
瞧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王贞英再次叹息,和这种女人斗,真是浪费精力。
造成一切误会,矛盾的泉源,并不在王贞英甚至也不在张朱紫的身上,最大的泉源,就是司马曜!
辇舆徐徐启动,朱雀航正好与皇城相连,也就是说,所谓的琅琊王府,与皇宫不外是一桥之隔。
走的再慢也不怕延长时间。
张朱紫缠着司马曜,继续打情骂俏,亲哥哥,爱妹妹的,喊个不停,眼神还时不时的就要往王贞英的脸上瞟一下。
王贞英明白,她这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看窗外?
看地面?
现在,王贞英应该感应尴尬,作为一个世家女子,她应该别过眼神,甚至是横眉冷对。
然而,她只是用挖苦的眼神不时看一眼司马曜。
今天的张朱紫,比平日里还要黏人。但司马曜却感受,她的黏性似乎不比从前了。
平静的御辇之中,他的眼神总是不自觉的飘到皇后的身上,充满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