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惹气
“殿下，唐家女人到了。”
谢行秋置若罔闻。
“殿下，殿下。
“唐家女人到了。”
佘申又唤了一声，谢行秋才停手。
“我听得见。”
他顺势挽了个剑花，阔步向唐妧妧走来。
“皇后的意思？”他看着唐妧妧，将人自上而下审察了一遍。眉头微蹙，似有什么不满。
“是，”佘申掬礼，“娘娘也是为了殿下好，殿下既与唐家女人有了婚约，自是该多些走动，好生培养培养情感的……”
佘申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地视察着谢行秋的神情。见对方并未体现出明显不悦，才稍稍放下些心来。
“我瞧着你，似乎有点眼熟？”
这样直白而审视的目光，像极了在盯着一只猎物。唐妧妧颇有些不自在，同时心中对他的惧怕也愈甚。
莫非被认出来了？不应的呀？她不动声色退开两步。
“你怕我？”
谢行秋靠近。简陋是在外头待得久了，他的身上裹着着一股子冷气。
唐妧妧被激得一颤，随后梗着脖子回覆：“我……我……我为何要怕你？”
“哦？”谢行秋似笑非笑，微微俯下身直视着她眼睛，似乎要看穿她内心所想。“我还以为，将我踢下水后你会日日担惊受怕，不敢面见我呢。”
“我为什么会不敢……”唐妧妧话头一顿，突然明白过来。他知道，他全都知道了。
他一早即是知道的。
那么，那条青虫……
颈上骤然一凉，谢行秋不知何时举起了剑，直抵她咽喉。
“你可知，世人是如何说我的？”
自然知道，喜怒无常，心狠手辣，同那地狱里的阎罗一般，唐妧妧心道。
“所以，你最好听话一点。”
谢行秋说着，手上施力，那把剑距离她又近了几分。
“若是惹了我的火……”
“殿下！殿下不行啊！”
一旁的老太监急出了满头的汗，谢行秋依旧纹丝不动。
唐妧妧整小我私家僵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她却一动也不敢动。唯恐谢行秋一个不小心，她便会命丧于此。如此一来，她更觉心中委屈。
这桩亲事她本就不愿，如今还这般被人欺负。自小到大，哪小我私家不宠着她，她娇生惯养着长大，何时受过这等气。
“女人？女人，莫要哭呀，殿下只是同你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老太监说着把头转向谢行秋，“殿下，快些把剑收了，莫要再闹了，万一不小心伤着……”
老太监话未说完，这“万一”认真发生了。
剑刃尖锐，唐妧妧躲避间不小心碰着，被割伤了手。不足指腹是非的一道小伤口，只滴了几滴血，她却哭得更凶了。似乎受了莫大委屈一般，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惨。
“你……你这人也忒小心眼儿了些，那日明白是你先说我父亲的欠好，我才动手的，怎的现在似乎全成了我的不是一般……”
“我不要在这里住，我要回家……”
眼下这样的状况谢行秋也未曾料到。他本意只想吓吓她，也好叫她收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不想，这般容易便哭了。
皇后往东宫塞的人是一个不如一个。
他悻悻地收了剑。
“纪安，带她去栖凤宫，吵得我心烦。”
他倒要看看，皇后这一次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唐妧妧这一趟入宫只身而来，即是彤胭和昔云两个贴身丫鬟也没带着。四下里卖力照料的皆是一众新人，心中烦闷也无人可以倾诉。
在屋子里哭够了，她搬了条木凳坐在院儿里，捏了一个又一个小雪球，将它们想象成谢行秋的模样，再一脚一个踩得稀碎。
直到觉着有些累了，揉揉眼睛，才算作罢。
“本女人素来漂亮，差异你一般见识。”
唐妧妧起身，将最后一个雪球碾碎，骄傲一抬头，往屋里去小憩了。
冬日的日头总是落得早，唐妧妧觉着才睡了不足一个时辰，天色便暗了。
双儿摇醒她的时候，她恍模糊惚以为自己还在将军府。一盏茶下肚，看清屋子里的崭新的面孔，心才飘了回来。
“刚刚殿下身边的纪安过来传话，问女人可要已往用膳？”双儿一面掌灯一面问道。
唐妧妧耷拉着脑袋“唔”了一声，似在犹豫。
良久，她才问：“不能就在这里用吗？”
双儿失笑，“女人，这不合规则。”
规则，又是规则。怎的就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则。唐妧妧忿忿地想。一时间，更想念起将军府的好来了。
“外头冷，女人添件衣裳吧。”
“我自己来吧。”
唐妧妧接过披风，胡乱地打了两个结。
正殿。
桌子上摆满了各色的菜式，谢行秋已经用过一些了，显然并没有计划等她。
“偷偷吃独食儿的人最讨厌了……”唐妧妧小声嘀咕着，卸下披风递到婢女手上，寻了个离谢行秋最远的位子坐下。
“你刚刚说什么？”
“呀！”手背骤然一疼，唐妧妧不禁惊呼作声。
另一头，谢行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适才动手的人不是他一样。
“净手了么？”
他一字一句说道。
唐妧妧眼中迅速氤氲起一层水雾。不得已重新起身，随婢女去净手。
“行了，这里也不需要伺候的，”谢行秋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
“别……”唐妧妧看向双儿，用口型无声了说了句“你别走”。
这一幕恰巧被谢行秋看到，眉眼间染上了一丝笑意，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下去吧，”他道。
偌大的屋子里只余下了他们两人，烛火轻摇，火炭时而“噼啪”作响，屏风的薄纱上印出两抹身影，一高一矮，一健硕一纤细，倒也出奇地和谐。
直到两人的筷子同时落在最后一块儿如意卷上。
谁也不愿主动松手，黑暗卯足了劲。
菜式虽多，唐妧妧喜欢的却没几样，像是专挑着她不爱吃的做的一般。除了中间那道如意卷。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以下犯上？”
“你这是强词夺理。”
唐妧妧愠怒，面上浮起一抹薄红。今天心中本就不痛快，偏偏谢行秋还两次三番挑她错处。
先是大青虫，再是举剑恐吓她，即是连用饭也要为难她。
“不吃了，”唐妧妧将筷子一甩，起身走人，“净惹气来了。”