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探病
尚书府。
“啪嗒！”
药碗被打翻，玄色的药汁淌了一地。
手背上的皮肤被烫得通红，很快起了一个小水泡。盼夏轻轻皱眉，似乎早就习以为常。面上波涛不惊，将那只手藏进袖中，恭顺地跪在地上，一副但凭发落的神态。
帐中传来几声虚弱的咳嗽，继而伸手一只纤纤玉手。床幔被撩开，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沈妙蝶一手撑床，实验着坐起来。一旁婢女前去搀她，却被她挥开，抬手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盼夏。
“扶我起来。”
“是。”
她徐徐靠近瑟缩在角落的丫头，每靠近一步，那丫头就抖地更厉害些，到最后，竟是脱离般匐倒在地。
“女人……女人求您饶了芝儿吧……芝儿自幼跟在您身边伺候，是一心一意替着您着想的……”
芝儿不住地叩头，直到额上鲜血横流，仍不敢停下。
“女人，您要相信芝儿呀……”
“信你？”沈妙蝶站定，冷眼望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芝儿。“事到如今，你叫我如何信得你？若不是你出的这主意……”
“可是其时，女人您也是应了的，您若不允许，饶是给芝儿再大的胆子，芝儿也是不敢的。”
沈妙蝶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之色。
盼夏迅速制住芝儿手腕，禁绝她再靠近沈妙蝶半分。
“当心脏了女人衣裳。”她说话如她的人一般，冷冰冰的，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女人……”芝儿还想说什么，沈妙蝶没了力气再听她多言。
招招手，道：“寻小我私家家，发卖了去吧。”
这一厢事情刚刚了解，另一头又来了消息：太子殿下请求陛下提前他与唐家女人的婚期，陛下准了。
听到这消息，沈妙蝶一口气堵在胸口，竟是差点儿又昏了已往。
“这可是真的？”
“贤妃娘娘的人说的，应当做不了假。”
贤妃是父亲的亲妹妹，她的亲姑姑。既是她说的，那泰半是真的了。
太子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
沈妙蝶剧烈地咳嗽起来，盼夏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替她顺了好一会儿气才好了些。
然而，当她听到唐妧妧前来探望时，终于支撑不住，两眼一翻，彻底晕已往了。
“你们家女人真的不见我么？”唐妧妧仰着脸，认真地问。
“是，我们女人身体不舒服，未便见客。还请唐女人体谅。”
唐妧妧颔首，“体谅的，体谅的……”转而捧着怀里锦盒，看向后头的谢行意，“小公主，你也听着了，咱们先走罢，下一回待沈女人身体好些了再来。”
那守卫怔了怔，公主怎么也来了？他们只交接了不见唐家女人，可没说公主也不见啊。
“女人还请留……”步。
他话尚未说完，唐妧妧已经同谢行意上了马车。
“沈姐姐前几日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生病了呢？”谢行意单手托腮，百思不得其解。
“许是着了风寒吧，”唐妧妧漫不经心地答道。
马车上设了许多暗格，唐妧妧不经意间打开了一个，里面放着的是一些模样精致的小点心。瞧着照旧新鲜的。唐妧妧捏起一块放入口中。
“或许吧，”谢行意把帘子放下。她也觉着这几日是比之前又冷了些。
唐妧妧吃完一块儿，砸吧砸吧嘴，感受味道甚是不错，于是又捏了一块儿慢慢品。
“你不怕里面下了毒么？”谢行意突然道。
唐妧妧一愣，继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
她手里还举着半个点心，嘴巴微张，心情呆呆的，十分无措。谢行意被她的模样逗笑了，仰倒在软垫上“咯咯咯”地乐不停。
反映过来，唐妧妧将那半块儿点心一口吞了，顺手把手上的残渣抹到了谢行意衣裙上。
刚刚，她是真的被吓住了。
谢行意与谢行秋皆是先皇后所出，因此眉眼之间有些相似也并不奇怪。谢行意盯着她，认出说出那句话的一瞬间，莫名地与谢行秋重合在一起。
她晃了神儿。
因为在点心中下毒之事，谢行秋很是有可能做得出来。
“你做什么！你可知本公主这衣裳……”
话说一半，唐妧妧探身跳下了马车。
原来已经到将军府了。
唐妧妧头也不回地回府，独留小公主一人，有气也无处发。
***
很快，就到了年关。
大街小巷，家家户户皆挂起了红灯笼，燃炮竹，贴桃符，随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息。
唐妧妧也很是兴奋，因为唐既明要回来了。
算起来，她已经有快要八年的时间没有见过唐既明了。
比起那个总是冷冰冰，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的二哥唐既明文，她与唐既明的关系要更亲近些。
当初唐既明离开京城之时，她哭闹了许久，所有人都被她搅得头疼不已，最后照旧方听兰连哄带骗，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她不继续闹腾。
“女人，这窗花贴在这里可好？”
“欠好欠好，”唐妧妧退开些许，认真地再一旁指挥，“还要再往左边一些……再左边一些……”
“这个花有些蔫儿了，我去暖房重新摘一束来……”
“女人喂，”老嬷嬷抢过她手里的弯剪，“您歇一会儿，让我婆子我去吧。”
“嬷嬷您歇着就好，我去，我去。”
“这种小事，那里值得劳烦女人亲自动手呢，”老嬷嬷不停地推拒。她尤清晰地记着唐妧妧曾经有一次把那些花儿连根拔起，还兴冲冲地跑来向她炫耀，她挑的好欠悦目。
“女人照旧去别处资助吧。”
“好吧。”
“妧妧，”屋子门口，方听兰朝她招手，“过来。”
“怎么了阿娘？”唐妧妧小跑已往。
方听兰转身回到屋子里，拿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是一件桃粉色的袄子，上头用金丝线绣了几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十分漂亮。
唐妧妧摸了摸，触手十分舒服，她忍不住在脸上蹭了蹭。
方听兰失笑，“一会儿进宫，你便穿这件吧。”
“进宫？”唐妧妧不解，“为何要进宫？我们不在家里过节吗？算起日程，年老明儿可就该到京城了。”
方听兰摸了摸她的头，“乖，先去易服裳，过会儿我替你绾发。”
“好！”
唐妧妧一心期待着唐既明回来，殊不知，最后满腔的欢喜皆成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